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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唐浣紗 -【婚姻不簡單之二】無緣夫很纏人 [打印本頁]

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39 AM     標題: 唐浣紗 -【婚姻不簡單之二】無緣夫很纏人

本帖最後由 cobi_hung 於 2014-3-17 12:45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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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紀書庭就像她設計的珠寶一樣,美麗奪目、品味出眾,
二十七歲便在設計界中開創自己的一片天,理所當然吸引許多愛慕者,
但單身的她全拒絕了,並非眼光高個性挑剔,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十年前的那段婚姻、那個男人,讓她傷透心,怕極了愛情……
她已徹底覺醒,男人的誓言不值千金,男人的背棄迅疾如風,
她在乎的只有事業,即使有那麼一刻感到孤寂,今生今世她都拒絕再愛!
但偏偏,她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卻控制不了那人──

齊御麟回來了,為了他的新娘而回來……
當年那段衝動之下的婚姻讓他們內心都憾恨不已,
如今他成為飯店集團總裁,心心唸唸的卻還是這小女人!
他不求時光倒流,只求有機會破鏡重圓,
曾經的考驗和風雨不再,他想讓她重拾笑容,
即使至今仍隔著全世界最遙遠的距離,但真愛值得努力……

【出版日期】2011年5月12日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採花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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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41 AM

第一章

  晚上十點,已打烊的花店裡,傳來女孩子吱吱喳喳的討論聲。

  一個綁著馬尾、滿臉稚氣的女孩忿忿地道:「既然我家人和阿弘的爸媽都阻擾我們交往,反對我們兩個在一起,我們也受夠了,決定乾脆私奔好了。」

  正在整理花卉的小茹差點摔跤,立刻衝到馬尾女孩的面前。「紋紋,你說真的嗎?你跟阿弘真的要私奔?」

  「對啊!」紋紋放下花剪,非常堅決地說。「我跟阿弘早就成年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實在很受不了我們彼此的家人管東管西的。我家人嫌棄阿弘家境不好,阿弘的家人則嫌棄我來自單親家庭,這些原因真是夠瞎的!我們兩個已經說好了,他們再繼續亂,我們就私奔。」

  「好浪漫喔~~」小茹的雙眼都要變成心形了,以充滿羨慕的語氣講。「羽萌姐,你聽到沒?紋紋要和她的阿娜答私奔耶!天啊,真是太猛了~~」

  「紋紋,你不要衝動。」身為花店店長的東羽萌放下正在整理的收據,滿臉憂慮地勸著。「聽我說,現實生活是很殘酷的,至少一定要考慮到經濟問題。你們兩個都還是學生啊,可以私奔去哪裡?至少先把學業完成再說。」

  「可是……」

  紋紋還想說些什麼,玻璃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一個高的女子推門走進店裡,隨之帶來一股沁人的百合香味,那是紀書庭慣用的香水。

  小茹喊著:「書庭姐,你來嘍!」

  一頭宛如波浪的浪漫長鬈發,讓紀書庭的瓜子臉顯得更加完美。深咖啡色的韓風短版皮衣,內搭貼身的長袖棉T,強調出她上身的完美比例;頸部圍了一條豹紋長圍巾,再搭配讓腿部更加修長的煙管褲,挽著一隻時尚大師JimmyChoo所設計的酒紅色皮包,她全身上下都是現在最潮的打扮。

  紀書庭是一名珠寶設計師,有著美麗奪目的漂亮五官之外,品味也很出眾,手上戴著復古型香奈兒古董表,造型優雅經典。纖纖十指上的一枚戒指,造型特殊,採用稀有的半寶石打造,是她親手設計的產品,全球只有三隻,是只送給交情深厚的好姐妹的「姐妹戒」!

  紋紋開心地打招呼。「書庭姐,你真棒!簡直像是寒夜裡的天使呢,每次你一來,我們就有口福了。」

  紀書庭拿下圍巾,輕輕撥開垂落到臉頰的秀髮,動作自然而嫵媚,嫣然笑著說:「我正好經過這附近,想到你們差不多快下班了,就順便帶些小點心過來。」

  紀書庭和花店店長東羽萌是超級麻吉,每當她經過花店附近,都會習慣繞過來看看,還會帶點心慰勞辛苦一天的好友和兩個工讀生。

  「好豐盛的宵夜啊!」小茹和紋紋一起打開兩個大紙袋,兩人都開心地大叫。「有熱騰騰的總匯披薩、焦糖奶茶、香草瑪奇朵、榛果拿鐵;哇,還有草莓蒙布朗派和熔漿巧克力派,羽萌姐你看,還有你最喜歡的水果冰淇淋鬆餅耶!」

  「今天生意超好,我們也餓死了!」兩個女孩滿懷期待地看著店長。「羽萌姐,我們可以開動了嗎?」

  「當然可以,今天多虧你們了,快開動吧!」東羽萌笑著拿餐具和椅子過來,她的手上也戴著和紀書庭一模一樣的姐妹戒,四人圍著原木茶几坐下來。

  「你們也站了一天,很累吧?吃完宵夜就早點回家,剩下的工作我來就好。」東羽萌雖是店長,卻非常體貼工讀生,總是獨自完成最累的收店工作。

  「好棒喔!」兩個女孩開心地打開紙盒大快朵頤。「來,羽萌姐,這杯香草瑪奇朵是你的,我知道你最愛喝這個,還有這個鬆餅也是你的。書庭姐,你最愛喝的是榛果拿鐵,對不對?」

  「對。」紀書庭也笑了。「你們兩個別顧著吃蛋糕,也要吃披薩,披薩就是要熱騰騰的才好吃。」

  她自己也吃了一點披薩,並好奇地問著:「對了,我要進來之前,在門外好像聽到小茹一直大喊『好浪漫喔』,到底是什麼事啊?」

  「這個啊……」小茹和紋紋相視一笑,紋紋很大方地回答。

  「沒什麼啦,只是我和男朋友受不了家人的約束,考慮要一起私奔。」

  私奔?

  聽到這兩個字,原本滿臉笑容的紀書庭瞬間僵住了,無法置信地又問一遍。「你們要私奔?」

  「對啊!」紋紋聳聳肩,一派輕鬆狀。「這件事說起來很老梗也很無聊,反正就是他的家人不滿意我,我的家人也不喜歡他,所以老是叫我們兩個分手。呴~~我們兩個早就成年了,還要被他們管來管去,真是悶到爆!」

  紀書庭緩緩拿起自己的飲料喝了一口,語氣冷冷地道:「你們有想到未來嗎?」

  「未來?」紋紋表情一片茫然,語氣很不在乎地說:「就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啊,他的家人都在花蓮,我老爸在高雄,老媽早就離婚嫁到阿根廷了,一直管我的就是我爸。我們打算先跑到中部去躲一陣子,讓他們找不到。看不到人,他們就不會一直囉嗦了;必要時,我們還可以躲到澎湖去,我有個麻吉在那邊,她說可以讓我們住一陣子。」

  紀書庭神色未變,繼續問著:「好,你們可以先躲到中部,那學校的課業怎麼辦?」

  「學校的課業?」紋紋一愣。「我沒想過這個問題耶,可能先休學吧!我現在大二、他大三,雖然說還沒完成大學學業,不過兩個人至少都有高中學歷,可以先找工作打工賺錢。」

  紋紋很有信心地繼續往下說。「像我,可以找冷飲店或是花店的工作,而阿弘更是什麼都能做,然後我們在外地租個房子住,這樣住的問題就解決了。嘿!私奔其實很容易嘛,我們早就該付諸行動,省得聽家人碎碎念。」

  「那以後呢?」紀書庭又喝了口拿鐵,盈亮的晶眸透出冷靜的光芒。「你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憑高中學歷就可以輕鬆在社會上立足,連大學學歷都不肯先完成;但是現在不要說大學,就算是拿碩士、博士學歷卻失業的,數都數不完,你們沒聽過這一類的新聞嗎?」

  紋紋微嘟起嘴。「我是知道現在很多高學歷的人都是失業一族,也知道大學學歷是很基本的條件,但,我們這樣只是過渡期啊!想說先住在一起,以後再找時間回學校慢慢把書念完。」

  小茹聽著,表情也由天真慢慢轉為憂慮。「再回學校?這好像很難耶,啊!我想到了,我有一個遠房表姐好像就是這樣,書念到一半就離家出走,跟男朋友私奔,原本也說以後會繼續唸書,可是啊,她離家之後的第二年就懷孕,兩人只好奉子成婚,直到生下小孩之後,我表姐才知道養孩子的開銷有多麼恐怖!她一直抱怨,單是嬰兒奶粉和尿片就快買不起了,兩個人沒學歷,也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工作,搞得有一餐沒一餐,兩個人還天天瘋狂大吵,互相指責對方。後來,她索性把小孩丟給婆婆養,決定跟老公離婚。」

  越說越覺得前景堪憂,小茹緊張地拉著紋紋說:「哇,這樣看來不行,真的太可怕了,紋紋,我勸你,這種事不能衝動。我一想起那個表姐就不寒而慄,短短幾年,她從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變成邋遢的黃臉婆,而且開口閉口都是怨天尤人的話,認為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她。她還曾經哭著說,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那個男的,當初是瞎了眼才會離家出走,毀了自己的一生!唉,我想我表姐其實也想當個負責任的母親,但實在養不起孩子,明明知道孩子丟給男方年邁的母親也得不到什麼好照顧,但真的沒有辦法了,只能狠下心這麼做。」

  紋紋的表情有些困惑,但仍嘴硬道:「那只是特例吧?因為他們兩個愛得不夠深,所以才會被外界的因素輕易擊垮。」

  「愛得很深就可以克服一切嗎?」紀書庭放下飲料輕輕一笑,笑容裡隱含了太多的苦澀,轉頭看著紋紋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就算落腳中部,你知道維持一個家基本的開銷大約是多少嗎?包括房租、水電瓦斯費、一些有的沒的總開銷,你心中有底嗎?」

  「我……」紋紋被問得啞口無言,她只知道她目前租房子的費用多少,但那是和兩個學姐合租的,所以很便宜。

  至於家庭開支,什麼房租、水電瓦斯啦……她通通沒有概念。

  紀書庭又道:「你們兩個都還年輕,住在一起後,熱情之下可能很快就有了寶寶,你知道養育一個新生兒一個月的基本開銷是多少嗎?如果父母都要上班,找保母的費用又是多少?新生兒的奶粉一罐多少錢?這類問題你都要想過,最重要的是——當你們離家出走,建立自己的小家庭之後,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你認為你們真的有辦法克服萬難,有一天再回到學校把書念完嗎?還是,兩人將永遠只有高中學歷,大學文憑卻遙遙無期?也許學歷不代表一切,但你應該很清楚光高中畢業和大學畢業基本的起薪就差了一大截,是吧?」

這些話讓紋紋心底直打寒顫,她很想大聲地說:「會啊,就算工作再忙,總是會找出時間,回去把大學學歷完成……」可是她講不出口,她是憧憬浪漫,但她可不是天真無知,完全不懂生活艱辛的女孩。

  「我不是故意要潑你冷水。」紀書庭的眼底掠過一抹傷痛。「我只是想提醒你——現在你認為愛情的力量無限大,可以戰勝一切,戰勝柴米油鹽的現實生活。可是你一定要更加冷靜思考,理智地保護你們的愛情,徹底想清楚『私奔』這兩個字,絕對不是只有浪漫,不用考慮麵包;私奔所要付出的代價,也許會遠遠超出你的想像,甚至讓愛情完全變質。」

  紀書庭像是陷入一段遙遠的回憶中,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但隨即搖搖頭,命令自己回神。

  「抱歉,我可能說太多了,你別介意。總之,我還是希望你懂得保護自己,別讓自己受到傷害。好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們慢慢吃吧!」

  她拿起包包,獨自走出花店。

  東羽萌追出來,緊拉住她的手。「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紀書庭輕輕一笑。「不好意思,本來你們可以開開心心地享受宵夜時光,都被我破壞了,我還真是多嘴。」

  東羽萌歎息一聲。「我瞭解你是關心紋紋,把她當妹妹看待,才會講這些話。紋紋也懂,只不過,這孩子還太年輕……唉,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們今晚會聊起這個。」和紀書庭情如姐妹,她當然知道紀書庭一直擱在心底,卻又不願碰觸的傷口。

  「放心,我沒事啦!」紀書庭故作輕鬆地笑著,但眼底的輕愁已悄悄蔓延。「又不是十八歲的小女生,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心情不好;我該走了,別忘了下週六要在采瑜家聚會喔!她和她親愛的老公從希臘度假回來,帶了好多禮物要送我們呢!」

  東羽萌揚起期待的笑容。「我當然記得,我也會帶采瑜最喜歡的蜜糖吐司和安格拉斯巧克力去,采瑜最喜歡吃這個了。」

  紀書庭也笑了。「那我帶瓶加拿大冰酒好了,認識的進口酒商推薦的,質量超贊!好,我該走了。」

  「你是開車來的嗎?」才剛問完,東羽萌已經看到她停在門口的紅色跑車。「記得待會兒開慢一點,bye!」

  「Bye!」
紀書庭坐進流線造型的馬自達跑車內,緩緩發動車子行駛上路,轉個彎後,看到前面有個小區公園,鬱悶不已的她決定還是先停車休息一下。

  停妥後,她降下車窗,其實今晚氣溫很低,寒風一陣陣刮在臉上,只感受到蝕骨的寒意,可她就是想盡情吹吹冷風,以平息心頭紛擾不安的思緒。

  唉……挫敗地歎了口氣,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那些陳年往事,但事實證明她沒忘,點點滴滴都沒有忘!她只是把那些記憶深深地鎖在心房最深也最隱密的角落,然後不斷地催眠自己——那些過去的事你已經忘了,紀書庭,你全忘了!

  真的忘了嗎?

  倘若已忘懷,為何今晚一聽紋紋提到「私奔」這兩個字,她的心就開始騷動不安,體內好像有一座壓抑好久好久的火山,一得到機會就引爆,一聲轟天巨響,強烈晃動她的靈魂、她的心,火苗還不斷往上亂竄、四處肆虐。

  唉!為什麼?為什麼?為何這顆心,還會因那件事而瞬間down到谷底?

  她很努力想拋開過去,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絕對不會做出那麼可笑的傻事,不會犯下那麼愚蠢的錯誤。

  街燈下,紀書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左手;曾經,有個男人把一枚戒指套入她的無名指,對她說著深情的告白,讓她淚水滑落,感動地撲入他的懷中,誓言要和他浪跡天涯,不管多苦都要相依相守。

  那時她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最幸福的小女人,以為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可以戰勝一切,克服所有難關,天真地以為真愛無敵。

  真愛是否無敵,紀書庭不知道,因為她沒那麼幸運,不曾遇見真愛。

  不曾遇見……

  因為摔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之際,她才赫然發現——那男人根本不是真的愛她!

  在給了她好多美麗的幻想之後,他狠狠地拋棄了她!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渴望家庭的溫暖,多渴望擁有一個溫馨的家,卻還是殘酷地扔下她,讓她飽嘗被拋棄的苦。

  「既然你敢帶我走,為什麼又不要我?為什麼……」

  清淚緩緩滑落臉頰,冷風凍得她頻頻發抖,她還是不肯升起車窗,自虐似地讓風吹亂她的頭髮,刮痛她的臉,把她的指尖凍成冰塊。

  「齊御麟!我恨你,永遠恨你——」

  Violet是近幾年快速崛起,備受矚目的珠寶品牌。

  一手創立這個品牌的設計師紀書庭只有二十七歲,三年前她完成在巴黎的學業,回台北工作一段時間後,決定自創珠寶品牌。

  因為她的作品風格獨特鮮明,充滿濃厚的藝術氣息與人文風,與一般昂貴的珠寶品牌截然不同,因此很快引起大眾及媒體的注意,廣受時尚名媛的喜愛,認為她的作品有畫龍點睛的巧妙功能,在貴婦之間引起一陣爭相收藏的風潮。

  除此之外,因為價位並非高不可攀,Violet也成了粉領新貴的最愛,每個年輕女孩都嚮往拿第一筆薪水為自己買件Violet的項鏈或是戒指當成珍藏的紀念。

  雖然事業發展非常成功,目前全台已經有三家分店,第四間分店也預計年底在香港盛大開幕,還有來自大陸的投資金主看好她的品牌,力邀她到上海和北京開設分店。

  但紀書庭並沒有被滾滾而來的佳評沖昏了頭,她很謹慎小心地經營自己的事業,不願一口氣開設太多分店,寧可穩紮穩打,一步一步慢慢實現夢想。

  最令人振奮的是,紀書庭的設計能力不但在珠寶界已有一席之地,還吸引一些企業看上她本身已有的知名度,以及對名媛的影響力,想要異業合作,魚幫水、水幫魚,造成雙贏的優勢。

  幾個月前,她接受一家喜餅業者的委託,幫老牌子的喜餅重新設計包裝,時尚優雅的風格,完全擺脫老牌子給人的刻板印象;新包裝的喜餅一推出就一炮而紅,喜餅盒設計精美,日後還可以當作珠寶盒使用,成功製造話題。雖然一盒喜餅是原先普通喜餅的三倍價錢,但還是大大吸引熱愛時尚的年輕人,訂單不斷湧入,工廠都快來不及出貨。

  這款精緻喜餅很快就成為企業家第二代辦喜事的首選,除此之外很多政商名流也開始找紀書庭為他們量身打造屬於自己的喜餅盒。對他們而言,金錢不是問題,擁有獨一無二的特有風格才是重點。

  這個合作案的空前成功,也讓紀書庭的知名度大大提升。許多急於擺脫陳舊風格的老品牌都想找她合作,為自己改頭換面一番。

  對紀書庭而言,這當然是一個很棒的全新體驗。除了設計珠寶,她還可以跨足不同產業,學習更多新的知識,得到金錢之外的豐富收入,使她樂於接下各方不同的案子,激盪出新的火花。況且,這些老企業大多擁有豐富的人脈和銷貨通路,對於她要擴展珠寶事業更是如虎添翼。

  紀書庭推開辦公室的門,秘書安琪一看到她,立刻倒抽一口氣。「總經理,你的眼睛好腫喔,臉頰也泛紅,發生什麼事了啊?」

  喔~~該死!她冰敷了一早上,紅腫的眼睛還是沒有消啊?

  紀書庭悄悄歎了口氣,揉揉太陽穴。「沒什麼,是過敏啦,昨天和朋友聚餐,大概是那些龍蝦惹的禍。」

  幸好她吃海鮮真的會皮膚過敏,不然這會兒哪掰得出合理的謊言啊?都怪她太蠢,昨晚又傻傻地痛哭一個晚上,實在不值得!笨紀書庭,你笨死了!

  安琪一臉同情。「皮膚過敏喔?幸好你中午以前沒有排什麼重要會議,要我幫你取消下午到台中店的視察嗎?」

  紀書庭搖頭。「不用了,我照常去台中。」她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呢,怎麼能因這點小事就耽擱了?

  紀書庭一坐下,安琪就把一個紙袋交給她。「對了,剛才賀先生來過了,十分鐘前剛離開。這是他送來的紙袋,說是你愛吃的早餐,還叮嚀你一定要吃。另外他還送給我們同仁超好吃的杯子蛋糕,讓大家都大快朵頤,吃得眉開眼笑的,他真的好nice喔!」

  紀書庭打開紙袋,看到裡面放著一杯她喜歡的熱焦糖奶茶,還有總匯三明治。

  安琪遞來一張字條,說道:「賀先生還請我把這個交給你。」

  紀書庭一打開,只見上頭以工整的字跡寫著——

  我還要進公司開會,先走了,早餐一定要吃喔,不然小心胃痛。

  紀書庭沉吟一下,拿起手機發簡訊給他:謝謝你的早餐,讓你費心了,以後不要特地送來了,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

  安琪在一旁看得瞪大雙眼。「就這樣啊?總經理,你至少打個電話給他嘛!」

  「他急著進辦公室開會,現在一定在忙,我打過去會造成他的困擾。」

  「你也太理智了!賀先生一定很期待接到你的電話,就算他真的在開會,也不會覺得困擾。」安琪好奇地問著。「說真的,總經理,面對賀先生這麼慇勤的追求,你真的一點都不心動嗎?你看,他家世超好,人品一級棒,而且風趣幽默,對任何人都溫文有禮。我有個朋友在賀氏慈善基金會上班,她說幾乎全公司上下的女生都很愛慕執行長賀柏瀚,只要能爭取到機會多和他講幾句話,大家都好樂呢!」

  安琪越誇越起勁。「還有啊,賀先生有時候會代表公司接受媒體的訪問,我朋友說那些女記者來的時候,一個穿得比一個辣,妝更是化得無懈可擊,簡直像是要去選中國小姐。她們想盡辦法就是要引起賀先生的注意,期待能被他看上,有朝一日嫁入豪門,飛上枝頭當鳳凰。」

  紀書庭微笑點頭。「其實他人真的很好,我和他認識這些年,從沒見他亂發脾氣過,是個很紳士的男人。不過,我不適合他。」

  所以她只把柏瀚當成好朋友,很早就對他表明清楚,她不想談戀愛,更不可能結婚,請他千萬不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賀柏瀚總是溫和地回答她:「我知道啊,但,我總可以把你當老朋友一樣關心吧?有空還是可以出來喝個咖啡,聊聊天,我沒有多想,你也不要覺得有壓力。」

  他這麼說,紀書庭也拿他沒辦法,兩人多年來始終維持著君子之交,只是公司員工不明白其中內情,老是愛把他們兩人聯想在一起。

  紀書庭不再多做解釋,逕自打開計算機,一邊問道:「創意部把那個茶葉的企劃案送來了沒?」

  「一早就送來了。」安琪把一份文件交給她,紀書庭一張一張仔細地審核,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真的很棒!不枉我們為了這個案子經常加班,開了這麼多次會。」

  繼上回喜餅設計空前成功之後,紀書庭再度接下一個茶葉的廣告案,同樣是幫本地一個老牌子重新設計時尚包裝,看準大陸客對於台灣茶葉的熱愛,茶商希望能改頭換面,以精緻形象西進,橫掃大陸驚人的消費市場。

  其實紀書庭最早在台灣念的就是商品設計,是到巴黎後才轉攻珠寶設計。她原本就喜歡學習新事物,對未知的領域充滿探索的熱情與好奇,因此她非常喜歡異業合作,藉以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

  況且涉獵不同領域的工作,往往可以激盪出更多有關珠寶設計的idea,所以現在她的事業有兩大重心,一是一生熱愛的珠寶設計;另一個就是接受來自不同領域的委託案,在商品設計界發揮長才。

  紀書庭一邊翻著文件,一邊以計算機搜尋數據,眉頭卻輕輕皺起,安琪看了立刻瞭然於心。「總經理,你又胃痛了嗎?呴,你吃飯老是不定時,這樣不行啦!」

  自從紀書庭自己創業,安琪就跟在她身邊學習,她是打從心底喜歡這個沒有架子、待人又親切體貼的老闆。

  「老毛病罷了,沒什麼。」紀書庭不以為意地打開抽屜想找胃片。「奇怪,胃片好像沒了,你請小妹幫我買一盒回來。」

  安琪嘟著嘴。「胃片會幫你買,但老是這樣也不是辦法,你先吃早餐好不好?賀先生親自送來的早餐都涼了,別辜負人家一番好意嘛!」

  「我現在吃不下,待會兒吧!」她的眼睛還是盯著文件。「咦……這個部分我有新的想法,你請設計部的人進來。」

  安琪苦口婆心地勸道:「總經理,吃個早餐沒幾分鐘的,先吃好不好?」

  「……」看到安琪固執的眼神,紀書庭只好投降了。「好啦好啦,我吃總可以了吧?記得待會兒請他們進來開會喔!」


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43 AM

第二章

  紀書庭花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和創意部門腦力激盪,又修改無數次提案後,直到中午一點才宣佈散會。

  屬下都出去吃午餐了,她卻全無胃口,為了轉換緊張的心情,拿起外套決定下樓走走。

  她舉步走向一家常去的簡餐店,他們的凱薩色拉清爽好吃,現打的綜合蔬果汁味道也很棒。可,都還沒進門,隔著大片玻璃,她卻看到裡頭好像有一個熟悉的背影。

  瞬間,一陣力道劃破空氣而來,狠狠地撞擊她的心,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那男人……背影好像他!

  她眨眨眼,再定睛時卻沒有看到那個男人。

  「一定是我看錯了,對!看錯了……他才不會出現在這裡,我跟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碰面了,對,絕不可能,別自己嚇自己了。」

  在巴黎完成學業後,她回台北也三年了,這三年來,她曾經問過自己千百次,如果……如果有一天在街頭與他重逢,那她會怎麼做?

  此時,這問題又讓她全身打了寒顫。

  「不可能的!」好用力地搖頭,耳垂上小巧的耳環一直晃動。「上天不會再安排我跟他重逢,絕不會!我沒那麼倒霉……」明知道這個理由挺可笑的,可,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真是的,一定是方才工作太累,才會眼花了。」她說服自己的理由十分薄弱。

  她一把推開簡餐店的玻璃門,看到裡面座無虛席,服務生迎向前一臉歉意地說:「小姐,不好意思,現在客滿了,倘若你不介意,可以坐在吧檯用餐嗎?或者要再稍等一下?」

  紀書庭笑著看她一眼。「你工作壓力很大嗎?我虐待你、壓搾你啊?」

  「唉喲,總經理最疼我了,我才不是那個意思!」安琪嘴巴超甜地見風轉舵。

  「可是你也知道,人活在世界上,總是會有一些壓力嘛!像我就有感情困擾啊!唉,如果我那個花心的男朋友可以請我在這裡吃燭光晚餐,深情款款地拿出戒指求婚,喔,他不用下跪,我一定立刻嫁給他。」

  紀書庭搖頭淺笑。「你真是小孩子,男人最要緊的是真心愛你,而不是什麼幾克拉的鑽戒或燭光晚餐。好啦,到了,我們下車吧!」

  在笑容可掬的工作人員引領下,她們進入飯店,果然發現這間豪華飯店真是名不虛傳,內部空間非常寬敞,裝潢無比高雅,一點都不俗氣奢華,每一個角落都經過精心的設計,典雅又有品味。

  一進入充滿復古氣息的華麗宴會廳,安琪就深深被眼前冠蓋雲集、衣香鬢影的盛況所吸引,不時挨著紀書庭小聲地道:「哇!那是國際巨星張曼玉耶,我最崇拜她了,她本人真的好漂亮、好有女人味喔!咦,在她身邊的是剛奪得國際影展大獎的導演耶!天啊,我居然可以親眼目睹大明星和導演的風采,太霹靂啦,酷到破表。」

  一轉身,安琪又發出驚呼。「總經理,你看!現在進來的是那個百貨公司的少奶奶耶,她穿得好美喔!還有那個是台灣首富的夫人,我快昏倒了,居然可以一口氣看到這麼多名人。」

  紀書庭微笑著。「小丫頭,把嘴巴閉起來,不要一直哇哇哇,省得待會兒因興奮過度而昏倒。」

  「人家很少參加這麼大型的宴會啊,不像總經理你,什麼大場面都見過。」安琪還是難掩亢奮。

  紀書庭淡淡地說:「其實我並不常參加宴會,只不過,賀夫人每年兩次的慈善募款餐會我一定不會缺席。因為她是我的恩師,這幾年熱中慈善活動,四處奔走募款就是想要照顧貧童和弱勢家庭,我非常欽佩老師。」

  她口中的恩師賀夫人,就是這場慈善拍賣晚會的主辦人……賀蘭君,同時也是賀柏瀚的母親。

  賀蘭君擁有龐大的媒體集團,旗下企業包含很賺錢的電視台、電影製片公司、購物頻道還有報紙,以及幾份非常暢銷的雜誌,在媒體圈的影響力非常驚人。

  不過,她打從數年前就不把生活重心放在事業經營上了,她將事業交給第二代負責,自己則完全投身公益活動。

  這幾年,她除了在台灣四處奔走募款,為弱勢家庭和罕見疾病的兒童籌募大筆款項之外,也參加很多國際人道組織,多次前往落後國家運送物資,深入當地的鄉下成立醫療院所以及學校,希望能給那些貧困的人們帶來一些希望。

  十八歲那一年,紀書庭私奔失敗,被齊御麟拋棄後回到台北,當時的她沒臉回去見家人,畢竟當初父親百般阻撓,命令她不准和齊御麟在一起,但她還是三思孤行,如今了卻……

  她只能先借住在好朋友家三個月,日夜苦讀考上一間頗負盛名的設計學院夜間部,考上後,就搬到學校的宿舍。

 為了籌措學費,紀書庭晚上專心上課,白天則拚命打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學業上,發誓要完成學業。她的人生再也不准失敗,再也不要嘗到被拋棄的滋昧。

  以前那個天真愚蠢的紀書庭已經死了,從今爾後,她是只會拚命向前衝,對自己完全負責的紀書庭。

  她的苦讀換來璀璨的成果,最後不但以第一名的殊榮從商品沒計科畢業,還考取學校提供的全額獎學金赴巴黎深造。雖然學費她不用擔心,但因為巴黎物價很高,她還是要四處打工籌措生活費。

  在巴黎咬牙苦讀三年後,她以優異的成績從珠寶設計系風光畢業。回台北後,順利進入賀夫人的電視公司工作。

  會選擇進入電視台的主要原因是工作時間雖然很長,也很累,但收入比較高。

  她懷有創業的夢想,希望能盡快累積到一筆資金來圓夢。

  一開始,她是跟著一名服裝造型師當助理,負責幾檔偶像劇的男女主角造型。

  沒多久,因為深厚的底子,她幫劇中人物打理的服裝和髮型都常成功,男女主角配戴的首飾還引起一陣模仿風潮,她很快從助理一躍成為一線造型師。

  電視台董事長賀蘭君發現這個女孩很有才華,觀察一陣子之後,把她找來辦公室,對她說:「你擁有很高的藝術天分,更有敢拚敢沖的蠻勁,不該局限在電視圈,這裡有太多規範,無法讓你完全發揮專長,太可惜了。你應該試著去外面工作,並創立一個屬於自已的品脾。」

  為了鼓勵紀書庭創業,愛才惜才的賀蘭君甚至在紀書庭公司的草創初期,借了她一大筆資金,言明不收利息,慢慢歸還。幸好紀書庭非常爭氣,用心設計的珠寶廣受上班族及名媛淑女們的喜愛。

  不論是中等價位的商品或是高檔珠寶都賣得嚇嚇叫,品脾才推出幾個月就成功打響知名度,公司成立一年後,她創業的資金已經回本,並且還有盈餘。

  她開始按月歸還向賀夫人借來的錢,並堅持要附上豐厚的利息,以答謝賀夫人的知遇之恩;倘若不是老師,也許她沒有勇氣那麼快就跨出第一步,創立屬於自己的品脾,在設計領域上發揮才能。

  這場盛會政商名流齊聚一堂,每個女人都精心打扮自己,不管是服裝髮型或是配件都要求完美,希望自己是全場最吸睛、最出色的一個,在一片爭奇鬥艷中,紀書庭的打扮卻很低調。

  她綰起秀髮,梳成一個鬆鬆的髮髻,幾縷髮絲自然地垂落,更增添嫵媚韻味;配上紫色緞面的斜肩小禮服,絲緞在暈黃光線的照射下,就像是流動的紫水晶,襯得她一身雪白肌膚吹彈可破。

  這件衣服是她親自設計,再找熟識的打版師為她手工製造,全世界只有一件,絕對不會撞衫。肩膀上點綴有立體的小花朵,另一端露出宛如凝脂的無瑕香肩,還有少部分的美背。

  為了不想喧賓奪主,她的穿著打扮走簡潔大方路線,首飾也很簡單,除了淚滴形紫水晶耳環,她還配戴了自己設計的鎖心項鏈……紫水晶鏈墜恰好落在鎖骨的正中央,所以紀書庭將這款項鏈命名為「鎖心項鏈」。

  這款鎖心項鏈是她專櫃上的暢銷品,雖然價格不便宜,但一推出就賣到斷貨,有很多明星喜歡配戴它上電視通告,每次都會引起時尚話題。

  一走進宴會廳,紀書庭就看到了被賓客包圍的賀柏瀚,因為母親不在國內,所以由身為執行長的他擔任這場拍賣會的主人,穿梭在來賓之間招呼,現場不少受邀而來的媒體紛紛抓住機會搶拍各名媛千金和賀柏瀚談笑風生的畫面。

  賀氏慈善基金會長年來對於慈善活動不餘遺力,在國際間也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基金會發言人就是賀柏瀚。因為他年輕英俊,再加上風度翩翩、談吐不俗,自然很受媒體的青睞。

  同時他也是很多名媛淑女的夢中情人,外型俊逸、家世好,人品優秀的他幾乎挑不出缺點。幾次網路票選活動,他還榮登夢中情人以及最佳老公人選的冠軍呢!

  此時安琪靠向紀書庭,小聲地道:「總經理,你看,好多女人一直纏著賀先生講話,一副巴不得把賀先生拐回家的樣子!瞧,那個是愛跑趴的名媛莫妮卡,還有那個是最近竄紅的名模茱莉亞,喔喔,她穿得好低胸,禮服短到不能再短,內褲都快曝光了,瞧她對賀先生笑得多燦爛啊,他真是太受女人歡迎了。唉,那麼多女人死纏著他,你卻對他的追求無動於衷?不要這樣嘛,快給賀先生一個機會,錯過這種人間極品男,太可惜啦!」

  紀書庭笑著推推她。「小丫頭話不要這麼多,你應該餓了吧,快去吃東西。」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喜歡我囉唆。哇,我已經聞到龍蝦和奶油鮭魚的香味了,那我先去吃嘍!」

  好不容易,賀柏瀚總算回答一堆媒體的發問,抽身來到紀書庭身邊。「嗨!書庭,真高興你來了,家母一再交代我要好好向你道謝,她說每年拍賣會時間還不到,你就會主動寄來參加義賣的珠寶,只要說到做善事,你向來都是跑第一。」

  紀書庭笑容燦爛。「別這麼說,其實我來這邊不是為了義賣,而是為了多嘗一些老師提供的甜點馬卡龍和各式各樣的蛋糕。對了,我前陣子聽說老師胃不太舒服,特地拜託熟人從北京帶回兩罐中藥,是一位很有權威的老中醫親自調配研磨的,請老師試試看,胃痛應該能改善。另外我還附了幾帖已經抓好的藥材,只要交代傭人記得按時煎藥就行了,待會兒我交給你的秘書,請她轉交給老師,你要提醒老師記得吃。」

  「謝謝,我母親知道了一定感到很窩心,她常說你就像是她的親生女兒一樣。」賀柏瀚微笑地凝視她。「對了,書庭,下個星期一晚上你有時間嗎?我的朋友想辦個派對為我慶生,不過我沒有女伴,你要是可憐我,就答應當我的女伴,陪我出席派對吧?」

  「你怎麼會沒有女伴?方纔我看到好多漂亮的女生圍著你耶,除了名模茱莉亞,我還看到弘揚證券的千金和你有說有笑的。柏瀚,說真的,她和你很相配,兩人成長背景相似,你們一定有聊不完的話題,而且我聽說她個性爽朗大方,很好相處,你可以約她嘛!如果你不敢,我幫你去探探口風好不好?」

  賀柏瀚一臉無奈。「書庭,別亂點鴛鴦譜,你怎麼老是想把我推銷出去啊?」

  他們兩人是在巴黎唸書時認識的,打從一看到紀書庭,他就被她的脫俗氣質深深吸引,費盡苦心地追求她,奈何佳人一再保持禮貌的距離,甚至堅決地說她不可能接受他,她不想交男朋友,請柏瀚不要再耽誤時間在她身上。

  這些他都明白,這些年來也不曾給過她壓力,但她似乎還是很有壓力。

  他再次很認真地強調:「我只是希望我們還能當好朋友,就像學生時代那樣互相關心。所以,你也不要覺得心裡有負擔,甚至拚命想把我推銷出去。我真怕你明天就把我抓到菜市場上拍賣,讓那些買了一堆青菜蘿蔔的歐巴桑對我公開喊價竟標!」
  紀書庭噗哧一笑。「你在胡說什麼啊?什麼公開竟標,好像在拍賣大豬公喔,秤斤論兩地賣,提著菜籃的歐巴桑還要先過來捏捏你的腹肌夠不夠結實,哈哈!那個畫面想起來就很熱鬧,我猜你一定會賣到一個好價錢。」

  看到她明媚的笑臉,賀柏翰眼底的溫柔更濃,喟歎著說:「答應我,就算不能接受我,也不要想盡辦法把我推走,我們至少可以一直當朋友,對吧?」

  「當然,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啊!」紀書庭落落大方地笑著。「咦,我看到大鴻集團的總裁一直看著你,應該是有話想跟你說吧,你要不要過去招呼一下?」

  賀柏瀚卻打蛇隨棍上。「既然是朋友,那下個星期一就一起去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嘛!只是一些朋友聚會閒聊,我那些朋友很多都來自時尚界,你也認識的,絕對不會無聊。」

  紀書庭嫣然一笑。「好啦,我會參加。」他都說成這樣了,她連出席都不肯,有點不近人情。但,她還是會謹守朋友分寸。

  得到她的首肯,賀柏瀚面露喜悅,轉身去忙了。

  紀書庭看到安琪坐在用餐區開開心心地太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決定也去吃一點東西,今天工作太忙,午餐只有請安琪買一個便利商店的飯團草草解決,這會兒還真是餓了呢!

  舉步走向用餐區,紀書庭秀眉微蹙。

  奇怪,為何打從她一進到會場,就隱約感受到好像有一道視線緊緊地跟隨她,不論她走到哪裡,那強烈的目光都不曾移開過?

 那目光甚至是放肆而充滿侵略性,就像狩獵者志在必得的眼神,讓她莫名地覺得……覺得肌膚發燙……

  「真是的,我在幹麼?應該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別想太多。」她搖搖頭,拍拍自己的臉頰,決定把這奇怪的感覺拋諸腦後。

  這是個天花板挑高的華麗宴會廳,落地窗外有個頗具復古氣氛的小型露台,齊御麟慵懶地倚著欄杆,充滿興味地注視著紀書庭。她傻氣拍打臉頰的動作好可愛,帶著一股無邪的誘惑力;今晚的她好美,就算只是拿著香檳靜靜地站在角落啜飲,都像是一幅美麗的畫。

  不過,他不喜歡她穿著這麼暴露,雖然比起其他女人不是穿低胸禮服就是大露美背,微露香肩,還披著薄披肩的紀書庭其實打扮得很得體,充滿了神秘的吸引力。不過,他還是很討厭一堆男人目光流連在她嬌艷的臉上,以及窈窕迷人的身材。

  他更討厭賀柏瀚!

  這混蛋打從書庭一進到會場就纏著她,那眼神一看就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哼!

  這些人也不先照照鏡子,居然敢覬覦他齊御麟的女人?

  他決定盡快宣示主權,讓所有的人都明白,他才是書庭的真命天子,其他人最好別再有非分之想。

  齊御麟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是因為……他是這場慈善拍賣晚會的主要出資贊助者。

  前陣子他還在國外的時候,就在一場慈善晚會上遇到賀夫人,因為他在那場晚會慷慨解囊,賀夫人特意過來致謝。兩人交談過後,齊御麟深深被她謙卑慈愛的胸襟所感動,他答應賀夫人每年都要撥出固定比例的公司盈餘來當善款,贊助她持續在全世界每個角落關懷需要幫助的人。

  主辦單位先請眾人享用精緻的餐點和香檳,待賓客陸續到場後,會場燈光逐漸變暗,舞台區的燈亮起,主持人開始進行慈善拍賣的流程。

  參與拍賣的物品都是認同賀夫人義舉的藝術家主動提供,有高級瓷器、琉璃作品、油畫、古董等,每件物品都引起熱烈的矚目。當然,紀書庭所提供的限量珠寶更是名媛淑女一致想下手的目標。

  在主持人妙語如珠的介紹下,會場氣氛越來越熱絡,當紀書庭創作的珠寶開始拍賣時,很多名媛開始熱烈搶標。

  眼看盛況空前,安琪開心地笑著說:「總經理,你好棒喔!你看,那麼多人想標下你的作品,哇,現在舉牌的是嫁入政治世家的那位知名貴婦耶!」

  紀書庭微笑著,看到自己的創作受到歡迎,她就覺得過去那幾年幾乎不眠不休的辛苦沒有白費。這次她總共提供七件限量品,其中一樣音樂珠寶盒更是在未參加拍賣會前就引起時尚圈最熱烈的討論,預測會是今晚拍賣會上的高潮。

  很快地,拍賣物品來到她近期最得意的傑作……音樂珠寶盒。當眾多投射燈打在盒子上面時,上頭的各式珍貴珠寶折射出耀眼迷人的光芒,讓現場發出一片驚歎聲。

  就算是見多識廣的主持人也忍不住讚賞道:「真是太美了!大家可以看到,這個音樂盒盒身鑲滿精緻的寶石,整體圖案構成無比和諧,不論是配色或細膩的手工簡直達到天衣無縫的完美境界。真的好美喔!而且全世界僅此一件,還是純手工打造的喔!」

  拍賣價從一百萬起跳,各貴婦名媛們踴躍地舉牌,誰也不肯讓誰,很快地,價格已經衝破五百萬了!

  「五百萬!哇!」安琪樂得眉開眼笑,緊抓住紀書庭的手。「總經理,你聽到沒?價錢越來越高了,喔!我好興奮喔!」

  紀書庭自己也很意外,五百萬已經遠遠超過她當初預估的價格了,她打從心底感謝這些竟標者,能夠幫恩師募集更多的善款,是她最開心的事。

  有幾個名媛一路緊咬著都不肯放手,價格跳到六百萬、六百五十萬、七百萬……突然,有一個聲音清晰地喊出:「一千萬!」

  一千萬!

  現場人面面相覷,連紀書庭也以為自己聽錯了,眾人紛紛回頭。

  只見齊御麟穿著一襲Ferragrno。的深色西裝,搭配銀灰色襯衫,袖口綴有亞曼尼出品的限量袖扣。高大的他是天生的衣架子,非但沒有被設計感強烈的西裝搶走風采,反而更添他的領導氣勢。

  可看到他,紀書庭臉上一片震驚,晶眸也瞬間跳躍上憤怒!

  「一千萬?」主持人的聲音都有點抖了。「先生……您確定是一千萬嗎?」喔喔!這價格可真是破紀錄啊,一千萬買一個音樂盒?大手筆啊!

  「是。」他俊朗地微笑著回答。

  那份從容不迫的貴族氣質,讓現場淑女們看得芳心悸動,紛紛交頭接耳互相詢問著:「他好帥喔,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可是他的笑容迷死人了,我目測他的身高至少超過一八五公分,簡直比趙又廷還帥……」

  「我第一次看到男人把獵裝外套穿得這麼MAN耶,他那寬闊的肩膀和筆直的長腿真是標準的衣架子!」

  主持人高喊著:「已經有人出價一千萬了,還有沒有人出更高價?純手工打造的音樂珠寶盒,全世界僅此一件,上頭鑲嵌的珠寶都是精挑細選過的,深具增值空間,可以帶回家當傳家寶。」

  原本正在竟標中的兩位名媛一臉忿忿不平地瞪著舞台上的音樂盒,卻不再出價了;唉,超過她們的預算太多了,只好罷手。

  主持人環視全場後喊道:「如果沒有更高價就要敲槌落定了,音樂珠寶盒一千萬第一次,一千萬第二次,一千萬第三次……成交!」

  他重重地落槌,滿臉笑容。「恭喜這位先生以一千萬標得手工音樂珠寶盒!大會非常感謝紀書庭設計師和這位先生的愛心。」

  全場響起如雷的掌聲,恭賀聲此起彼落,一堆人擠過來向紀書庭道賀。

  「紀設計師,恭喜恭喜!你每次捐出來的珠寶在拍賣會上都屢創佳績,尤其是這次的音樂盒,更是創下前所未有的天價。」

  安琪也感動得熱淚盈眶。「總經理,我好想哭喔,我超佩服你的啦!不但設計出這麼漂亮的音樂盒,還可以義賣到這種天價,幫助好多人;喔,你是我的Superstar,偶像偶像!」

  在一片道賀聲中,紀書庭的臉色卻顯得有點僵硬。表面上,她談笑自若,可內心卻竄起一股憤怒的火,烈火越燒越旺。

  若非不想失態,她真想甩開這些人,不顧一切地衝到那個該死的男人面前對他大吼:「你是什麼意思?你以為這場拍賣會是兒戲嗎?是誰讓你進來攪局的!」

  好不容易應付完幾位貴婦後,紀書庭終於逮到空檔溜出拍賣會場,看到齊御轔和賀夫人的秘書正走向一個小型會議室,她疑惑地偷偷跟上,聽到女秘書對齊御麟所說的話。

  「齊總裁,真的非常感謝你大手筆贊助我們在亞洲區的每一場募款活動,還答應每年固定撥款給賀氏基金會,上次夫人在澳洲所發起的賑災活動,也得到你大力支持,夫人此刻在北美募款,她說等她回台北後,定要親自登門向你道謝。」秘書很感激地說:「今晚的慈善晚會真多虧了法蘭西斯集團的鼎力支持,免費提供場地和精緻餐點,辦得很成功,拍賣所得會全部投入到偏遠山區,為原住民同胞增添醫療設備,並幫當地孩童蓋學校,讓孩子們得到更完善的教育。」

  「夫人興致勃勃地計劃,等學校落成後,她會親自去勉勵山區的孩童,告訴他們不要因出身環境下佳就妄自菲薄。知識就是力量,只要肯打拼,一定有希望,將來也可以當個像齊總裁一樣的成功人士。」

  齊御麟雲淡風輕地微笑回答:「這沒什麼,我是法蘭西斯飯店集團的台灣區負責人,在集團總部的授權下,本來就有權力撥出盈餘回饅當地,比起賀老師多年來為弱勢團體所付出的一切,我只是略盡棉薄之力,真的不是掛齒。請幫我轉告賀老師,能參加這些慈善活動是我的榮幸,我知道老師馬不停蹄地為災民和貧童四處奔走,結束北美之行後,馬上要飛往飽受天災之苦的澳洲和日本進行救援,請老師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別累壞了。來,這是我該交給你們的支票。」

  他開了一張支票交給秘書,秘書再三道謝後,打開會議室請他在裡頭稍等,他標下的物品馬上會包裝好送來。

  紀書庭連忙閃到一邊,以免被秘書看到。

  方纔聽到的訊息讓她無比震驚。老天,她作夢也想不到,齊御麟居然會是法蘭西斯連鎖飯店集團在台灣的最高負責人?

  就算她對飯店業不太瞭解,也知道能擠進這個全世界最大的連鎖飯店集團的領導核心,成為某個據點的領導者,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唯有菁英中的菁英,才能經過無數嚴格的考驗和評比,打敗眾多優秀的競爭者脫穎而出。

  看來,兩人分開後的這段漫長的時間,齊御麟也沒有白白浪費,他衣錦還鄉,交出非常耀眼的成績單。

  而且,剛才的對話中還提到他固定捐款給老師的基金會,似乎只要有賑災活動,他都不落人後,看來財力不容小覷。

  哼!不管他是什麼來頭,都和她無關。她純粹是不希望自己的創作被他買走,倘若不是價錢太高,她真的很想把音樂盒再買回來。

  佩服他的義行是一回事,只要一想到他的手碰觸她的音樂盒,她就渾身不對勁。

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45 AM

第三章

  紀書庭面罩陰霾地進入會議室,劈頭就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看到她火冒三丈的表情,齊御麟一點都不驚訝。這個小丫頭已經在社會上打滾多年、事業有成,不過啊,骨子裡還是那個有話直說、不懂迂迴戰術的紀書庭。

  這可以說是她的缺點,太率直了,不太適合爾虞我詐的商場。但,卻也是他最喜歡的特質。

  他饒富趣味地看著紀書庭噴火的美眸,不疾不徐地開口:「你今晚真美,這件禮服非常適合你,除了你,沒有第二個女人配得上這麼美的紫水晶。」

  如果身材不夠好,或是膚色不夠白皙,根本無法駕馭這套宛如流動水晶的絕美禮服,紫水晶的色澤也會完全搶走主人的光芒。

  齊御麟激賞的眼神竟令紀書庭耳根發燙。喔,她真氣自己為何這麼容易被這男人影響,她在陶醉什麼啊?

  別忘了她是來興師問罪的!

  她再次質問道:「我不明白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根本就是來亂的!」

  齊御麟從容不迫地坐在沙發上,造型華麗的絲絨沙發足以襯托他尊貴的氣質,頗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挑眉問:「為何這麼說?我可是很認真地參加拍賣會,還以天價買下你所設計的音樂盒。」

  紀書庭氣憤地道:「我不願意自己辛苦創作的作品落到你手上,我願意花一千萬買回那個珠寶盒。當然,倘若你覺得受到了污辱,希望我再加一些精神賠償費,我也能夠照付,只是,我希望可以分期付款。」

  她雖然創業有成,不過,理財有方的她也做了一些適當的投資,手邊可以立刻運用的現金並不多,不可能一口氣拿出一千萬。

  「你就這麼恨我嗎?」齊御麟深深地凝視著她。

  「誰說我恨你?」像是被窺見心事,紀書庭脹紅了臉反擊。「我幹嘛去恨一個陌生人?你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陌生人?」齊御麟緩緩地咀嚼這三個字,神情更是深不可測。「我們一定要弄成這樣嗎?庭,畢竟我們曾經是夫妻……」

  「不准你胡說八道!」紀書庭更怒不可遏,氣到臉色發青。「齊御麟,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知,就不要再提當年的事。往後的人生我只想往前看,不想回憶一絲一毫當年的那個污點。」

  污點?這兩個字狠狠抽痛他的心弦,他沙啞地問:「你認為,當年和我私奔,甚至結婚,是你人生的一大污點?」

  「沒錯!」紀書庭眼底盛著滿滿的傷痛。「但也只能說是我自己笨、自己傻,當時才會傻傻地相信你,給了你傷害我的機會。」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齊御麟「唰」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氣勢逼人地走向她,將她一直逼到牆角。

  「庭,聽我說,當年我會和你分手,其實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帶你私奔是我的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為靠愛情就可以戰勝一切,重重挫折讓我很快認清事實,認清貧賤夫妻百事哀這個千古不變的道理,發現自己完全不能保護你,我只狠心選擇最痛的那條路……跟你分手。我自己就算下地獄都無所謂,但我不能毀了你!那時你還沒滿二十歲,是最青春燦爛的年紀,我不要你過苦日子,跟著我繼續過那捉襟見肘的拮據生活,我不能拖累你。」

  「夠了,不要說了!」

  他的表情更加沉重。「你必須聽,這些話我已經藏在心裡太多年了,今天我一定要對你說清楚。我們私奔到台東後,你的父親透過種種關係,終於找到了我。」

  爸找過齊御麟?紀書庭愣住了,這件事她一點都不知道。

  當年紀書庭的父親非常反對女兒和齊御麟交往,甚至把女兒關起來,不准她再和齊家的窮小子來往。他自己開了間小公司,雖然不是什麼名門,但也算家境不錯,不過反觀齊御麟的父母,不但早年離異,他的家境還很困苦,做為一個父親,自然不希望女兒以後嫁過去吃苦。

  紀書庭無法忍受父親長期的高壓管制,不顧一切地和齊御麟私奔。不料私奔到台東沒幾個月,他卻對她大吼,說她是他沉重的負擔,他要結束這荒謬的一切,不想再見到她……任憑她痛哭嘗試要挽回,他還是堅持要分手。

  他甚至幫她買好了回台北的車票,親自送她上火車,逼她回家……這個舉動狠狠刺傷了她,擺明了他是真心想擺脫她。

  紀書庭不知道自已是如何回到台北的,事後回想,那、整段路都是模糊的,她用盡生命所愛的男人親口說他好後悔惹上她這個大麻煩……她的眼淚早已潰堤,無法看清眼前的一切,心痛到恨不得立刻死去。

  她一心一意希望能和心愛的男人建立一個溫暖的家,貧窮也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能互相扶持。但沒想到渴求已久的愛情卻換來這種下場,教她情何以堪!

  他們兩人甚至私下交換結婚戒指,發誓這輩子要永遠在一起……如今想來多荒唐可笑啊!到頭來,這男人只是把她當作玩具而已,玩膩了就隨手丟棄。

  她記得自己是一路哭著回到台北,直到步出台北火車站之前,她才奮力抹去臉上所有的淚水,堅定地告訴自己……紀書庭,以前那個愚蠢的自己,已經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往後的你,是堅強、無人可以打倒的紀書庭!不准再犯同樣的錯,你必須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她再也不相信男人,更不相信見鬼的愛情,她只相信自己!

  她發誓有朝一日要成功,再苦都要成功,要為自己爭一口氣,沒有人可以再看輕她。

  「你沒有想過吧?」齊御麟的眼神很複雜,帶著屬於男人的滄桑。「一向高高在上、罵我是窮小子的他,竟低聲下氣哀求我,求我想辦法勸你回家。他點出我們兩人都不願面對的真相……那就是,我們都還沒滿二十歲,要學歷沒學歷,要經歷沒經歷,又躲在偏遠的台東鄉下,根本找不到薪水穩定的好工作,又如何維繫一個家庭呢?

  「你父親要我替你多著想一些,想清楚我們要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是否甘願過著貧困的日子,直到生下小孩,再為了孩子的奶粉尿布或學費更加焦頭爛額,這樣不但會害了我們,更會連累小孩。」

  齊御轔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的話宛如當頭棒喝,狠狠敲醒了我,讓我看清了自己的莽撞。沒錯,我很愛你,愛到可以為你死,為你做任何事。但,可笑的是,那份愛可以當飯吃嗎?可以換來一包米嗎?我的愛無法給你稍有品質的生活,不要說買房子了,我連一個比較像樣的地方都租不起,只能租一個簡陋的小套房安置兩人。」

  他的眼神飄渺而悲傷。「我再三考慮,終於狠下心決定跟你分手,苦,我一個人吃就夠了!我希望你能回到學校繼續完成學業,享受年輕女孩應該有的青春歲月。可我也明白,倘若對你說實話,好強的你一定不會答應分手,你會堅持陪我一起吃苦。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繼續拖累你,因此,我必須對你說出最殘酷的話。」

  是這樣嗎?父親當年真的去找過齊御麟,求他勸她回家完成學業?紀書庭臉色忽青忽白,無法在短時間內消化這麼多震撼的訊息。

  這麼多年來,她深深地恨著齊御麟,恨他為何突然對她翻臉無情,冷漠地要求分手,無視於她的淚水。

  在台東時,她原本也想外出找工作,但齊御麟堅持要她留在家裡好好唸書,準備明年重考大學。他自己則到附近的工廠工作,連周休二日都捨不得休息,另外去一間超商做兼職,只要有賺錢的機會,再苦他也接。

  那時聽到他講出那些無情的話,紀書庭只覺得天崩地裂,眼前的一切都瓦解了。她甚至懷疑他可能是在工作的場合認識其他女生,移情別戀,所以才忍心趕她走。

  居然是因為父親私下找過他……這是真的嗎?仔細想想,其實很有可能,畢竟她是家裡唯一的孩子,父親就算表面上再威嚴,還是很在乎她的。

  當她回到台北暫住友人家,父母開始不時打電話叫她回家吃飯,紀書庭也捨不下年邁的雙親,固定時間會回家陪爸媽。但她從此沒有再拿過父親的餞,知道了賺錢的辛苦,她連出國唸書都不肯接受爸媽的資助,堅持靠自己完成夢想。

 好亂、好亂、太亂了!她的腦袋亂烘烘的,亂到無法思考,只剩下嗡嗡嗡嗡亂叫的雜音……她頭好痛,只想先找個地方躲起來,讓自己慢慢沉澱心情。

  如果齊御麟說的是實話,那麼,當年的分手還是他用心良苦安排的?倘若不是他這麼無情,她也不會揮劍斬情絲,毅然揮別過往,回台北重拾書本發憤苦讀,甚至申請到獎學金出國深造,展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她可以相信這個男人嗎?真的可以嗎?她的頭更痛了,到底他說的話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齊御麟心疼地看著徬徨的紀書庭。「你走之後,我就發誓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成功,以實力向你父親證明……我有足夠的條件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吃苦。」

  他的眸光綿遠深沉。「我發狂地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時當四十八時來用,不想吃也不想睡,每天就是工作、工作,拚命工作!有一次甚至拼到胃出血,昏倒被同事送到醫院,被醫生嚴重警告要住院休息。但是夜裡,我還是偷偷溜出醫院,一邊開車一邊吃止痛藥,一路開夜車南下,只為了一大早出現在客戶面前,繼續拼業績。」
紀書庭聽著,一顆心狠狠地絞痛著。

  天啊,他不要命了嗎?怎麼可以這麼虐待自己的身體?他……真的讓她好生氣!不管是當年分手的時候,還是這一刻。他就只會惹她生氣!

  「我要力爭上游,不管有多苦多累,只要一想到分手時你滿臉的淚,我就會更嚴厲地鞭策自己,不准自己休息,一定要盡快成功。終於,我交出去的成績受到高階主管肯定,一路栽培我,還送我到德國的總公司接受訓練。在德國,我歷經別人無法想像的艱苦磨練,但我的心意從來沒有改變,現在,我已經有資格回來找你了。」齊御轔輕描淡寫地說著,語氣滿不在乎,像足在講別人的事。

  紀書庭臉上已經無法冉維持冷漠的表情,原來……這十年來他也不曾忘了她,始終把她放在心底最重要的角落。

  她想假裝不在乎,但該死的,眼底的淚意一直凝聚。可惡……他真的好糟糕,就只會惹她哭。

  他真是個壞男人,很壞、很壞的男人!

  齊御麟按住她的雙肩,愛戀的眼神無比強悍。「庭,現在的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給你最好的生活,不會再讓你吃苦,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重新開始?紀書庭怔怔地望著他,無比酸楚的情潮衝擊胸膛,一幕幕的畫面也在她的腦中打轉——

  那是,十年前的她……

  乍聽到分手訊息,在鄉下租的簡陋小套房中,她崩潰痛哭,衝出屋外,衝到河邊狠狠地扔掉兩人的定情戒指。那時他臉上冷酷的表情,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回台北之後,她完全封閉自己,日夜苦讀發憤要考上最好的學校。但,逢年過節親戚聚會時,還是免不了會和親友碰到面,那些叔叔或姑姑們總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

  「那個書庭真是笨喔,傻傻地跟男人私奔,你們看,現在還不是被拋棄,乖乖回來了?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有個姑媽甚至這樣罵自己的女兒。「你好好看看你書庭表姐的例子,女孩子家名節最重要,你可要潔身自愛、好好唸書,不要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丟人現眼!」

  她想起這十年來自己悄悄嚥下的心酸和淚水,以及受到屈辱的傷痛……只身前往國外唸書後,她吃了更多更多的苦,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在很多個夜裡,她常坐在書桌前痛哭,哭完後抹乾淚水,咬牙告訴自己要變得更堅強,要勇敢地向前走。

  她好不容易擺脫重重傷痛,好不容易揮別充滿淚水的過往,她還可以再相信這個男人嗎?

  紀書庭淚光閃爍地望著齊御麟,心裡一片混亂。唉……他真的是她命中的天敵,天敵!只要他一出現,總是有辦法輕易撥亂她的心弦,明明知道要管住自己,可……

  他眼中的赤誠讓她的心融化了,但她不敢再一次賭上自己的真心,她忘不了十年前那個悲慘的紀書庭,那時的她覺得自己很沒用,像是爛泥,自我厭惡幾乎想自殘。

  而這一回,倘若她又狠狠摔了一跤,她絕對不會再有力氣站起來了,因為她真的好累好累……

  過往的陰影像是一頭張牙舞爪的怪獸,無時無刻都會竄出來咬她,提醒著她……別傻了,別再天真了,你忘了當年你摔得有多慘?你輸得一敗塗地,現在真的還要相信這個男人嗎?然後,心驚膽顫地等待是否還有更致命的一擊?

  不……

  她好怕,真的好怕!

  「庭庭,答應我,重新開始好嗎?」齊御麟加重手裡的力道想抓住她。

  她卻用力抽回手,瞬間武裝自己,眸光森冷。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否全為事實,其實,那已經不重要了,總之過去的事已經過去,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最重要的是……我現在已經有認真交往的男朋友,你不要再來擾亂我。」唉……柏瀚,對不起,這一刻,就請你幫我一下吧!以後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為你赴湯蹈火。

  「男朋友?」齊御麟無法置信。

  「沒錯。」心慌意亂中,紀書庭像是攀住浮木般脫口而出。「就是這場大會的主辦人……賀柏瀚,他也是我的恩師賀夫人的公子,我們在巴黎唸書就認識,交往很多年了。」

  「我不相信!」齊御麟還是抱著質疑的態度,他是有想過這些年她身邊很有可能出現護花使者,畢竟,她是那麼漂亮出眾。但,見到她之後,由她望著自己的掙扎眼神,齊御麟知道她對他餘情未了,他還是很有機會的。

  他逼問著。「你是騙我的吧?因為你看那個男人的眼神,根本沒有熱情。」打從紀書庭和賀柏瀚在會場交談,他就一直仔細地觀察他們,賀柏瀚一臉熱切;可紀書庭表情波瀾不興,壓根兒不像面對心上人。

  「熱情?」這兩個字讓紀書庭冷嗤,空氣也降至冰點。「齊御麟,你少自以為是,你懂什麼?快三十歲了還這麼傻、這麼愚蠢,以為熱情可以當飯吃嗎?沒錯,我面對柏瀚時少了那份生死相許的激情,但……」她的眼底滑過傷痛及嘲弄。「我不會忘記,激情的火焰乍看絢麗,可也會灼傷人。柏瀚很適合我,他溫柔體貼,懂得包容我的一切。和他在一起,我很安心,他的身上有一股非常安定的力量,我相信他就是最適合我的男人。」

  齊御麟的表情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嗓音破碎。「庭,你始終無法原諒我,是吧?就算知道當年我不得已離開你的原因,你還是很恨我?」如果真是如此,他並不責怪她,早在十年前,他就決心扛起所有的罪,寧可讓書庭恨他一輩子,也不想毀了她的前途。

  看到他深邃的眸子瞬間盛滿傷痛,那股憂傷就像黑色的漩渦,幾乎要溢出來淹沒兩人……紀書庭心好痛,卻不敢表現出來。

  她只能以更多的冰霜來武裝自己。「我剛才就說過,不要再提十年前的事,那些都不重要,我該走了,日後請你和我保持距離。」

  不敢再看他一眼,她踉蹌轉身,迅速奪門而出。

  深夜。

  從拍賣會返家後,紀書庭來到浴室泡澡,她在窗台邊點了香氛蠟燭,還滴了幾滴泡澡精油在浴缸的熱水中,讓整個人被熏衣車的芳香包圍。

  她泡了好久,甚至放了有催眠作用的音樂,但是……沒有用,一點都沒有用。

  她還是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胸口有一股情潮四處亂竄,越是命令自己要沉靜,整個身體卻完全不聽指揮。

  唉……

  算了!那該死的齊御麟真是她命中的天敵,不管分離多少年,只要他一出現,總是有辦法攪亂她的心。

  水溫降低了,紀書庭心不在焉地起身,以浴巾擦乾身體後套上睡衣,回到房間草草吹個頭髮就躺在床上,知道今晚注定要失眠了,她乾脆又起身到廚房煮咖啡。

  煮好的咖啡冒著氤氳蒸氣及撲鼻香味,她怔怔地望著,整個人彷彿又墜入十年前,那個蟬聲唧唧的夏天……


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46 AM

第四章

  火車上,兩個才十八歲,約好私奔的小倆口依偎著,臉上全是幸福與期待。齊御麟摟緊她的肩頭,看看手錶。「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就抵達目的地了,搭火車坐了四個多小時,庭庭,累了嗎?」

  「不累。」曬了一整天的太陽,紀書庭的臉上紅撲撲的,笑容宛如花開。「我現在好緊張,也好興奮!麟,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把我們分開了。」

  齊御麟感慨地道:「其實我不怪伯父一直反對我們,我會鞭策自己要早點成功,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你風風光光地返家,向伯父伯母證明,我是可以信任的男人,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他們的女兒。」

你本來就可以保護我,我相信你的能力。」紀書庭握緊他的手。」

  「可是,一開始要辛苦你了。我手邊的錢真的不多,拜託朋友先租來的套房坪數也很小,我真的覺得會讓你吃苦。」

  紀書庭認真地道:「我不在乎!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相反地,倘若那個空間沒有你,就算是金碧輝煌的皇宮,都會讓我痛苦到要窒息。」

  齊御麟心疼地輕撫她的臉頰。「你啊,真是死心眼的傻丫頭。」但也因此,他在內心更堅定地告訴自己,這輩子要好好疼愛這個小女人,絕不讓她再落淚,更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紀書庭依偎著他,眼底還是有憂鬱。「雖然我們要去的地方很偏僻,可是,我心底還是有點怕,怕很快就被我爸找到了。不過,就算被他找到,我還是不會屈服,我會努力捍衛我們的愛情,我會想辦法再度逃家,這一輩子,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他動容地吻著她的臉。「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像我這樣的男生街上隨便抓一把就一堆。」

  紀書庭笑容好燦爛。「那要問你啊,誰叫你在美語營亂放電,好好的美語助教不安分地當,硬是把我拐出來!」

  兩人是在幾個月前一個美語學習營遇到的,第一眼看到英挺出色的齊御麟,紀書庭的心就被緊緊牽動著。他不但外語能力超贊,和外籍老師溝通毫無障礙,而且幽默風趣,非常會帶動全場的氣氛,讓營區時時充滿歡笑聲。

  上課幾天之後,紀書庭知道幾乎整個美語營的女生都喜歡齊御轔,大膽一點的甚至頻送秋波,直接給他自己的手機號碼,找盡借口要和他多聊聊。

  當時已經考上台灣第一學府的他有個金頭腦,思緒清楚,反應敏捷。不管和他討論什麼議題,他總是可以提出精闢的見解,言之有物,跟一些渾渾噩噩混日子的男生簡直是雲泥之別。

  齊御麟當然也注意到紀書庭,毫無疑問地,她是整個美語營最漂亮醒目的女孩,也是他看過最迷人的女孩。但,她吸引人的,絕對不只外表,還有形諸於外的自信、風采以及內涵。

  兩人聊天後,他很驚喜地發現這個漂亮女生有興趣的,並不是一般女孩熱衷的化妝技巧或時尚精品,她看了很多書,看事情的角度不盲從,反而有獨到的見解,對於未知的領域更是充滿濃烈的求知慾和好奇心……

  齊御麟知道自己被她吸引了,隨著美語營快要結束,兩人互相凝視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兩顆年輕的心擦撞出絢麗的火花。

  陷入熱戀後,他們才赫然發現,兩人的家庭背景相差懸殊。紀書庭的父親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公司,員工約一百多人,母親是單純的家庭主婦,她是家裡的獨生女,備受父母寵愛。

  而齊御麟的父母早已離異,父親是退伍軍人,靠退休俸過日子,家境勉強只能說小康。

  齊御麟曾經對紀書庭說過,很擔心以後她的家人知道他家的經濟情況,會反對他們交往。那時紀書庭還很生氣地說,沒有任何人可以看不起他,他們會一起創造美好的未來。

  可是,紀書庭的父親還是很快察覺到女兒在談戀愛,一查清楚齊御麟的家世背景,他簡直是暴跳如雷,從此除了上課時間,他嚴格禁止女兒出門,並沒收她的手機,形同把她軟禁在家,倘若要出門上課,也要司機開車接送,以防他們有見面的機會。

  紀書庭的母親也是抱著同樣的態度,她覺得女兒和那樣的男生交往,簡直是自貶身份,因此,她完全支持丈夫專制的決定。

  控制欲超強的父親甚至查出齊家的住址,前往齊家跟齊父深談,要求對方管制兒子,不能和女兒來往,一切以課業為重。這個舉動更是讓紀書庭徹底對父親失望,認為自己的父親太野蠻了,完全不懂尊重別人,於是下定決心要離家出走。

  她費盡心思終於找到機會打電話給齊御麟,要他帶她走,兩人遠走高飛。

  原本齊御麟不是很贊同私奔計劃,他知道自己還是大學生,現在出去外面根本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工作,又如何保障女友的生活?但書庭哭著說她發現父親在幫她辦理海外留學的手續,再不快點走,她就要被硬送到國外了,她不要和他分離,她會崩潰的!

  她一聲又一聲的痛哭聲擰痛了他,也讓他失去理智。學校那邊他只好先辦休學,另一方面委託住在台東的朋友幫他們在鄉下租好房子,並將鑰匙寄過來,等紀書庭終於逮到機會溜出家門後,兩人立刻跳上火車私奔。

  望著窗外一大片的青翠農田,紀書庭愧疚地道:「我永遠不後悔跟你走,可是,我很自責,不該讓你休學,畢竟你考上的可是最好的大學,還是很熱門的科系。」

  「別想這些。」他寵溺地揉揉她的秀髮。「只要我真心想唸書,無論何時都可以再返回校園完成學業,這段時間我會好好自修充實自己;對了,我會先去找個工作,你不可以去打工喔,我們早就討論好的,這一年你專心在家裡準備重考,我就是你最好的家教。」

  大考後公佈成績,紀書庭錄取的大學不是她想要念的,重考本就在計劃之中。

  但,她不想把整個經濟重擔完全放在齊御麟身上,那樣他壓力太大了。

  「不要啦,我可以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便利商店的兼職,一天大概做個三個小時左右,不會影響我唸書。」

  「不行!」他很堅持。「這件事沒有商量餘地,就這麼決定了。庭庭,你一定要考個好成績證明給伯父看,我不是只會帶壞你,我們兩個更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我們懂得為未來打算,更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他渴望證明自己的能力,帶著庭庭風光回家,期待她的父母早日接納他們的愛情。

  紀書庭崇拜地看著他沉穩地訴說未來的計劃,夕陽餘暉照映在他小麥色的年輕臉龐上,他的雙眼炯炯有神,整個人散發著自信風采……喔,她好愛他!覺得自己好幸運,可以遇到這麼棒的好男人。

  更棒的是,他們彼此相愛,愛得很深、很深!

  下火車後,兩人在車站附近吃了簡單的面當晚餐,接著又搭五十分鐘的公車到達一個小鎮,手牽手走了二十分鐘的夜路,一邊看看路標,終於找到了朋友幫他們租的小套房。

  這裡果然夠偏僻,鄉下地方沒什麼鄰居,晚上九點多就一片寂靜,只聽得見遠處傳來狗吠聲。

  這是一棟很簡單的兩層樓建築,裡頭分隔成十幾間小套房專門出租。

  齊御麟背著兩人的簡單行囊,拉著紀書庭的手走上二樓。「我朋友友說,這附近有幾家工廠,屋主蓋這棟樓主要是出租給在工廠上班的員工。」

  他們的房間在二樓最裡面,前面幾間的燈都沒亮,應該是主人都還沒回來。走到門口,他將鑰匙插入門鎖內,回頭對她燦爛一笑。

  「庭庭,這裡是以後我們要一起生活的屋子,是我們兩人的新房呢!我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男人,沒有什麼怪癖,不過還是要先跟你說,以後請多多指教!」

  新房?紀書庭整個臉立刻脹紅,可一顆心好歡喜地加速跳動著。是啊,這裡就是她和心愛男人往後要住的地方,她可以和他朝夕相處,一起分享每個時刻……

  他打開門,對紀書庭露出魔魅的笑容。「來,老婆大人,現在我要抱你進新房。這是新郎官獨享的權利,新娘子不准拒絕!」

  說著,不讓她有拒絕的時間,他已一把抱起她。

  「啊啊……」紀書庭嚇得大叫,粉頰羞到嫣紅。「放我下來啦!」老天啊,這就是傳說中浪漫的「新娘抱」嗎?喔,她幸福到快昏倒了。

  「哈哈哈!」齊御麟爽朗地大笑。「小新娘,抱緊嘍,摔下去我可不管喔!」

  他才不會讓她摔下去呢,庭庭可是他以生命來保護的小妻子。

  他大跨步進入屋內,打開電燈後,用腳踢上房門,環視套房,才幾坪大的房間內,只有一張很簡單的雙人床,床上鋪了便宜的椰子席,旁邊一個尼龍制的陽春型衣櫃,地上擺了一張小茶几,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幸好有獨立的洗手間,但空間也超小,只有洗臉台和馬桶,沒有浴缸,只能用蓮蓬頭淋浴。

  「這裡……真的太委屈你了。」齊御麟的語氣滿是自責。「明天我們就出門去街上買東西,至少要買一個小型的瓦斯爐燒開水,也可以煮些簡單的食物,也許還要買一台小冰箱,然後……」

  紀書庭趕緊道:「不需要再買什麼東西了,我對這裡很滿意呢!」她親吻他的臉頰,並跳下來,對著他綻開宛如春花的笑容。「房間雖小,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好開心了。」

她知道他手邊的錢不多,雖然自己也把從小到大存的壓歲錢全帶了出來,但兩人的錢加起來還是很有限,往後的各種開銷都要量入為出,能省則省。

  齊御麟動容地望著她。「傻丫頭,你真的好容易滿足。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多花錢,別擔心,我明天立刻去找工作,我相信附近的工廠或商店一定有缺人。」只要能賺錢,再辛苦的工作他也願意做,就算是去建築工地當粗工,他都沒問題。

  「我知道,因為你真的很棒啊!」紀書庭的眼中充滿愛慕,她從沒懷疑過他的能力。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齊御麟愛憐地輕撫她的臉頰。「現在,閉上眼睛,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她笑了。「我不需要禮物啦,而且,到底是什麼這麼神秘啊?」

  「別問,總之你乖乖閉上眼睛。」

  「好。」

  她溫馴地閉上雙眼,聽到他發出窺憲牢牽的聲響,好像由背包中找出東西,緊接著,她感覺有個東西被放到掌心。

  「好了,你可以張開眼睛了。」

  紀書庭掀開眼簾,瞬間瞠大美眸。

  這……只見掌心裡放的,是一個已經打開的珠寶盒,絲絨布上躺著一對造型簡單的男女對戒。

  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你……」

  齊御麟單膝下跪,風度翩翩宛如中古時代的騎士,深情地微笑著對她說:「紀書庭小姐,我在這裡正式向你求婚,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男人……他……他害她的眼淚狂噴而出,巨大的暖流宛如海浪般一波一波地撞擊心窩,戒指好美好美,雖然設計簡單,但在她心底璀璨如明珠,連天上最亮的星辰都無法比擬。

  「你……你先起來啦!」紀書庭急著想拉齊御麟起來,哽咽地發現自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熱淚已模糊她的視線。「我都不知道……不知道你跑去買戒指。」這一定花了他不少錢,她好心疼喔!

  「當然要保密,被你發現就不算驚喜了。」齊御麟的表情轉成愧疚。「對不起,你知道我的經濟能力有限,現在只能買便宜的戒指。相信我,以後我一定會補送你一顆完美的大鑽戒。」

  「不要這麼說。」紀書庭哭得像是淚娃娃,開心得一遞一遍輕撫戒指。「這對戒指已經很漂亮了,意義無比珍貴,在我心裡比任何超級大鑽戒都貴重。」

  齊御麟更是動容。「庭庭,你真的是老天爺送給我最好的禮物,我何德何能居然可以遇到你?老婆,快說YES,你不答應,我就跪到天荒地老。永遠都不起來。」

  又是一波情潮衝擊鼻頭,紀書庭抹去泉湧而出的熱淚,此刻沒有鮮花,也沒有動人的配樂,可是她覺得自己彷彿置身雲端,內心充滿幸福,達四周的景物都在發光發亮,這個房間比皇宮還漂亮,連呼吸到的空氣都是香甜的。

  因為她擁有他,擁有一個全世界最疼愛她的好男人,可以得到這麼真摯無悔的愛,她死而無憾!

  她拚命點頭。「我答應,我願意……」一千、一萬個願意,即使沒有這對戒指,沒有任何儀式,她早就跟定他了。就算來一輛十萬噸大卡車,也無法將她由他身邊拉走。

  齊御麟總算站起來,眼底閃動著耀眼的光芒,緊緊擁抱著她。「庭庭,我的庭庭!以後你就是我的老婆了,我發誓會永遠愛你、疼你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都要長相廝守,不管歷經世間多少輪迴,我一定會找到你,我只要你當我的妻子。」

  他親吻她的臉頰。「現在,我要為你戴上戒指。」

  執起她的纖纖素手,他深情地望著她,將戒指緩緩地套進她的無名指。

  望著手上的戒指,紀書庭落下淚來,她絕對不會忘記此刻的幸福永遠會記得這一晚的感動。他們真的結為夫妻了,不需要證人或任何儀式,在她心底,他已經是她心愛的丈夫。

  齊御麟心底同樣感受到強烈的悸動,他知道這戒指所代表的意義和重大的責任。從這一刻開始,他是她的丈夫了,不管發生任何事,他們都會互相扶持,一直到變成老公公、老婆婆了,他們還是會這麼恩愛。

  「庭,現在換你了。」

  紀書庭執起他的手,表情好虔誠地為他戴上戒指,淚水不斷淌落,此刻真的相信有人會因為太幸福而昏倒。

  她是他的妻子了,她會努力學習當個好太太,一生陪伴他,以他為天,當他最有力的後盾。

  戴完戒指後,兩人深深地擁抱,交換一個纏綿而炙燙的熱吻,萬前情意盡在唇齒交纏之間……當齊御麟捨得放開她的香唇時,她也被他吻到彤暈潑潑,要不是偎在他懷裡,她簡直快站不穩。

  他以指支起她的下巴,深情而性感地道:「庭,這一刻開始你不只是我的女朋友,而是正式升格當齊太太了。」

  齊太太!紀書庭臉上的紅暈一路蔓延到粉頸,心窩好像有一萬朵煙花同時綻放,喔,她好喜歡、好喜歡「齊太太」這個稱呼,這三個字對她有一股難以抗拒的魔力。

  他忍不住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啵一下,庭庭真的好可愛,臉蛋就像可愛的紅蘋果,讓他百親不厭。

  「關於結婚正式的登記方式,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我們兩人都要拿證件還有印章去戶政機關辦理吧?但這一點我要先跟你說抱歉,因為我們現在不方便到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要過一陣子,等你父親可以接納我們了,我們再去註冊,好嗎?」

  他們是私奔,倘若到戶政機關去辦理登記而留下記錄,很怕紀書庭的父親循線追查找到兩人。

  紀書庭立刻搖頭。「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你知道我不在乎這個的。」愛情最重要的是兩顆心緊緊相依,而不是名分。

  他笑著抱起她。「謝謝你總是替我著想,我們真的結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你。從現在開始我要一直叫你齊太太、齊太太、齊太太!」他開心地抱著她旋轉。

  紀書庭害羞地嬌笑。「討厭,不要鬧了,放我下來啦!」附近有玫瑰花嗎?為何她一直聞到花香?是否只要和他在一起,她都會覺得置身天堂?

  歡喜洋溢的兩人一直旋轉一直旋轉,轉累了才咚一聲摔倒在床上,他重重地壓著她。

  紀書庭還傻乎乎地笑著想推開他。「你好重喔,快把我壓死了!」

  抬起臉蛋,她赫然發現齊御麟正一瞬也不瞬地緊瞅著她,闌黑幽眸跳躍著簇簇火苗,兩人呼吸紊亂,身軀還曖昧地緊緊貼著,她的女性曲線敏銳地感受到他陽剛結實的男性軀體……

  「庭庭、我的庭庭……」他無比珍惜地吻她,由額頭一路婉蜒到鼻樑、櫻唇、下巴……「你是我的妻子了。」

  他的吻宛如雨點般灑落在她細緻的粉頸,兩人的喘息越來越混濁,紀書庭清楚地感受到抵在雙腿之間的碩大慾望,令她全身更加燥熱,天啊她快羞死了!

  要拉開她的衣服之前,他粗嗄地問著:「老婆,可以嗎?」

  雖然早就互訂終身,約好非君莫嫁、非卿不娶,但,他一直很尊重她,不曾逾矩。

  紀書庭臉上的潮紅更是一路蔓延到腳底,把燙紅的小臉偎入他的頸窩,好小聲地低語:「把小燈也關了……」

  體貼的齊御麟早就把房內的燈關了,但還留著床頭一盞小小檯燈,散發暈黃的光芒。

  他愛憐地輕撫她的臉蛋,性感地笑著。「我拒絕,你可是我如花似玉的小妻子,身為丈夫的我有權利慢慢欣賞你一輩子。」

  「你好壞……」他的話讓紀書庭更是羞到手足無措,只能握起粉拳輕捶他。

  他抓起她的小手,把她緊緊壓在身下,在她耳邊呵著騰騰熱氣。「老婆,別這麼凶。別忘了,今天晚上可是我們最期待的洞房花燭夜!」

  他以一個更深更纏綿的熱吻封住她的唇,大手探入她的衣衫撫摸那曼妙完美的胴體,讓她發出柔媚的低喘,強烈的慾望竄過兩副年輕的身軀,他的黝黑堅實一寸寸攻佔她的瑩白纖細,激情的火焰不停地燃燒,小小的房間春色無邊,綺麗迷人……

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48 AM

本帖最後由 cobi_hung 於 2014-3-17 12:38 AM 編輯

第五章

  台北市總是多雨,淅瀝瀝的細雨已經下了一整天。

  空氣中充滿潮濕氣味,紀書庭坐在辦公室裡,茫然地望著灰濛濛的窗外,附近的高樓彷彿都被綿綿細雨包圍了,每一個屋宇彷彿都籠罩著哀愁……

  她的桌上有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旁邊還有安琪細心幫她準備的精緻點心,她午餐沒什麼胃口,吃得很少。

  這已經是今天第幾杯咖啡了?昨夜被過往的回憶大大地影響心情,睡也沒睡好,一整天都靠咖啡來提神。

  真討厭!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是紀書庭,發誓要成功的紀書庭。她不該被往事牽絆住,還有很多等著處理的公事要盡快完成。

 每件事她都要乾淨利落地解決,她要拿出以往那衝鋒陷陣的精神,不可再陷入往日的泥沼中。

  歎了一口氣,她移動鼠標,想強迫自己將心思轉回公事上,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移到左手,怔怔地撫摸著無名指。

  曾經,那裡戴著她視若珍寶的戒指,是他親自為她戴上的。後來……那個戒指在他們決定分手時,被她邊哭邊扔到河裡去了。

  怔怔地撫摸無名指,跟他分手後,她就不曾在左手無名指上戴任何戒指了。她一直逃避著那段回憶,認為那是她生命中最大的錯誤,她此生做過最愚蠢的事。

  「是啊,真的好愚蠢。」她喃喃自語,唇畔勾起一朵淒涼的笑意。「紀書庭,好好記取教訓,十八歲的你可以犯錯,現在的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不再天真,也沒有犯錯的資格了。」

  所以,就算齊御麟現在是法蘭西斯集團的台灣區總裁,人也在台北,但往後的日子,她會躲他躲得遠遠的。只要是他會出現的社交場合,她絕對不會參與。

  「打起精神吧,我跟那個男人不會再碰面的,絕對不會……」她深吸一口氣,卻敏銳地發現自己的語氣似乎藏著淡淡的落寞。怪了,不再見他不正是她衷心渴望的嗎?為何……為何內心深處好像有股怪異的情愫揮之不去?

  那股翻騰的情潮究竟是什麼,是遺憾嗎?不!難道她潛意識中還想見到齊御麟?紀書庭嚇得輕拍自己的臉。「別傻了,你清醒一點!」

  她把微溫的咖啡一口氣喝完,想藉著苦澀的液體提振精神。這時,門扉傳來輕叩聲。「書庭,我是柏瀚,可以進去嗎?」

  柏瀚?瞬間,紀書庭才想起自己先前答應了下班後要出席柏瀚的生日派對,她差點都忘了!趕緊道:「請進。」

  賀柏瀚笑容滿面地走進來,今天的他一身休閒打扮,看起來神清氣爽,儒雅迷人。

  他拿著一束飄著淡淡香味的風信子,朝她遞過去。「來,知道你喜歡風信子,特地先去花店買的。」

  「謝謝。」紀書庭笑著接過花。「你今天是壽星耶,怎麼我都還沒拿出禮物,你就先送我禮物。」

  「這有什麼關係,你別送我禮物了,我什麼都不缺,只要和一群好友一起聚聚吃個飯,暢快地聊大,就覺得很開心了。」

  「不行,禮物當然要送。」紀書庭從抽屜裡拿出前天就買好的禮物。「走吧,約好七點吃飯的對不對?我會不會穿得太普通了?」

  賀柏瀚的朋友幾乎都是名門後代,很注重穿著。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玫瑰色的V領小洋裝,因為領口開得較低,所以內搭白色的平口小可愛,洋裝的領口別上兩隻她這季新推出的小蝴蝶珠寶胸針,手工非常細膩,別針也讓洋裝領口拉出特殊的縐折,更增獨特魅力。

  「你真的想太多了,你不知道自己天生麗質嗎?」賀柏瀚的眼底滿是讚賞。

  「忙完了嗎?我們走吧!」他很紳士地替她拿起包包和外套。

  聚會選在陽明山上一間高級的私人會員俱樂部舉行,會場可以容納二十幾個人,佈置得很有南洋風味的偌大空間充滿歡樂氣息。

  他們可以游泳,在游泳池畔烤肉,還可以唱KTV,甚至熱舞一番。還有兩位廚藝精湛的主廚現場做出最可口的餐點,不管是鐵板燒、頂級牛排或是日本料理,想要什麼應有盡有,絕對會賓主盡歡。

  賀柏瀚的人緣很好,好友幾乎全來了,還有朋友專程搭飛機從日本趕過來,其中也有幾個跟紀書庭很熟,他們熱絡地吃著美食,興致高昂地聊天,開著一瓶又一瓶的香檳和葡萄酒……

  平時紀書庭在外面喝酒非常自制,絕對不會飲酒過量。但,此時心事重重的她也許是下意識想讓自己喝醉,總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不管是香檳或是紅酒,還是酒保調的酒飲,她都來者不拒地一飲而盡。很快地,她已經粉頰暈紅。

  好像醉了……她輕揉太陽穴,呵呵,醉了很好!酒精這種東西雖然有一些缺點,不過,它至少有一點很棒……今天晚上她相信自己可以很快地入睡,再也不會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那些不該想、卻又總是糾纏她的往事……如果她夠聰明,早該將那些都從腦中驅逐出境!

  氣氛很high,大伙講話越來越大聲,還有人開始唱歌。紀書庭想去外面透透氣,才剛站起來,賀柏瀚就體貼地問著:「你要去哪裡,我看你氣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我待會兒就送你回去。」

  「我沒事。」她勉強擠出笑容。「只是去外面打個電話,透透氣,別擔心啦!」

  賀柏瀚還想說什麼,卻突然被幾個大男人拉開,「嘿,柏瀚,我告訴你,我們上次在拉斯維加斯玩得才瘋狂!你下次一定要參加,那個Josiah說要在那邊當眾向他女朋友求婚啦,是兄弟的話就一起去助陣,幫他加油,當他漏氣出糗時陪他喝到爛醉!哈哈哈!」

  紀書庭腳步跟槍地走出包廂,步入在走廊另一端的化妝室。從洗手間出來後,她整個人很不舒服,忍不住衝動地拿出手機,瞪著手機螢幕幾秒鐘,然後,她的手像是有自我意識般,居然自動地撥出齊御麟的電話號碼。

  為何她會有他的電話號碼……上次在慈善拍賣會的隔天,他就派人送了一盒法國巧克力到她的辦公室,還附上一張精緻的卡片,卡片上寫著……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自己的作品「淪落」到我手上,打電話給我,我會毫無條件地將珠寶盒還給你。捐出去的善款我一毛都不會要回來。但,我可以有一個請求嗎?跟我吃頓飯,好嗎?

  那時紀書庭瞪著卡片直罵他不要臉,休想她會跟他出去吃飯!

  可,罵歸罵,她還是將他的號碼輸入自己的手機裡。她一直告訴自己……她是有備無患,倘若她真的想拿回那個珠寶盒,可以打電話給他,對!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其他的因素……至於自己真正的心情?唉……她搞不清楚,也不敢詳細追究。

  至於那盒巧克力,被她瞪了好久好久,倘若她那時有照鏡子,肯定會被眼底翻轉的情愫嚇壞,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牢牢記得她唯一喜歡的巧克力口味……榛果。

  她原本不喜歡吃巧克力的,但他卻在兩人相識的第一個月送了她一盒榛果巧克力。那種濃濃的、無比甜郁的滋味就像是熱戀的滋味,她一吃上癮,從此愛上了巧克力,但,只限於榛果口味。

  甚至,她覺得自己的味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制約」了。除了巧克力只吃榛果的,連每天要喝的咖啡,倘若沒有黑咖啡,她一定選榛果拿鐵。到咖啡館時也曾想要換換其他口味,但面對店員時,她講出來的永遠只有一句:「一杯榛果拿鐵。」

  討厭!她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都過十年了,她的味覺還是下意識地被他影響,她……她真是沒出息!

  想到這一點,她真的很氣齊御麟,不該繼續糾纏的,早就分手了不是嗎?她寧願他把她忘得一乾二淨,連她生活中的小細節也忘光,送巧克力也送錯口味。

  當年他鐵了心要分手,視她的淚水於無物,那就當個徹徹底底的負心漢啊!最好重逢時當作不認識,連她的名字都記錯,讓她恨個徹底。

  他到底為什麼高價標下她的珠寶盒?還送巧克力來,三不五時就出現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真的好氣好氣!

  此刻,紀書庭醉得一塌糊塗,也許是體內過多的酒精在作怪,不知為何很想打電話給齊御麟,很想聽他的聲音……

  人在醉醺醺的時刻是沒有理智的,她真的按了電話號碼,鈴聲響了幾聲後,他接聽了。「你好,我是齊御麟。」

  她傻傻地笑著,打著酒嗝,語無倫次地嚷著。「姓齊的,你給我……聽清楚!我討厭你,真的非常非常……呃,討厭!討厭透了咱從……呃,自從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就一點都不好……你不應該出現……」

  他立刻認出她的聲音,錯愕地問著:「書庭?你發生什麼事,你喝醉了?」

  「我沒醉,醉的是你……呃,都是你的錯!」醉得東倒西歪的紀書庭跌坐在化妝室的補妝沙發上。「你快點滾回去……你一定是外星人,所以才會這麼討人厭,讓我看到你就……一肚子火,你是火星人嗎?火星好玩嗎?上面有很多帥哥嗎?哈哈……」

  齊御麟當機立斷。「你在家裡嗎?還是在外面?告訴我你的位置,我立刻去找你。」

  「我幹麼告訴你?你是姓齊的,是我……最討厭的人,不、不告訴你!」她已經爛醉如泥了,壓根兒不知自己在說什麼。

  「庭庭,聽話。」

庭庭?這兩字好像帶著魔力,瞬間啟動她隱藏在體內最真實的情感。庭庭、庭庭,他總是這樣喚著她,她最喜歡偎在他身邊,聽著他以寵溺又愛戀的語氣叫著她。他每喚一聲,她的心窩就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兩人熱戀時,因為沒什麼錢,除了看電影之外,他們的約會地點常常是他當時就讀的大學。那個學校有座美麗的湖泊,四周老樹圍繞,熏風吹拂時,非常涼爽宜人。

  那時他們最喜歡坐在濃密的樹蔭下,一起編織未來的夢想。就算什麼都不聊,只要兩個人肩並肩窩在一起,享受午後溫暖的陽光,偶爾拿麵包眉喂喂從樹上跑下來的小松鼠,就很開心。沐浴在金色陽光下,齊御麟不時以手指輕輕撥弄她的秀髮,黑眸溢滿愛戀,一聲又一聲地低喚。「庭庭、庭庭……」那份美麗的回憶,深深烙印在她心版上。

  「庭庭,快說,你到底在哪裡?」齊御麟再度催促著。

  「不要!」她整個人陷入軟綿綿的沙發裡,像是耍賴的小女孩。「我不要聽你的話……這裡好多人……好熱鬧喔!還有好多好多的酒……呵呵,我要留下來繼續喝……」

  「不然,把你的手機交給旁邊的人,叫他們告訴我。」不知是誰帶她出去喝酒,最好不要是那個賀柏瀚,那小子想追求書庭的意圖太過明顯。哼,他和書庭的世界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擠進來的,他會以事實證明給所有的男人看……紀書庭是他的,只有他齊御麟最適合她,也最能好好地保護她。

  這一回,醉醺醺的紀書庭不知為何乖乖聽話,隨便抓了一個進入補妝區整理環境的服務生,嘻嘻傻笑著說:「有一個火星人叫你接電話喔……哈哈!」

  服務生莫名其妙地接過來,才「喂」了一聲,就聽見一道男性的嗓音。「你好,我是書庭的好朋友,請問你們現在在哪裡?她喝醉了,我想去接她回來。」

  「呃……我是服務生啦!」

  他又立刻道:「沒關係,你告訴我那邊的地址。」

  這男人的聲音散發出天生的權威感,服務生很自然地回答:「這裡是一間會員俱樂部,地址是……」

  「好,我知道了,這位小姐喝醉了,麻煩你扶她到一樓的休息區等候,我半小時就到。」

  三十分鐘後,就在附近和朋友吃飯的齊御麟匆匆結束飯局,開車直奔俱樂部門口,把車停好後,迅速奔進大廳。

  豪華寬敞的大廳中,他一眼就看到紀書庭深陷在法式沙發裡,小臉偎著高高的椅背,長髮微亂地披在臉上,似乎睡著了。

  他趨前溫柔地輕拍她的臉頰。「庭庭,醒一醒。」她身上有明顯的酒味,看來應該喝了不少。

  紀書庭半睜開眼睛,水眸迷迷濛濛地看見他,情不自禁地傻笑著,輕敲著自己的腦袋。「今天又作惡夢了,幹麼夢到他啊?夢到妖魔鬼怪都好……就是……就是不要夢到姓齊的……啊……睡覺睡覺!」她打了個長長的呵欠,頭一偏又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什麼?齊御膦不禁苦笑,夢到他算是作惡夢嗎?他比妖魔鬼怪還不如?唉,他在她心底的評價可真差。沒關係,他會以最大的誠意和耐心再度把她追回來。

  因為,她是他此生的摯愛。打從私奔後為她套上戒指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發誓會好好珍惜她一輩子,就算中間有過波折,但他會拿出無人可擋的決心,突破所行難關。

  先把書庭帶回去吧!他脫卜門已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再小心地攙扶起她。

  「來,醒一醒,我帶你回家。」

  紀書庭被他扶著走,醉茫弛地直嚷著:「我還不要回家……我要繼續喝……我還要……」

  「乖,很晚了,我們真的該回家了。」齊御麟溫柔地哄著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到車子上。這時,他發現一個問題……他不知道她住在哪裡?

  他打開她小巧的包包,發現裡面有手機、一串鑰匙、面紙和錢包,但,對於她住在哪裡還是完全沒頭緒。

  她都醉成這樣了,就算硬把她搖醒也問不出什麼,思考了幾秒,他決定先將她帶回自己的住處。

  準備發動引擎時,紀書庭的手機響了,原本齊御麟不打算理會,可鈴聲一直響,他怕會吵醒酣睡的她,乾脆接起來。

  他還沒開口,就聽到彼端傳來焦急的聲音。「書庭,你不是說出去外面打個電話嗎?怎麼這麼久,我有點擔心耶!」

  他沉聲問道:「你是賀柏瀚?」他跟他碰過面,再加上知道姓賀的有意追書庭,不難猜測出對方的身份。

  賀柏瀚愣住了。「你……是哪位?書庭和你在一起嗎?」

  果然是賀柏瀚沒錯,可惡!一認出聲音,齊御麟的銳眸進出冷芒,以後他再也不准這個混蛋帶他老婆出去喝酒。

  「我是齊御麟,我會照顧她。」簡短的兩句話,已經充分宣明主權!

  「等等,你……」

  不讓對方有說完的機會,他利落地結束通話,並直接關機,省得對方又打來糾纏。

  齊御麟專心地開著車,一邊注意書庭的情況,怕她有什麼不舒服。幸好,已醉昏的她很溫馴地酣睡著。

  夜晚車流量不多,四十分鐘後,他把車子駛入一棟警衛森嚴的電梯大廈裡,扶著紀書庭回到自己的家。

  把她扶進客房裡躺好,才剛替她拉上棉被,紀書庭突然蜷起身子,兩手抱著頭,閉著眼睛低喊:「好癰,頭好痛好痛……」

  她真的喝太多了,他不捨地歎氣,真是傻丫頭,明明不會喝酒,何必灌自己這麼多酒呢?

  「等等,我馬上幫你弄醒酒茶。」

  他很清楚該如何調醒酒茶,剛和書庭分手時,他痛苦得幾乎發狂,好幾個無眠的夜裡只想以一杯又一杯的酒來麻痺自己,彷彿自己的心就不會那麼痛,不會想她想到絕望。

  隔天清晨,當他宿醉醒來頭痛欲裂,因為馬上要出門工作,他便會去廚房幫自己弄一杯醒酒茶。當時的他只想盡快往上爬,就算夜裡睡眠品質不佳,他也絕不容許自己在工作上有任何閃失。

  他很快謂好一杯醒酒茶回到房間,扶起紀書庭,讓她靠著床頭半躺著。「來,把這個喝下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紀書庭依言喝下茶,喝了幾口卻皺眉推開杯子,含糊不清地嚷著:「這不是酒,你騙人!我要喝酒……」

  他只好連哄帶騙地安撫她:「我沒有騙你,這是酒,比較少見的酒。庭庭乖,你很累了,快點睡覺。」

  他又把她按回床上,並細心地為她調整好枕頭的角度。

  紀書庭咕噥抗議著。「好奇怪的味道,真難喝。」睡意太濃,她又窩回被窩裡,小臉在枕頭上磨蹭幾下,很快跌入夢鄉。

  齊御麟將燈光調暗,只剩下角落的一盞暈黃立燈,他坐在地毯上,怔怔地望著紀書庭。

  熟睡的她像是卸下所有的武裝,寧靜的睡顏好美,白裡透紅的肌膚就像是公主一般。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習慣側著右邊睡,手邊一抓到枕頭,立刻摟入懷中當抱枕,蜷起身子,就像是一隻小貓瞇。

  唉,庭庭……讓他愛到心痛的庭庭!

  可以這樣靜靜望著心愛的人,是多麼大的幸福。

  此刻,他願意拋棄集團台灣區總裁的至尊地位,願意放棄一切身份、多年來累積的金錢和權勢,以及未來的榮華富貴,只求老天爺再給他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守著她、看著她,和她牽手走到白頭的機會。

  唉……當初狠下心分手是為了她,但他也知道,那些舉動必會狠狠傷害書庭,讓她恨他一輩子,看她這樣,他心裡也很不好過呀!

  齊御麟輕輕撫著她的髮絲,過往的畫恧一幕幕湧入腦中……

  私奔到台東的那段日子,雖然經濟很拮據,但卻是兩人最快樂的回憶。他們像是一對天真的小夫妻,可以吃苦,可以粗茶淡飯,只要能夠在一起,什麼苦都不在乎。

  那時候,兩人都手牽手睡覺,寒流來的時候,儘管緊閉窗戶還是無法抵擋蝕骨的冰寒。兩人窩在棉被裡相擁取暖,儘管物質條件很差,但他們不曾歎過氣。

  每一天,當他結束工作疲憊地回家,書庭總是以最甜的笑容迎接他,在他身邊噓寒問暖,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分享一整天的喜怒哀樂,還會立刻為他熱湯,讓他暖暖身子。

  那時候的幸福,真像夢一樣……

  正因為兩人愛得太深,所以要分手時,痛就有多深!

  「唔唔……」睡夢中的紀書庭緊閉雙眼,皺著雙眉發出咕噥聲。

  齊御麟想握她的手卻又怕驚醒她,只能眷戀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低聲地道:「作惡夢嗎?別怕,我在這裡,一直在這裡,以後我哪裡都不去了,再也不會離開你。」

  曾經,他狠下心把她推開,他是做對了,沒有讓書庭跟著他過苦日子;但兩人也因此飽受感情折磨,她痛苦,他的苦更是她的千萬倍,只因她恨他!

 而今,他只求上蒼垂憐,請再給他一次機會吧,讓他牢牢地抓住她永不放手!

  今天忙了一天,他也累了,但他捨不得離開她,逕自找了條毯子包住自己,窩在床畔的單人大沙發上貪婪地凝視她,宛如要把這些年的分離一次補償個夠。

  唉……這些年來他好想她,可以這樣與她同處在一個溫暖的空間中,彷彿是場夢。

  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著兩人甜蜜的記憶,從第一眼的心動,到戀愛時的甜蜜。悸動,眼波流轉中的情意漸生……第一次約她出去時,已是大學生的他居然緊張到脹紅了臉,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小男生。

  第一次牽手時,青澀的庭庭害羞到粉臉嫣紅,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兩人初吻時驚心動魄的甜、私奔時的不顧一切,一頁一頁翻轉著……腳麻了就稍微移動姿勢,就是捨不得回自己房間去睡,直到他再也抵擋不住濃濃困意的侵襲,終於閉上眼睛……

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50 AM

第六章

  台東。

  坐在小茶几前想K書的紀書庭又冷又困,不安地一直看著手錶,已經凌晨一點了,御麟說會和同事去吃個宵夜晚點回來。可是,也太晚了吧?

  好冷喔,寒流來襲,儘管已經穿上毛衣和厚厚的外套,但冷風還是透過窗戶縫隙灌進來,她打了個噴嚏,突然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晚上只吃了一個便宜的麵包草草解決,很想再泡一碗泡麵來吃,可她很快打消這個念頭。

  不行,要省錢!

  就算一碗泡麵沒有多少錢,但沒有賺錢能力的她可沒資格講這種話,她只能盡力幫御麟省下每一塊錢,他一個人負擔兩人的生活開銷真的好辛苦,這年頭什麼東兩都在漲價。

  她憂慮地望著掛在牆上的月曆,上頭有幾個日期以紅筆圈起來,大部分都是要付錢的日子。唉,明天又要付房租了……

  紀書庭很不忍心讓御麟一個人負擔所有的開銷,他每天早出晚歸,工作那麼辛苦,整個人變瘦了不少,讓她好心疼。

  她跟他提過好多次,希望可以到附近的便利商店打工,一天只做三或四個小時,不會影響他幫她排好的讀書計劃。她還一再保證自己會好好唸書,偏偏御麟說什麼都不答應,還是堅持要她別操心錢的問題,只要專心唸書就好。

  他這麼說,她也拿他沒轍,只能更加努力用功唸書,一再提醒自己要爭氣,要拼上一所最好的大學,讓爸媽刮目相看,知道御麟沒有帶壞她!

  反正考完試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去打工,幫他分擔經濟重擔,所以她也不必急於一時,將來還有很多機會可以為兩人的家庭付出。

  她真的好期待,忍不住幻想那一刻……當她錄取第一志願時,她一定會和御麟抱在一起瘋狂大叫;還有,等到她領到打工的第一份薪水,一定要請御麟去餐廳好好大吃一頓,預算沒有上限,就是要讓兩人都大快朵頤、飽餐一頓。

  她還要上街挑一份禮物送他,她要寵愛他,回報他這些日子對她的疼愛……

  啊,想到兩人美好的未來,她滿心期待。

  御麟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時間又過了半個鐘頭,她再次看著手錶,奇怪,就算工廠加班,他也很少這麼晚還沒到家,不會出了什麼問題吧?

  她秀眉微蹙,忍不住想起御麟這幾天變得很奇怪。

  以前他一回家都會抱抱她、親親她,開心地和她聊天。有時他早一點下班,兩人還會手牽手去附近散散步,一路輕鬆地閒話家常,聊聊一些有趣的新聞。

  天氣好的時候,他們會到附近的河堤約會,坐在那邊欣賞美麗的夕陽,然後一起吃碗陽春麵再回家,御麟常常說那是他一整天最期待的時光。

  可最近,他變得很沉默,沒跟她說什麼話,每天一回家就說他累了,洗完澡就先上床睡了,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就算跟她講話,口氣也越來越不耐煩,有時想跟他分享什麼,他都以「別說了行不行?讓我安靜一點!」等個很客氣的話將她草草打發。

  還有,前天要付瓦斯費時,他臉色好難看,那時她忍不住又提起自己真的可以出去打個工,他還是一口拒絕,但之後也沒再多說什麼,似乎連跟她多說一句話都懶的模樣。

  她不安地想著,自已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他以前不會這樣的……

  這幾天去樓下倒垃圾時,她聽到一些鄰居七嘴八舌地討論里長的外遇,一個大嬸還很篤定地說:「里長太太就是太放心她老公了,以為老公外出都是洽談公事,才讓那個小三有機可乘,甚至越來越囂張。女人啊,真的要有警覺心,當你老公懶得跟你說話,或越來越晚歸的時候,就代表有問題了。」

  紀書庭呆呆地想著,難道……御麟在工作的場合認識了其她女孩,被別人深深吸引了,所以這陣子才會對她愛理不理?

  下一秒,她趕緊斥責自己。「不行!我在亂想什麼?御麟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可以懷疑他,太不應該了,紀書庭,你不要變成那種愛疑神疑鬼的女人,就算全世界都變了,他對你的愛是絕對不會變的!」

  沒錯,就是這樣!還是專心讀書吧,她翻開書本的下一頁,此時卻聽到外頭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門扉被開啟了。

  「你回來啦!」紀書庭開心地迎上前。「外面很冷吧?你餓不餓?我有煮康寶濃湯,要不要幫你盛一碗,還是你想喝一杯熱可可?」

  「我什麼都不想喝。」相較於她的熱切,齊御轔卻一臉冷漠地搖頭。

  「喔……」紀書庭臉色一黯,但隨即又振奮起精神,趕快拿出幾顆已經洗好的蓮霧。

  「這是住在隔壁的陳太太送的,她說她娘家寄了好多水果來,你吃吃看,真的很甜!」所以她只吃了一顆就再也捨不得吃,打算全部留下來給他。

  齊御麟還是懶得多看一眼,換了拖鞋就往浴室走。「我不吃,我去洗澡了。」

  「御麟……」

  他突然大吼。「你走開好不好?囉哩叭嗦的夠了沒?有夠煩的!」

  紀書庭嚇壞了,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都呆住了。「對、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只會說對不起什麼用?」齊御麟怒吼著。像是火山爆發般越吼越大聲,手邊抓到什麼就亂摔。「這麼冷的晚上,別人可以六點就下班回家吃熱騰騰的飯,可以悠哉地洗個熱水澡,我卻要加班到深夜,為什麼我必須這麼累?累得半死,隔天一早還是要早起,冒著寒風細雨去上早班,夠了夠了……我受不了了!」

  望著被他亂摔倒地的傢俱,紀書庭滿懷愧疚。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該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麼大的壓力……我知道街上有一家西餐廳在征晚班助手,明天我就去面試。如果錄取了,以後我可以騎腳踏車去上班,你放心,我還是會利用時間唸書,不會耽誤大考。」

  雖然之前他不讓她出去打工,但她怎麼可能真捨得讓他一個人扛起經濟重擔,早就一直在注意哪裡有打工的機會。

  「晚班助手?」齊御轔卻一臉不屑。「那有什麼用?能賺到什麼錢,有辦法付房租嗎?明天就要交房租了!」

  「我……」紀書庭一時語塞,喉嚨變得乾澀無比。「我知道我去打工賺的錢不可能太多,但我真的很想幫忙。」

  她好怕……他不曾這樣對待過她,他的表情為何變得如此冷漠僵硬?好像籠罩著一層又一層的冰霜,簡直像是陌生人。

  「幫忙?」他由齒縫中進出嘲笑。「你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大小姐能幫什麼忙?

  我真的受夠了!」

  他狠狠地往牆壁捶了一拳又一拳,發洩著這段時間以來累積的壓力,更加厲聲嘶吼。「我不要再獨自扛這個重擔!我是人,並不是機器,我好累好累!我再也受不了你這個沉重的負擔!」

  紀書庭真的僵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拚命地吸氣,淚水卻已凝聚在眸底。

  「我……我是你沉重的負擔?」

  他斬釘截鐵地回答:「沒錯!」

沉、重、的、負、擔?每一個字都如同狠狠地在她心窩上釘下一支最深最長的鐵釘,釘得她鮮血直流、痛徹心肺。

  他的怒氣尚未平息,還是繼續亂摔東西,暴吼道:「原本我可以無憂無慮進入最高學府,過著人人欣羨的大學生活,還有光明的未來在等我!但,看看我現在過得多狼狽?只能窩在這種小地方,就算肯吃苦,也找不到需要花大腦的工作,每天只能做一些不需要太多智商的粗活,賺一點小錢還要冒著風雨早出晚歸。」

  他一臉厭倦。「我好後悔,後悔沾惹上你這個大麻煩,你這個大小姐什麼都不會,不但不會賺錢,還只會花錢!」

  砰砰砰砰……有人連續朝她的心揮出一記又一記的重拳,心感覺到的已經不是痛,而是被震到血肉模糊了。

不,她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倘若這是惡夢,老天爺啊,請快點讓她醒一醒吧!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是曾說過不管再苦,都會好好保護她的男人。

  他……真的是御麟嗎?是她以生命來愛的御麟?他說他好後悔,他還說她是個超級大麻煩、超級大麻煩……

  齊御麟煩躁地抱著頭,痛苦地大吼:「我真的受夠了,我要分手,我要停止這荒謬的一切!」

  分、手?

  紀書庭定定看著他,無力地閉上眼睛,深呼吸等待心弦那最凌厲的痛狠狠劃過,她全身的血液瞬間降至冰點,臉上毫無血色,連唇瓣都是慘白的。

  不准哭!紀書庭,你不准哭!硬是把滿溢的淚水逼回眼眶內,但她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一直發抖,緊接著,連身軀也頻頻顫抖,天花板似乎開始旋轉,她有點站不穩了……

  她耗盡全身的力氣克制自己不要當場昏倒,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內,要自己鎮定下來,不准軟弱。

  不知過了多久,室內的氣氛凝重到令人快窒息,紀書庭終於開口,氣若游絲。

  「我懂了……其實,你真的應該早一點告訴我你的真心話。你說的沒錯,我是個大麻煩,只會花錢,像是寄生蟲一樣,只會依附著別人生活。我只是沒有想到,原來在你心中,我紀書庭竟是這麼糟糕又一無可取的女人,我真的很抱歉,我應該早點發現的,應該趁早離開你。原來和我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很痛苦,我……除了抱歉,無話可說……」

  表情平靜地說完話後,她突然奪門而出,速度驚人地衝向外頭寂靜的黑夜。

  齊御麟慌了,眼底滿是壓抑已久的痛楚,狂吼著追上去。「書庭,等等!」

  他毫不遲疑地追出去,內心很慌亂,他怕她會出事,他絕對不要她出事,不要不要!

  紀書庭跑得好快,終於,齊御麟在兩人常常散步的河堤旁抓住她。「書庭!」

  她卻尖叫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只想甩開他。「放手!放開我,不准碰我!」

  她的情緒很激動,他只好先放開她。

  「書庭,我……」

  「你不用管我!都要分手了,還假惺惺追來做什麼?」她痛恨他的虛偽。「你走,立刻走!我絕不會死皮賴臉地耽誤你,阻礙你的大好前途。」

  她很傷心,但此時此刻卻哭不出來,只能揚起一朵淒絕的冷笑。

  「你不用擔心,如果你是怕我做出什麼傻事,那你真的可以放心,我紀書庭也許不聰明,連自己已經惹人討厭都無所警覺;但再怎麼說,都不會為一個把我視為大麻煩的男人做傻事。」

  她抬頭看著他。「這樣講,你有比較滿意嗎?」

  哈,一切真可笑,她知道他根本不是關心她,他只是怕以後心裡會有負擔。

  怎麼這麼荒唐……原來她掏心掏肺愛著的男人,她愛到可以拋棄一切、一起私奔的男人,到頭來壓根兒不愛她!

  他只在乎她有沒有拖累他,就算要死,死因也不要與他有關!

  為何她這麼笨?要兜這麼大一圈方看清事實,要千里迢迢躲到台東來,然後自取其辱?紀書庭,你好蠢好蠢!她真的很想仰頭大笑,瘋狂地嘲笑自己。

  深夜的北風淒厲地呼嘯而過,把他們的頭髮都吹亂了,刺骨寒風讓兩人禁不住直打哆嗦,可,此時沒有人在乎這些。心已經碎了,這種冰寒,又算什麼?

  紀書庭轉頭望著夜燈下的河堤,多可笑啊!這裡曾經是兩人最喜歡的地方,最常漫步到這裡一起欣賞明月,開開心心地說著傻氣的情話。而今,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一彎弦月,卻人事已非,多諷刺!

  她咬著下唇,用力拔下手上的戒指,毫不遲疑地往河裡一扔

  齊御麟望著這一幕,眼底閃過更深沉的痛楚,這一切的發展都在他的預料中,他知道她會憤怒發狂、傷心失望。但,他不得不……不得不……

  他寧可當一個千夫所指的負心漢,寧可承受她最尖銳的指責,也得默默吞下這椎心之痛。

  既然答應她父親要逼她回去,就要狠心做到底,他絕不能再讓她跟著他過這麼艱苦的日子。

  她面無表情地說:「把你的戒指也給我。」

  「不給……」

  「給我!」

  她的眼底滾動著珠淚,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種絕望之後的冷靜,一字一句像是夾著冰珠子。

  「你捨不得嗎?請放心,我會把這對戒指的錢還給你,還有這陣子所有的開支花費,一定會加倍奉還。」

  齊御麟眼色更加黯沉,選擇完全封閉真正的自己,強自維持冷硬的表情,像是很怕自己會在下一秒後悔般,迅速拔下戒指交給她。

  他的動作……真的毫不遲疑啊!她看在眼底,唇畔浮起更悲傷的笑容。

  這樣很好,很好,兩個人都毫無眷戀了,可以斷得干於淨淨,毫不拖泥帶水。

  多好啊!

  她高舉右手,更猛力地往前一揮,「咚」一聲,戒指丟入河中,發出異常清晰的聲音,那道聲響,宛如上把尖銳的利刃,直接插入兩人的胸口。

  她咬牙看著滾滾流動的河水,清楚地知道,從這一秒開始,以前那個單純無知的紀書庭已經死了,徹徹底底的死了,死在這灰沉沉的河底!

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51 AM

第七章

  紀書庭躺在大床上,被夢魘糾纏著,破碎地低喊:「我恨你,真的好恨你……我會立刻消失……再也不要當大麻煩……」

  下一秒,她睜開眼睛,因為宿醉,下意識還痛苦地抱著頭。

  直到頭痛慢慢消失後,她才茫然起身,看著眼前的房間,突然一驚,發現這下是自己的房間,嚇得要尖叫之際,轉頭看見了睡在單人沙發上的男人。

  齊御麟?

  她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用力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不知道自己到底清醒了沒?

  是在作惡夢嗎?他怎麼會在這裡?不對……這裡不是她家,那,是他的住處嗎?

  可是。她為何會在他的住處?

  她記得昨晚自己陪柏瀚參加生日派對,喝了很多酒,昏昏沉沉中,她有股衝動想打電話給齊御麟……不會吧!她真的打了?

  她看到自己的包包就擱在一旁的茶几上,趕緊抓過來拿出手機,發現已被關機,打開後出現一大堆留言和簡訊的訊息,幾乎都是賀柏瀚留的。

  她聽了其中一則留言,他焦躁地說:「紀書庭,你到底在哪裡?我很擔心,趕快跟我聯絡,任何時間都可以!」

  她又檢查通話紀錄,赫然發現自己真的有撥電話給齊御麟,老天……這一刻她還真想拿酒瓶砸死自己!

  紀書庭,你瘋了嗎?就算真的失心瘋,你也不該打電話給他。

  前後推想了一番,紀書庭拼湊出昨晚發生的事情,就是她在爛醉如泥的情況下打電話給齊御麟,叫他去賀柏瀚生日派對的聚會場所;然後,他就這麼把已經醉昏的她帶回家。

  真是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她十分懊惱,卻又知道自己沒資格責怪他為何把她帶回來,他不知道她住哪裡,深夜時分還能把她丟到哪裡去?而且,她身上的衣服非常整齊,他應該沒有對她亂來。

  天啊!她發誓再也不要喝酒了,至少不能像白癡一樣喝個爛醉,丟這麼大的臉。

  她看看手錶,凌晨五點,又望著熟睡中的齊御麟,他裹著薄毯沉睡著,冬天的夜裡很冷,一定是毯子不夠保暖,所以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一室寂靜,角落的落地檯燈流洩出暈黃的光芒,彷彿把兩人包圍在其中。

  紀書庭怔怔地望著他,望著那她曾經最深愛,可也最痛恨的男性臉龐,萬千複雜的情愫湧入心房。

  和他分手這麼多年了,但她還是常常被夢魘糾纏,總是夢到要分手的那一夜,他對她厲聲咆哮,說他後悔惹上她這個大麻煩,他要跟她分手。

  然後,她心碎地衝到河邊,扔了兩人的定情戒……

  經過了這麼多年,她已從一個小女孩蛻變成獨立自主、擁有自己事業的女人。

  她以為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擊倒她,但每回從夢裡渾渾噩噩地驚醒,她的心頭還是會劃過陣陣疼痛。

  當年那一道傷,就像一把巨斧劈開她的心,讓她傷得很深、非常深。

  她整個人家是支離破碎的布娃娃,心底的傷也許永遠沒有痊癒的一天……

  思緒紛亂地望著他,這些年過去,他擁有傲人的事業成就,但歲月並沒有在他英俊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的視線緩緩流轉著,從他略顯凌亂的黑髮到他濃密有型的劍眉,英挺的鼻樑宛如高高隆起的山嶽,往下望,是陽剛豐潤的嘴唇……

  他的下巴弧度非常性感,以前她最喜歡在他吻了她之後,輕輕啃咬他的下巴,用臉蛋輕輕磨蹭,感覺那小小的、剛冒出頭的鬍渣,有點刺人。他則會把她抱得更緊,說她是個小妖精,又給她一個更纏綿的熱吻,兩人吻得難分難捨。

夠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驚覺腦中的畫面開始失控,紀書庭氣憤地搖搖頭,眸底湧上惆悵。方纔,她又作了那個惡夢,雖然只是夢,可清醒後還是清晰地感受到胸臆間的疼痛。

  她不會忘記在河邊的羞辱和絕望。回台北後,她咬牙唸書,用盡全身的力氣恨他,彷彿唯有恨他才能化悲憤為力量,在絕望中摸索到重生的勇氣,在遍體鱗傷中找到力量站起來!

  她發憤苦讀考上公費獎學金,拋開台灣的一切遠赴巴黎深造,立誓要開啟一個全新的人生。

  她以為自己會恨齊御麟一輩子,但上次在拍賣會上他親口告訴她當年和她分手的原因,她頓時迷惑了。

  經過這幾天的冷靜和沉澱,她覺得他所說的話可信度很高,齊御麟不是個善於說謊的男人,更何況現在的他可是跨國集團的台灣區總裁,位高權重,沒有必要欺騙她。

  這幾年她成長了很多,當然可以理解父母親當年的阻擾是為她好,雖然方法錯誤,但無法否認他們疼愛女兒的心。

  這些年她只要有空就會回家陪伴兩老,關心他們的健康,有了收入後,更是固定會匯生活費回家,和雙親的感情愈加親密,如果她想知道事實,大可回家問父親。

  但,她不想那麼做……事實究竟為何,已經不重要了,經過那一場耗盡精力的愛戀,她覺得自己歷盡滄桑,她累了……

  不想再那麼義無反顧地愛著一個人,那種愛就像飛蛾撲火般絢麗耀眼,可下場卻是慘不忍睹……

  過去的就讓它完全過去吧!她不想繼續被困在紛擾雜亂的回憶中,只能說,她和齊御麟有緣無分,注定無法廝守。

  默默凝視他好久,終於,她對自己下了最後的命令……快走吧,立刻離開,現在!

  她下床,輕輕地把暖和的羽絨被蓋在他身上,然後毅然轉頭,打算在不驚醒他的狀況下悄然離去。

  她的動作很輕很輕,可他還是醒了。

  他迅速抓住她的手,起身叫住她。「庭庭!」

  「天快亮了,我該走了。」她不敢看他,抓著包包想往外走。

  她注意過房裡沒有任何嘔吐過的痕跡,很慶幸自己酒品還不錯,喝醉酒就是乖乖睡覺,不會胡鬧。

  齊御麟硬是把她的肩膀扳過來,要她看清自己眼底的深情,低啞地問著:「你還恨我嗎?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的嗓音為何如此低啞,難道是昨夜受寒了?她的心底滑過一絲愧疚,卻不允許自己表現出來。「不是那樣。」

  齊御麟急切地道:「就算你恨我,也是我罪有應得,我錯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就貿然帶你私奔,後來還以那麼粗糙的方式分手,都是我的錯!但請你相信……我真的很愛你,這份感情就像十年前那麼濃烈而真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任何事情拆散我們。」

  他眼底的真情讓她心弦悄悄悸動,沉默了好久,才悲傷地開口。「不,過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是是非非、紛紛擾擾都讓它隨風而逝,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只能說我們沒有緣分,請你忘了我吧!」

  「不,我忘不掉!庭庭,你以為愛情是什麼,可以說忘就忘?我們曾經是夫妻啊,就算沒有人見證,但在我的心底,那一場婚禮永遠存在!」

  他眸底滿溢的深情幾乎要讓她融化,聲音好低,卻充滿了撼動她的力道。

  「在我們私奔的那一夜,我已經以一片赤誠迎娶了你,你是我齊御麟的結髮妻子,我是你生生世世的丈夫。」

  倘若不是一直深呼吸,在紀書庭眼中打轉的珠淚眼看就要潸然落下……那一場婚禮,何嘗不是一直存在她的心中?!

  那一夜,沒有公開的儀式,但他們兩人以最堅貞的心向天地起誓,要當一對幸福的小夫妻,要手牽手走過人生的歲月,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變老,白髮蒼蒼時為對方披上一件保暖的毛衣,微笑地一起出門散步,要緊緊牽著手過馬路……

  那一夜,沒有證人,也沒有來祝賀的親戚好友,沒有鮮花喜宴,沒有花童、伴郎伴娘……什麼都沒有。但在她的心底,卻如花似錦。

  她穿著雪白的婚紗,裙擺好美、好夢幻,漫天的花辦紛紛落下,像是一場最浪漫瑰麗的花之舞。她揚起美麗的笑容,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心愛的男人,讓他執起她的手,為她戴上戒指。

  她和他的無名指,曾經戴過一模一樣的婚戒……

  有人說,左手的無名指有一條纖細的神經直接通往心臟,因此戴在無名指上的婚戒,代表著永恆的誓約。

  表面上,她是恨著他的,但她太瞭解自己了,知道自己其實是害怕著深藏內心這十年來不曾磨滅的情意,只能以「恨」這個字來掩飾情感。倘若愛得不夠深,她早就將這個男人拋在腦後了。

  沒有愛,哪來的恨?

  愛恨糾纏就像濃烈嗆辣的苦汁,這苦味在她的舌尖蔓延,順著咽喉一路婉蜒往下,滲入她的血脈中侵蝕全身,把她折磨到筋疲力盡、不成人形。

  她倦了,真的不敢再愛……

  只能說他們真的沒有緣分,他是她無緣的丈夫……

「庭庭,你知道嗎?」他望著她,眼底升起惆悵。「在國外辛苦打拼了幾年後,原本兩年前我們就可以見面,那時我的辛苦奮鬥終於有了耀眼成績,我告訴自己……齊御麟,現在的你有資格回去找庭庭了,你可以給她一個穩定堅固的家,沒有任何人可以再拆散你們。:

  「但是那時候,我不知道你人在何處,試著從紐約打電話回你台北的老家,是你父親接的。我一報出名字,他很緊張地說你已經結婚了,擁有很疼愛你的丈夫,還生了一個小孩,過得無比幸福。他拜託我不要再騷擾你,他一再強調你很珍惜這段美滿的婚姻,請我不要再跟你聯絡,不要再擾亂你的人生。」

  什麼?又一顆震撼彈在紀書庭腦中炸開,老爸居然說她結婚了,還有一個小孩?

  她驚愕到完全說不出話。

  老爸為何要說謊?

  同一時間,紀書庭慢慢拼湊起來,兩年前正是她受到賀夫人的鼓勵,辭掉電視公司的工作,想自已創業的時刻。

  爸一直跟她說不用急,女孩子最終還是要有一個好歸宿,與其不眠不休地辛苦創業,不如好好尋覓可以托付終身的對象。

  爸還拜託一堆人幫她介紹對象,展開一連串的密集相親,直到她嚴正抗議後,老爸才肯罷手,不再逼她去相親。

  原來,那時候爸是因為接到齊御麟的電話,才會希望她趕快跟他心目中那些忠厚老實的好男人結婚。

  她可以理解父親為何這麼做,在父親的眼底,齊御麟是個危險分子,她只要一遇到他就會變得無比瘋狂,可以瞬間喪失理智,拋開一切只想與他遠走高飛。

  齊御麟在父親的心目中是個偏激分子,無法給女兒帶來穩定與幸福,因此父親才會希望她嫁給別人,編了這種謊言騙他。

  齊御麟搖頭,嗓音無比蒼涼。「你絕對無法想像當時我聽到你結婚的消息後,變成了什麼樣子。從來不請假的我破天荒向公司請了三天假,這三天都躲在公寓裡喝酒,喝完了就把空瓶狠狠往牆上摔,搞得一地酒瓶碎片,我幾乎失去了生存的意義,每天醉了就睡,睡醒了就猛烈地灌酒,再重複地亂摔酒瓶!一直到鄰居被嚇到報警,警察破門而入,才救了躺在地上爛醉如泥的我,當時的我虛弱得站不起來,腳底被酒瓶碎片割傷,還一直流著血……」

  聽到這裡,紀書庭再也無法假裝冷漠,淚水決堤地紛紛墜落。他怎麼可以這樣?為何要如此傷害自己?

  他們兩人為何會愛得這麼苦,這麼絕望無助?十八歲那年,愛到轟轟烈烈,愛到幾乎耗盡性命,卻還是敵不過命運的擺佈,被迫分離!

  十年過去了,他們兩人都擁有了一切,可為何依舊這麼惆悵,這麼陰錯陽差……

  這是上天的捉弄嗎?就是不讓他們兩人相愛?她注定一輩子得不到真愛,就算拼盡一切力氣,流光了淚水,依然得不到……

  「庭庭。」他抓緊她的手,目光灼灼。「我好不容易才能活著回來見到你,告訴我,你願意回到我的身邊,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對不對?」

  「我不知道、不知道……」真的發生太多太多事了,腦中有無數道亂烘烘的聲音,每一道嗓音都尖銳地叫囂著,她無法思考,只能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她有一股衝動想撲入他寬闊的懷抱中盡情痛哭,像小孩一般,什麼都不管,只要拚命大哭,讓奔騰的淚水宣洩這十年來辛苦壓抑的思念。

  但,她不敢,面對愛情她真的好怕,又驚又懼!

  她真的可以得到真愛嗎?會不會一踏出步伐,又會摔得粉身碎骨?

 齊御麟將她的反應全看在眼底,陰鬱與憂愁襲上濃眉。「你不相信我嗎?你認為我還會傷害你?或者,你真的愛上了那個混帳賀柏瀚?」

  他一直很在意那個姓賀的,反正只要是想追求庭庭的男人,他都視如眼中釘、肉中刺。

  紀書庭很錯愕,幹麼提起他?這根本不關他的事,然而,手機偏偏在這時響了,來電者正是賀柏瀚,她猶豫了幾秒,還是接聽。

  她剛「喂」一聲,就聽到彼端焦急的聲音。「謝天謝地,書庭,你終於接電話了!昨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裡,只說要出去上洗手間、打個電話,結果人就不見了。我一直打電話,你不接也沒有回,老天爺,我真的好怕你出事。」

  「柏瀚,別擔心,我沒事。」她趕緊安撫他。「我只是喝醉了,去上洗手間剛好遇到一個女性朋友,她看我不舒服就先送我回家,我一回家就昏睡了,才沒接到你的電話。不好意思,讓你操心了。」

  「那就好,沒事就好。」他真的鬆了一大口氣。「不然我會很自責,就怕我約你出來,反而害你出了事,沒有把你保護好。」

  對方還想說什麼,齊御麟卻突然一把搶過手機,嚴正地宣告:「賀柏瀚,我是齊御麟,書庭現在和我在一起,她是我的女朋友,請你不要再騷擾她,聽清楚了嗎?」

  說完,他立刻掛斷電話,並直按關機,動作一氣呵成,非常迅速。

  「你做什麼?」紀書庭這才反應過來,氣憤地搶回手機。「你太過分了!憑什麼對他說我是你的女朋友?」

  「你就這麼害怕他誤解嗎?」齊御麟臉色鐵青,戾氣態猛地問著:「那混帳到底哪裡好,讓你如此在意他,卻不肯給我一次機會?紀書庭,你真是鐵石心腸!」

  紀書庭完全被他激怒了,怒焰沖天地大吼:「他什麼地方都比你好!最重要的是……不管我想和誰交往,都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齊御麟,你離我遠一點!」

  抓起包包,她想奪門而出。

  他卻迅速扣住她的手腕。「不准走,你想去他的身邊嗎?」

  他真是恨死那個王八蛋了,倘若他就站在眼前,他一定把他揍得滿地找牙,「放手,我不想再看到你!」

  「不要再說違心之論了,庭庭,我瞭解你,你愛的是我。」

  「你才不瞭解我!」紀書庭轉身用力推開他。「別碰我,齊御麟,你以為你是誰?不管當年分手的原因是什麼,總之,分手就是分手了,你憑什麼又闖入我的生命?」

  她想表現得更利落,甚至瀟灑地轉頭就走,假裝生命中不曾出現過他這號人物;偏偏事與願違,吼著吼著,不爭氣的淚水也紛紛滑落,她好恨自己為何要流淚,更恨自己這顆心為什麼還被他緊緊牽動、被他吸引……

  齊御麟心疼地望著她晶瑩的淚珠,放軟了口氣,無奈地說:「庭,你還不明白嗎?不是我又闖入你的世界,而是你一直在我的生命中,不曾遠離。而且,我也一直在你的生命中。」他看得很清楚,倘若她對他沒有情,不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這句話又逼出她更多的淚水。可她拒絕承認自己被感動了,她很清楚……只要她往前踏出一步,投入他的懷抱,就會完全淪陷,再度交出自己的心。

  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傷害她的人只有他!在別人面前,她紀書庭像是銅牆鐵壁,但一遇到齊御麟,她的盔甲就會瞬間融化,只要他輕輕一用力,就會將她刺得遞體鱗傷。

  釐清當年的誤會後,她相信這個男人對自己是有很深的感情。但,她真的伯了!如果又瘋狂地陷入愛河,她會像當年一樣,因為他的微笑而歡笑,為他的疏離而痛下欲生。

  也許……他們還是會再次分手,畢竟沒有人可以保證愛情會一帆風順。那麼,這一回她真的會全盤皆輸,敗得很慘、很慘,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愛情很美好,但是能相相伴到老,除了愛之外,也許還要加入很多很多的好運。

  人生總是會有無比嚴峻的考驗,總是會陰錯陽差、會身不由已

  一想起當年被拋棄後那個渾渾噩噩的自己,她真的好怕,她不想再賭上自己的心,不要再把喜怒哀樂繫在一個男人身上,甚至離開他後,連呼吸都覺得痛,每天失魂落魄的,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她不要,不要再變成那麼悲慘的模樣……

  「不,我要走了。」她再度想衝到門口,他卻緊緊地抱住她。

  「庭……別走,不要再離開我。」他低頭,迅速封住她的唇,以最火熱的吻奪走她的驚呼。

  「唔唔……」紀書庭想掙脫,可他卻將她鉗制得更緊,捧起她的臉蛋不讓她再閃避。

  他的雙唇帶著燒灼的力道,每一個呼吸都飽含誘惑,要她沉淪,要她徹底投降。

  紀書庭知道自己應該憤怒,氣他竟敢強吻她,但內心卻很不爭氣地深深悸動……這粗獷的味道,是她整整十年來,午夜夢迴時最想念的味道。她瘋狂想念他溫暖的大手、他的唇,他讓她神魂俱醉的吻、他的笑容,他的一切一切……

  她企圖欺騙自己,一再說已經不愛他了。但人的生理反應是誠實的,根本無法欺瞞。

  齊御麟瘋狂地加重吻的力道,她還是這麼甜、這麼誘人,她是他苦苦思念十年的女人啊!

  他將她壓在大床上,吻得更是霸氣,像是最飢餓而邪魅的野獸,雨點般的吻從她的朱唇、臉蛋一路往雨游移,飛快地脫掉兩人的衣物……

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53 AM

第八章

  數日後。

  因為答應賀柏瀚要參加一場慈善募款活動,這天,紀書庭搭他的便車一起到電視台,拍攝募款的活動短片。

  忙完後,賀柏瀚開車送她回去。

  在車上,紀書庭帶著歉意說道:「賀大哥,真不好意思,其實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公司就好了,不用麻煩你送啦!」

  賀柏瀚微笑地說:「何必跟我這麼客氣?況且一點都不麻煩啊,你的車剛好送廠維修,我也只是順路來接你。說起來是我應該好好感謝你,不管賀氏慈善基金會發起什麼活動,你都熱烈響應,這一次又特別設計了新款珠寶提供給我們義賣賑災。」

  「別這麼說,我以前就說過,比起老師和你,我做得根本一點都不夠,不過是拋磚引玉而已。更何況,我深深覺得可以幫助別人是值得開心的事,不過第一次面對鏡頭拍活動廣告,我覺得好不習慣,剛才我的動作一定很僵硬,超不自然的。」

  這次的賑災活動,賀氏慈善基金會邀請許多當紅的歌手及演員,還有形象良好的公眾人物一起共襄盛舉,方纔他們就是進攝影棚拍攝短片以及海報。

  「怎麼會?我覺得你的表現很落落大方呢!笑容清新迷人,很上鏡頭……對了,那個音樂製作人一直纏著你要電話,你沒有給他吧?」他含蓄地刺探著。

  「沒有。」紀書庭猛搖頭,她絕不會隨便給別人電話。

  「那就好。」賀柏瀚總算放下心中的太石頭,看到那只蒼蠅猛纏著紀書庭,他心裡真不是滋味。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我知道你很不喜歡被人那樣糾纏,為了杜絕這些麻煩,我有一個很棒的建議,不如趕快交個男朋友吧!書庭,可不可以再次認真考慮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很想當你的護花使者。」

  她一愣。「賀大哥……你又在亂開玩笑了,我們不是說好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嗎?」她慧點地不讓氣氛變得尷尬。「還是,你覺得我這個朋友很煩人,所以要趕快出清存貨?喂,別這麼無情嘛!」

  賀柏瀚笑了,笑容中有著淡淡的失落。「別傻了,我怎麼可能覺得你煩?好,不提這個,快中午了,吃飯最重要,可以跟我這個好朋友吃個飯吧?」

  唉,他可說是屢敗屢戰啊!被紀書庭婉拒好多次,但他就是無法死心,也不敢細問那天電話裡的事,齊御麟擅自宣稱書庭是他女友,他並不相信,他清楚書庭不是個隨便的女孩,只是她和齊御麟之間到底有何糾葛,他還是心存疑惑,他們是舊識嗎?那天又怎麼會在一起?

  他好想問個仔細,但溫吞的個性使然,讓他無法直接提起那天的事,深怕太唐突了。只能告訴自己,慢慢來吧!感情的事不能強求,只要她還肯當他的好朋友,他還是有一點機會的,以後的事……只能隨緣,順其自然。

  「沒問題。」紀書庭暗自鬆了一口氣。「我知道這附近有一間很棒的希臘風味餐館,先說好,今天由我請客喔!走,我們去大吃一頓。」

  用完餐後,賀柏瀚送她回公司,路上提議下週一起到國家音樂廳欣賞一場很棒的演奏會,但紀書庭以那幾天可能要南下視察分公司為由婉拒了。

  下車後,目送賀柏瀚開車駛離,她轉身正要走進公司,突然一個男人動作迅猛地來到她面前。她抬頭一看,平靜的心湖霎時又起波濤。
齊御麟臉色森戾。「你這幾天連我的電話都不肯接,卻肯跟賀柏瀚出去?」他已瞥見剛才送她回公司的車子裡,駕駛人正是賀柏瀚。

  紀書庭強自壓抑著急促的心跳,冷冷看他一眼。「我想和誰出去是我的自由,與你無關。」

  一看到他,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的事。

  她不能原諒自己,那天在他家居然和他吻到欲罷不能,甚至上了床……夠了!

  她以後絕對要和這個危險人物保持距離!

  那天,他發狂地要她,一次又一次,「戰況」之激烈讓兩人在好幾回歡愉後,終於相擁著沉沉入睡,一直睡到傍晚才起來。

  恢復理智的紀書庭堅持拒絕讓他送她回去,齊御麟拗不過她,最後折衷的辦法是……他打電話幫她叫計程車,紀書庭坐計程車,他則開著自己的車子跟在計程車後面,親眼看她到家,進入大樓後,才肯離去。

  這幾天齊御麟一直打電話來,也傳了好多通簡訊,她一律不接也不回。但該死的他,還是害她一顆心浮浮蕩蕩的,無所憑恃,好幾次還在工作中分神想起他;喔,她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們必須談一談,我的車子停在前面。」他扣住她的手,堅決地道。

  「放手!」紀書庭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她怎麼敵得過他的力氣?意識到旁人好奇的注目,她尷尬地羞紅臉頰,惱怒低斥著:「齊御麟,快放開我!」

  齊御麟卻更專制地道:「不,我們必須談談!庭庭,你一定要對我這麼殘酷嗎?」

  她明明還深愛著他,但為何就是困在昔日陰影中,不肯再度接受他的愛?折磨她自己,也把他折磨得好慘,唉,他真是快被她逼瘋了……

  紀書庭又氣又惱,可惡!這男人真是她命中的剋星,真是欠他的!

  「不要再拉了,我跟你上車。」在公司門口拖拖拉拉的,萬一讓認識的人看見了,她丟臉可丟大了。

  上車後,她面容凝霜地道:「有話快說,我只給你三分鐘。」

  齊御麟深深她看著她,口氣十分嚴肅。「跟我說實話,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姓賀的嗎?」

  紀書庭臉色更加凜然。「這是我私人的事,沒有必要回答你。不過,如果一定要一個答案才能停止你的糾纏,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沒有錯,我對他很有好感。」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真的喜歡他。」

  「你憑什麼不相信?」

  紀書庭存心和他槓上,討厭他這副很瞭解她的模樣,也討厭自己……為何這麼不爭氣,只要他一出現,以為堅固的心防就會開始動搖。

  「齊御麟,你少自以為是,就算我們以前談過戀愛又怎麼樣?事隔這麼多年,我當然會愛上別人,這是很正常的事。」

  她逃避他直視的眼神,在心裡悄悄地說……賀大哥,對不起,我真的被這男人逼急了,請原諒我一時的說謊吧!

  她只會對齊御麟說謊,可在賀柏瀚面前,她絕絕對對會謹守分寸,不超越界線,破壞兩人兄妹般的友情。

  「你不愛他,因為,你的心還在我的身上,一直在我身上。」齊御麟深不可測的黑眸裡有著濃濃的愛戀。

  這句話讓紀書庭的心湖更是騷動,下意識地更加武裝自己。「你真可笑,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偉大,你聽好……我很喜歡他,這些年來,我當然有遭遇人生的些挫折和低潮,當我需要鼓勵時,是他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喜歡他,他帶給我很大的安全感。」

  「安全感並不是愛,不要弄錯自己的感覺,友情絕對不可能變成真愛。」

  「齊御麟,你夠了沒?你以為自己真的很瞭解我嗎?」宛如被逼到絕境,她憤怒地反擊。「不管我們以前發生什麼事,愛得有多轟轟烈烈,都結束了!Gameover!時光不會永遠停留在十八歲,我早就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我早就拋開過往向前走了,你懂不懂?」

這句話擊中他了,他的臉上出現震驚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氣,握拳讓指甲狠狠刺人掌心內,強迫自己繼續說出更殘酷的話。「請你不要再像鬼魅般纏著我,過往的記憶讓我很不快樂,我想徹底擺脫過去的一切,過得開心一點、輕鬆一點!」

  這些話狠狠擊痛了齊御麟的心,也擊垮了他,腳底下的世界彷彿在瞬間崩裂、塌陷了……她說,他像是鬼魅,只會帶給她巨大的痛苦!

  巨大的痛苦……

  好痛……他清清楚楚地聽到胸膛深處響起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沒錯,回想這幾年,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他在哪裡?他在哪裡?

  他在異國日以繼夜地打拼事業,拚命賺錢;可相對的,他無法守在她的身邊,當她痛苦、孤單、想找人求救時,他都不在。是的,他愛她,愛到瘋狂,愛到可以把性命交給她,但不管有任何理由,錯了就是錯了,他的確沒有好好守護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寶。

  老天,他無法原諒自己!

  紀書庭傷痛地望著他,她知道他的心在哭泣,因為,她的心中也傳來同樣的聲音,但,她不能、心軟……

  齊御麟終於鬆開緊握住她的手,整個人靠向椅背,神情頹喪又哀傷,彷彿瞬間被奪走了生命,留下的,只是一具沒有血肉的空殼

  他不斷問著自己……他真的自以為是嗎?他的存在只會喚起她過往的傷痛?難道,他真的只會傷害庭庭,十年後,他帶來的只是困擾,讓她無法擁抱真正想要的一幅?

  雖然愛得很深,但他就是沒有福氣擁有她……

  真的結束了?就像她所說的,一切早在十年前就徹徹底底結束了,他已錯過生命巾最關的托母.不管任何原因,錯過就是錯過了?

  緣分,真的散了嗎……

  他真的不知道。也不願繼續往下想,是否這一次他又要眼睜睜看著她離開,走出他的生命。

  他不甘心,他真的好想好奪回她的心!可,倘若他的存在只會讓她痛苦,那他這麼做真的太自私,他沒有資格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介入她的人生。

  真正的愛不是佔有,而是希望對方過得更好、更幸福。

  只要庭庭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他自己活在孤獨陰暗中又何妨?他傾盡一生的心力,只想看到她幸福,只渴望她每天都露出甜蜜的笑容。

  也許,真的該放手了,不管有多痛,都該放手……

  深深凝視著她,凝視著他已經愛了長達十年,往後也會一直深愛的女人。她的容顏早就烙印在他心版上,無比清晰。也許有一天,他會忘了年輕時在事業上的意氣風發,他會忘記很多很多事;但他永遠不會忘記她燦爛的笑臉,不會忘記有個單純可愛的女孩,在青澀的歲月中曾把自己的手交給他,願意足艮著一無所有的他浪跡天涯。

  不會忘記她眼中的點點星辰,不會忘記她的笑容弧度,不會忘記她的小手有多溫暖……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齊御麟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語音破碎地開口:「我……我懂了,我想,我真的帶給你很多很多的傷害。」

  他緩緩地由口袋中拿出一個珠寶盒。「收著它好嗎?」

  那是什麼?紀書庭的手不肯伸過去。

  齊御麟把她的手抓過來,直接把珠寶盒放在她的掌心,並打開盒蓋。

  這……紀書庭呆住了,盒內放的,居然是一枚設計簡單但美麗奪目的鑽戒。

  他望著她,笑容中有一抹滄桑。「記得嗎?我們私奔的那個晚上,我獻上戒指向你求婚。那時候,我很抱歉地對你說,那枚廉價的戒指其實配不上你,將來,我會買一枚真正的鑽戒給你。」

  話一說完,紀書庭眼底的淚水已悄悄凝聚,她不斷深呼吸,想把淚水逼回去……

  他好可惡,真的好可惡!他為什麼將那時的誓言記得如此清楚,他為何又回來擾亂她的心?

  模糊淚眼中。她所看到的並不是好幾克拉的鑽戒,幾克拉對她沒有什麼意義,這戒指背後所代表的濃濃情意,她不敢去細想,更不敢去觸碰……

  齊御麟幽幽地說:「現在,我信守承諾,將早就准各好的鑽戒親自交給你。我不想違背誓言,請你也不要覺得心裡有負擔。這戒指注定屬於你,但我們之間的緣分,我不能強求,只能將決定權交給你。」

  他眼底的惆悵一直堆積,整個人彷彿墜入灰霧中。

  因為法蘭西斯集團的台北據點在他的帶領不成功打響知名度,營業額扶搖直上,突破總公司原先估計的數字,因此總公司的總裁親自遊說他,希望他能答應前往南美一帶的新據點親自坐鎮,擴大集團的營運版圖。

  當然,倘若他答應了,總公司會給他全球執行副總裁的殊榮,這是多少洲際執行長夢寐以求的寶座,除了能擁有驚人的年薪、紅利和豐厚配股之外,掌握的權力也很大。

  在今天之前,對這些誘惑他一點都不心動,只因,他想留在有紀書庭的地方,就算要接受副總裁的職位外調,也要帶著紀書庭一起走。

  不過經過今天的談話,他瞬間覺得也許書庭真的已經不需要他,甚至不想再看到他。

  他該走嗎?該離開這個傷心地嗎?他不知道……決定權,在庭庭的手上。

  望著紀書庭,他的眼神好疲憊,像是長期行走在荒蕪沙漠中的旅人,倦了、也累了。

  「總公司最近有可能調我到其他國家負責拓展據點的工作,原本我不想答應,不過,倘若我的存在對你已經變成困擾,我會走。沒什麼問題的話,應該再過一個星期就會離開。這戒指,請你保留,它是屬於你的,就算你想扔了它,我也不會過問。」

  戒指的宿命,彷彿就像他的命運……

  聞言,紀書庭內心又掀起轟然巨響,他說什麼?他要走?他要離開了?

  內心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開始陷落,她覺得恐慌,卻又極力想鎮定。

  兩人無語地對望著,薄冷的空氣浮動在兩人之中,明明同處一個車廂,但齊御麟似乎已看到兩人未來不同的道路。

  明日、明日將隔天涯,往後他們之間的距離會隔得很遠很遠,兩人會分處不同的洲際、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城市。

  真的很遙遠……

  齊御麟緩緩地露出笑容,苦澀中充滿了祝福。如果他注定沒有福氣擁有最心愛的女人,他只希望……這一回分離,他可以留給她一個真摯的微笑。

  不再是悲傷或痛恨,只希望,是滿滿的笑容……

  「庭庭……謝謝你給我這麼多美好的回憶,一直到今天,我依然深深感動,十年前,你願意拋棄一切跟我私奔,我們當年的愛沒有錯,只錯在時機不對,那時候的我沒有足夠能力保護你,只會害你受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現在他有能力保護她了,可,緣分已經盡了……

  紀書庭沉默地聽著,緊緊咬著下唇,就怕下一秒會突然脫口麗出,講出讓自己都震驚的話。掌心的珠寶盒變得好沉,重如千斤。

  深吸一口氣,她困難地道:「我要下車了。」

  她必須趕快下車,不然她好怕自己會不顧一切撲入他的懷中。不,她不能又喪失理智。

  拿起包包,紀書庭決絕地下了車,右手還握著珠寶盒,她筆直地走入公司,下敢回頭,就怕一回頭,就會管不住自己……

作者: cobi_hung    時間: 2014-3-15 11:55 AM

第九章

  今天是紀書庭和好姐妹的固定聚會日,三人開車穿越雪山隧道,來到好山好水的宜蘭喝茶。

  她們來到一間古意盎然的茶館,入口處窄窄的,宛如普通人家的木門,一進去卻別有洞天,要先穿越一條林蔭小徑,茉莉花的芳香撲鼻而來,整個人已經先放鬆一大半了。

  整座茶館采仿古式建築,木頭打造的迴廊掛著一整排銅風鈴,微風吹過,儘是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茶館正中央是佔地頗大的雅致園林,四周有一座又一座的樓閣涼亭圍繞著,每一處樓閣都是獨立的泡茶空間,桌椅都以上等花梨木製作,工法十分細膩。

  已經是常客的三人來到最喜歡的位置,木造樓閣內有著舒適的軟榻,下方是一大片水池,初開的荷花亭亭玉立,粉嫩娉婷,還可以跳望山景,視野寬闊宜人,空氣新鮮,充滿花香。

  她們點了頂級的東方美人茶,搭配店家引以為傲的茶點,有桂花涼糕、驢打滾、豌豆黃、松子糕和核桃糕,都是手工精製,每一款都令人讚歎不已,搭配好茶更是絕配。

  三人邊遠跳遠方山嵐邊閒聊,喝了一盞茶後,孟采瑜望著紀書庭,微笑說道:「庭,你知道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真正笑過嗎?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紀書庭愣住了。「不會吧,我……我很快樂啊,今天跟你們在一起好愉快,覺得整個人都好放鬆。」

  姐妹們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很體貼地一早就拉她去北投,趁人少的時候舒舒服服泡了溫泉,還做整套的芳療spa,中午選了一家泰國餐廳吃地道的泰國菜,用過午餐後再到這裡喝茶。

  東羽萌體貼地把她喜歡的松子糕挾給她。「都是多年的好姐妹了,還看不出來嗎?我也看出你只是在強顏歡笑,你很不快樂。」

  「我……」

  孟采瑜握住她的手。「別急,我們是什麼交情了,不用說抱歉,我們只是心疼,你就是太逞強了,明明那麼在乎齊御麟,為何要把自己逼成這樣?」

  東羽萌和孟采瑜是紀書庭宛如親姐妹的麻吉,三人之間無話不淡,最喜歡窩在對方家裡開睡衣派對,三個女孩吱吱喳喳地聊天,發誓到老都要當好姐妹。

  三個人手上都戴著紀書庭親自設計的姐妹戒,因為造型十分特殊搶眼,搭配任何衣服都非常協調,常被週遭的人追問是在哪裡買的;紀書庭有一些高級的老客戶更是一再慫恿她量產上市,不過,紀書庭至今還是沒有這方面的計劃。

  她知道這款戒指很討喜,一上市鐵定熱銷大賣,訂單多到接不完。但她一開始就是為了兩個姐妹而設計的,這是為了紀念姐妹情誼而設計的作品,不是商品,世界上只有她們三個女孩可以擁有。

  東羽萌和孟采瑜這陣子常常陪紀書庭聊天,很清楚她和齊御麟之間的感情糾葛。

  孟采瑜語重心長地勸著:「身為女人,我可以瞭解你的厭受,以前你的確被齊御麟傷害過,但愛情本來就不是一帆風順的,得到真愛的過程,常常會痛、會受傷,你如果不是真心愛著他,怎麼會覺得痛?就是因為在乎,才會痛。」

  孟采瑜一年前才剛結婚,老公是個出色的青年才俊,對她疼愛有加,她現在可是超級好命的少奶奶。正因她的幸福也是歷經曲折,得來不易,對於感情有很深的體會。

  東羽萌也說道:「書庭,你知道嗎?昨天我們一起去看喜劇電影,當全戲院的人都哈哈大笑時,只有你一個人沒在笑,你的表情好茫然,我想你一定不知道電影在演什麼,甚至想不起來片名和男女主角是誰吧?」

  喔,自己怎麼這麼糟糕啊?紀書庭真想打自己的頭。「羽萌,非常對不起,我……」

  「別說對不起啦!」東羽萌甜甜笑著。「你知道我不會在意的,我只是想提醒你……誠實面對自己內心的聲音吧!不要再被過去的痛苦所困住,人應該展望未來,而不是困在過往的記憶中,不管你選擇哪一條路,姐妹都支持你,你一定要好好想清楚,不要再與幸福擦身而過。」

  好友的體諒卻讓紀書庭更加愧疚,唉……她知道這幾天自己宛若遊魂,拚命安排公事讓自己忙,閒暇就找姐妹看電影、上街血拼或是一起做Spa。但,她的一顆心卻飄飄蕩蕩的,不知遺落在何處?

  孟采瑜也頻頻點頭。「羽萌說得沒錯,我也覺得你好像在逃避什麼,不夠誠實面對自己,你似乎一直在抗拒,但你拚命抗拒的情感,或許就是你真正渴求的。因為害怕受傷,所以拚命把那份情感推開,緊緊閉鎖心房。」和書庭宛如親姐妹,看著她的眼神,她就知道她內心真正的想法了。

  靜默了好久,紀書庭幽幽歎息。「你們說的我都懂,但是……我還看不清自己的心,我好像陷入好濃好濃的迷霧中,越走越黑暗,黑霧越來越濃,越是驚惶地想找到出口,卻越迷失,真的不知該怎麼做……」

  她好迷惘,愛情,太傷人了,尤其是徹徹底底、瘋狂地愛一個人,更是會傷到體無完膚。她無法否認齊御麟在她心裡的地位,但曾經為了這份愛,她摔得好慘。

  對她而言,最慘的並不是失去性命,而是連自尊都失落……

  她真的害怕;不敢再義無反顧地把自己的心繫在一個男人身上。只要他笑,她就覺得全世界都發亮。倘若有一天他不再愛她,那她直的會墜入萬劫下復的地獄。

  這些年,她耗盡力氣、吃盡苦頭,汲汲營營地奮鬥,就是為了找回自尊。萬一又惡夢重演,她真的沒有力氣再面對了……

  孟采瑜勸著:「別這樣,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我們感覺得出他是真的愛你。當年,他為了不讓你受苦,忍痛推開你,他的心其實比你更加煎熬。他除了獨自承受說不出的苦,還要一直背負你對他的怨恨,這份重擔,沒有人可以分擔,有苦只能往肚裡吞。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對你一往情深,這麼好的男人,再加上你們兩人又如此相愛,為何還要錯過?」

  她輕握住紀書庭的手,傳遞最深的支持。「就說我的例子吧,你們都知道我和惟剛結婚之前,也歷經了種種考驗,流了好多淚水,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回想過去因為愛情所吃的苦、流的淚,我會說,滋味的確苦,但很值得。只因我深愛他,我渴望能和他手牽手一直到老,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害怕。因為,我在他身邊,他在我身邊。愛,就是這麼簡單。」

東羽萌也苦口婆心地說:「把過往的陰霾都拋開吧,勇敢地接受他的愛。庭,兩個人之間,除了愛情,還需要信任。我知道你無法放下齊御麟之前對你的傷害,害怕惡夢重演。但你不信任他,不再給他一次機會,他要如何展露他的愛和決心?你如此懷疑他,對他是很殘酷的煎熬。」

  盂采瑜揚起溫暖的笑容。「我們真的不想看到你一直困在矛盾中,苦了自己,也苦了齊御麟。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加油,勇敢一點,真愛不會憑空而降,得到真愛的過程,一定要穿越一條險惡的道路,要披荊斬棘,姐妹們希望你可以勇敢地擁抱愛情,擁抱真正心愛的男人。」

  姐妹們的勸告深深烙印在紀書庭心底,一直玩到夜深了,三人吃完宵夜各自回家,她還是不斷地想著孟采瑜和東羽萌的話。

  她習慣在睡前泡個熱水澡,首先在一缸熱水內滴入可以助眠的熏衣草精油,再加入泡泡沐浴精,讓整個人完全浸泡在熱水和一堆香噴噴的泡沫中,放鬆緊繃的軀體。

  她還在浴室安裝了立體環繞音響,以遙控器打開音響,想讓美妙的音符撫慰不平靜的心。

  但,飄入她耳中的不是悅耳的樂聲,而是他那沉重的嗓音……

  「我們當年的愛沒有錯,只錯在時機不對……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倘若我的存在對你已經變成困擾,我會走。」

  她將身子一直往下沉,想讓泡沫完全淹沒自己,淚水卻已不由自主地奔騰而出,聽到他說「對不起」,她的心好痛好痛。

  事實上,她知道當年不完全是他的錯。她是心甘情願跟他私奔的,不是被逼的,就算私奔的代價很慘烈,但她原本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經過這幾天的沉澱,她知道齊御麟不曾虧欠過她。事實上要不是當年他狠下心趕她走,她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業成就,不會在熱愛的設計領域發光發熱,她不會變成一個充滿自信的女人。

  這些年來,她一直把對他的恨意當成逼自己前進的力量,卻忘了,獨自扛起「負心」這個代價的他,要忍受多麼大的煎熬和自責?

  嚴格說起來,她真正恨的並不是齊御麟,而是十年前那個無知的紀書庭,她痛恨自己不該那麼草率莽撞。

  心底的傷痕,是自己鑄成的,並不是旁人,不是他、不是……

  完全認清這個事實後,她的淚水嘩啦啦地墜落,身軀開始發抖,不斷以手掌拍打臉頰。「紀書庭,這一切的錯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本來就該為當年的莽撞付出代價,你……好自私、好自私……」

  她不該口口聲聲說當年都是他的錯,把責任通通丟給他。可,即使她這麼任性,齊御麟卻還是像十年前一樣,愛慘了她。就算被她恨,被她仇視,還是默默吞下所有的原罪,只因為……他愛她!

  「愛」這個字說起來很容易,但,要多麼深愛一個人,才能有這份包容心,做到無怨無悔的付出?

  「我真的好糟糕,懦弱又自私,竟然以恨當借口來逃避一切

  她是一無可取的女人,為何他還這麼愛她?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帶給他真正的溫暖和幸福,他何苦把如此濃烈的愛放在她身上?這麼渺小又自私的自己,真的還有資格得到他的愛嗎?真的可以嗎?

  他說他要走了,他說決定權在她的手上,戒指就代表他的命運……

  她到底該怎麼做?她真的還有資格擁抱他嗎?

  浴缸裡的水早就冷了,但紀書庭卻不想出來,只是縮起身子不斷自責,佈滿淚水的臉龐滿是無助……

  今天要下台中視察分店的營運,但紀書庭因為前一天晚上輾轉反側,睡眠嚴重不足,便要身為秘書兼助理的安琪開車來接她。她不想搭高鐵,因為還要到另外一位客戶那邊拜訪,有車比較方便。

  手機傳來簡訊鈴聲,她拿起手機檢查,原來是安琪通知她再三分鐘就到樓下了。

  紀書庭準備下樓,將iPad放入包包時,不經意地看到了一直放在裡面的珠寶盒,她的眼神充滿迷惘,明天……應該就是齊御麟要離開台灣的日子了……

  唉……她真實的情緒是騙不了人的,好想打電話給他,好想好想!但,她要對他說什麼?她永遠忘不了他把戒指放到她掌心時,眼底的傷痛……

  「……倘若我的存在對你已經變成困擾,我會走……戒指,這戒指,請你保留,它屬於你的,就算你想扔了它,我也不會過問。」

  「一直到今天,我依舊深深感動,十年前,你願意拋棄一切跟我私奔。我們當年的愛沒有錯,只錯在時機不對,那時候的我根本沒有足夠能力保護你,只會讓你受傷。對不起……」

  她真的要這樣結束這段感情,以後再也不見他,甚至不知道他往後會在哪一個國家,就像浮萍般,隨著流水各自漂泊,各分東西,一輩子都沒有相聚的機會?

  慌亂之中,鑰匙從她手裡掉到了地上,她歎了一口氣撿起鑰匙,還是好想打電話給他,可是,她已經準備好要跨出那一步了嗎?

  天啊!太多問號在她腦中拚命轉轉轉,她的頭快要爆炸了,先下樓吧,不能讓安琪久等。

  上車後,平常活潑聒噪的安琪一反常態地安靜,只是對她說了聲:「總經理,早安。」之後就沉默不語,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

  紀書庭不解地問著:「怎麼啦,你身體不舒服啊?那換我來開車吧,還是你沒吃早餐?走,我請你吃頓豐盛的早餐再上高速公路。」

  「不是,我身體沒有不舒服,可是,我的心在哭……」安琪突然大哭,淚汪汪地道:「總經理,你聽到了嗎?我的心哭得好慘啊,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好想我男朋友……」安琪越說越傷心。「你也知道我們兩人是遠距離戀愛,他遠赴英國唸書,為了節省機票錢,我們都要熬上好幾個月才能見一面。我兩個月前原本要去英國找他,可是卻遇上歐洲百年大雪災,一堆機場都關閉了,就算我想盡辦法要轉機也行不通,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他了,想他想得快發瘋,只能每天晚上和他通視訊……」

  安琪哭得鼻頭髮紅。「昨天晚上,他在視訊裡告訴我他得了重感冒,整個人昏昏沉沉,一點體力都沒有,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氣色好差……我看了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到他的身邊照顧他。我真的受夠了,我不要只能在電腦上看到他,昨晚他哭了,我也哭了……為什麼我只能隔著冷冰冰的電腦螢幕親他,發狂地想抱抱他,卻怎麼都抱不到,我要的不多,只想要一個真實的擁抱啊,嗚嗚……」

  「別哭了。」紀書庭不忍地安慰她。「你先把車子停在路邊,換我來開。」

  兩人交換位置後,車子又重新上路,安琪抽了好幾張面紙抹眼淚,但淚水還是嘩啦拉猛掉,紀書庭看了也跟著難過,提議道:「這樣吧,我放你三個星期的有薪長假,你趕快訂機票去英國找他。」她是個好老闆,助手們有問題,能幫的她一定盡量幫。

  「我也很想過去,可是現在不行。」安琪越哭越凶。「他最近要期中考,壓力很大很大,考不過的話很多學分還要花時間重修,就得延後畢業了。所以在他大考期間,我不能去找他,不能讓他分心,我寧可現在忍耐,也希望他快點畢業拿到學位,早一天回到台灣。」

  安琪哭到哽咽。「每次我聽到朋友說她又因什麼小事和男友大吵特吵,吵到兩人陷入冷戰,我聽了心更痛!他們都不知道,可以跟心愛的人隨時見面,是多麼大的幸福。如果我可以每天看到他,我絕對不會和他亂吵架。倘若開車可以到英國,就算要開三天三夜,我都願意衝過去陪他。嗚嗚嗚,我的朋友都不知道惜福,不明白分隔兩地是多心酸的事……」
安琪的話有如一道閃電,狠狠地劈入紀書庭腦中,握著方向盤的手輕輕一震。

  「他們都不知道,可以跟心愛的人隨時見面,是多麼大的幸福。如果我可以每天看到他,我絕對不會和他亂吵架……」

  是啊!思念有多苦澀,紀書庭是知道的。這些年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齊御麟,其實她只是以恨他來偽裝對他的思念,她瘋狂地想著他,想著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兩人說過的傻傻情話,兩人手牽手在河堤散步時,那快樂的笑聲……

  她就像安琪所說的,一點都不知道惜福,明明心愛的男人就在眼前,為何她就是膽怯地縮在過往的記憶中,不敢跨出那一步,不敢握住他的手?

  明天他就要上飛機了,錯過這一次,也許以後他們真的沒有機會見面了。

  永不相見!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不!不!

  她又想起上次姐妹聚會時,孟采瑜苦勸她的話……

  「……回想過去因為愛情所吃的苦、流的淚,我奮。說,滋味的確苦,但很值得。只因我深愛他,我渴望能和他手牽手一直到老……」

  是啊!誰的愛情不曾經歷過酸甜苦辣?有誰不曾為愛流過淚?她不該再把自己鎖在過去之中,不敢擁抱美好的未來。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她愛齊御麟,很愛很愛!她要和他手牽手到老,不管到幾歲,只要兩人還走得動,他們都要相互扶持到河堤邊散步,一邊吹著微風,一邊欣賞夕陽。

  她好笨,差點就錯過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下一秒,她迅速打方向燈讓汽車在路邊暫停,匆促地跟安琪說:「安琪,我不去台中了,你先進辦公室,幫我回復你可以決定的電郵,並取消我今日所有的行程。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立刻去辦!」

  「什麼?」

  安琪一臉錯愕,但紀書庭已拿起包包飛快下車,並攔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後對司機道:「麻煩你,我要到XX路的法蘭西斯飯店。」

  喔,她整個人瞬間覺得好快樂,十年來沒有這麼輕鬆愉悅過,心底的熱流宛如噴泉般冒出,她終於懂了,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趕緊打齊御麟的手機,奇怪,已經關機了?現在應該是他的上班時間啊,他為何關機?

  不行,她要立刻找到他,她不想再等了。畢竟兩人已經整整分離十年,她不要再浪費更多的時間。

  她立刻改撥到法蘭西斯飯店,請人把電話轉進總裁辦公室。

  電話接通後,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您好,這裡是總裁辦公室,很高興為您服務。」

  紀書庭急忙說道:「你好,我是齊總裁的朋友,可以請他接電話嗎?」

  「齊總裁?」對方一愣。「我們總裁已經去機場了。」

  什麼?機場?紀書庭呆住了,慌張地問著:「他要離開台灣了嗎?他不是明天才要上飛機?快告訴我,他搭什麼時候的班機,要去哪裡?」

  對方很遲疑。「請問你是……」

  「我姓紀,紀書庭。」

  「啊,原來是紀小姐!」對方顯然是聽過她的名字。「紀小姐,齊總裁留了一封信要給你,我方纔已經請快遞送到你的辦公室了。因為總公司的催促,齊總裁要提早一天回德國,他的班機是上午十一點起飛。」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掛斷手機後,紀書庭緊張地看著手錶,現在已經快卜點了,就算馬上追到機場,加上塞車的話至少要一個小時,到那時他一定早就通關,準備要上飛機了。

  她來得及嗎?

  不!她不管!她要追過去,只要還有一點點機會,她都要留不他,不要讓兩顆心再孤伶伶地獨自漂泊。

  「司機先生,拜託你,請改到桃園機場,我很趕時間,請你開快一點!」

  「趕時間啊?好,沒問題!我開車又快又安全,小姐你先繫上安全帶,坐穩了!」

  運將大哥沒有吹牛,果然開車技術了得,又快又穩,可以媲美國際級F1賽車手了;但,路上還是遇到塞車,被困在車陣中,急得紀書庭不停看手錶,祈禱著:老天爺,拜託!拜託!一定要讓我趕得上,拜託!

  好不容易,車子終於抵達桃園國際機場,紀書庭連聲道謝,付了車資後下車。

  她快如旋風地衝進航站,跑得好快好快。他現在在哪裡?已經上飛機了嗎?他到底搭哪家航空公司的班機?

  抬頭看著登機時刻表,果然看到十一點有班飛機正是飛往德國,目的地是德國的法蘭克福機場。

  她轉身衝到通關處,一方面不斷撥打齊御麟的手機。還是關機中,他為何要關機?他已經上飛機嗎?不……

  紀書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全身冒汗,她這輩子還沒有跑得這麼快過!怎麼辦眼前這麼多人,她根本無從找起,越找越心慌,來來去去好多人的臉,卻都不是她最渴望看到的一張臉!

  他到底在哪裡?聽著耳邊不斷傳來催促登機的廣播聲,每聽一遍,紀書庭的心就更慌,胃部也跟著翻騰;不,她不要他這樣走!她要用力擁抱他,大聲告訴他……她愛他!

  這十年來他們吃的苦已經夠多了,他們不要再隔著干山萬水,他們再也不要分離。

  拜託老天爺可憐她一次,幫她一次吧!

  她在一群準備登機的人潮後急得團團轉,為什麼電影或戲劇中,那些男女主角追到機場時總是可以輕易找到心愛的人,那,她最心愛的男人呢?到底在哪裡?在哪裡?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受不了了,不顧形象地呼喚著:「御麟?御麟?你在哪裡?拜託你回答我,御麟!」

  好多人回頭好奇地看著她,議論紛紛,連地勤人員也上前關心。「小姐,你要找人嗎?我們可以幫你廣播,不過,為了安全顧慮,你不能穿越這條線,請你退後。」

  紀書庭拚命伸長脖子,想看清楚準備通關的人群中是不是有齊御瞵?一名男性地動人員拉住她,她的手臂一陣吃痛,她終於停下腳步。

  「拜託你讓我過去一點,我只想看清楚有沒有我要找的人,我不會硬闖進去的。」

  「小姐,請退後!」

  拉扯中,紀書庭聽到一道最熟悉的嗓音。

  「庭庭?」

  她淚盈於睫地回頭,只見齊御麟一臉錯愕地看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

  就像迷路的幼童終於找到親人般,紀書庭淚汪汪地迅速撲入他的懷中,力道之猛把他震得往後倒退一步。

  她將他抱得好緊,淚水奪眶而出。

  可以緊緊擁抱心愛的人,真好!真好!她怎麼可以殘忍地傷害他,一錯再錯!

  「我以為你已經上飛機,再也不回來了。」

  「傻庭庭,別哭……」她每一嫡淚都刺痛他的心,事實上,他的確準備要通關了;因為他不習慣太早登機,都是等到最後才入關,沒想到卻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紀書庭抬起小臉,汨眼模糊地望著他。「不要走!我知道我很笨、很固執,也很倔強,要繞好大好大的一圈,要浪費好多的時間,才肯認清事實。我愛你,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你不可以不要我。」

  「傻瓜……」他緊緊攬住她微顫的肩頭,大掌傳遞著最濃的真情。「你知道我從來沒有不要你,這十年來我一直在等你,就算你要我繼續等下去,我也會等。」

  「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她哽咽卻堅定地道:「對不起,是我不夠勇敢,我不該懷疑你的愛。事實上,你從來沒有傷害過我,從以前到現在,你都是想盡辦法在保護我,真正傷害這段感情的人,是我。」

  「傻丫頭,別說對不起。」他露出深情的笑容,好滿足、好滿足地擁抱她。

  這是上天垂憐嗎?原本以為自己只能帶著破碎的心,孤伶伶地浪跡天涯,沒想到他的一片癡心終於感動上蒼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可以這麼幸運,再度擁有朝思暮想的她。

  他會緊緊抓住這份幸運,用自己的性命好好保護她,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將他們兩人分開。

  兩人深深擁抱著彼此,絲毫不理會旁人艷羨且好奇的目光。終於,紀書庭紅著臉輕輕推開他,問著:「你還要去德國嗎?」

  齊御麟拿出機票,露出灑脫不羈的笑容,一把將票撕成兩半。「不去了!我們已經分離太久了,以後,我只會待在有你的地方。」

  工作的事,他會設法取得總公司的諒解,他可以擔任亞洲區的執行總裁,但他不能常離開台北,就算要出差,天數也不可以太長;只因,他的心在這裡,他永恆的家,也在這裡!

  紀書庭滿足地棲息在他懷裡。「你知道嗎,我現在好想去一個地方。」

  「我知道是哪裡。」齊御麟也笑了,笑得意氣風發,宛如擁有全世界,在她耳畔輕輕地講出兩人心底共同的話。「台東!走,我們現在就去。」

  「現在?」紀書庭笑得好甜,像是一朵盛開的花。

  「對,現在!我想帶著你再度回到當年我們私奔的地方,好好地看著那片美麗純樸的土地。那裡有我們最青澀的回憶,雖然回憶不全是美好的,但那代表我們的成長,我們愛情的一部分。我要牽著你的手再度漫步在河堤邊,享受被溫暖陽光包圍的感覺。」

  他還要在河堤上,再度向她求婚!

  「好,我們現在就走!」紀書庭的小臉滿是歡喜,心底軟綿綿,皮膚又熱又燙。

  原來幸福真的好簡單,不需要太複雜,只要可以待在他的身邊,只要可以轉頭就看到他,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牽著她嬌嫩的小手,齊御麟的眼底閃過一絲邪惡。「老婆,在正式出發之前,給你老公一個吻吧!」

 紀書庭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一把抱住她,在熙來攘往的人潮中,交換一個最濃、最真情的熱吻!

  啊,愛是氧氣、是陽光、也是永恆,甜甜的熱吻,代表兩人永恆不渝的真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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