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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圓悅 -【賠錢姊妹花之二】拎著破鞋來搶親 [打印本頁]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12:42 PM     標題: 圓悅 -【賠錢姊妹花之二】拎著破鞋來搶親

簡介:
  徵戰沙場多年,
  他終於可以凱旋而歸,去迎娶他日思夜想多年的女人了!  
  說起她,他這個粗獷的草原男兒就一臉的溫柔,  
  她真的好美、好純真、好芬芳……  
  更重要的是,當初她還救了他一命。  
  但是,若問他,她到底姓啥?名啥?家住何處?長啥模樣?  
  呃,很抱歉,他實在是想破頭也回答不出來,  
  誰教他倆「結成連理」那晚,天那 黑,馬廄裏又黑漆漆的,  
  他就算有十只眼睛也看不清她的長相啊!  
  所幸,他在她落荒而逃時,硬是抓下她的一只破鞋,  
  才成為如今尋找她的唯一線索,  
  望著當初的「事發地點」──沙城,  
  他好想大聲吶喊:娘子,我來啦~~

[ 本帖最後由 aviehsu 於 2008-7-21 01:06 PM 編輯 ]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12:43 PM


  哈~~圓悅又來 !

  這次送上的是裴靜姊姊裴清的故事喔!就是《男兒膝上有娘子》裏的那個女主角的姊姊啦!不要告訴我你還不知道哦~,否則我就「下雨」給你看啦!呵呵。

  此時,窗外正在下春雨,猴年的春天已經來到了我的生活呢!手下的鍵盤不再冰冷了、冰冷的雙腳也有回溫的趨勢了……就連我的親親大棉被也寂寞不少了呢!眼看我漫長的冬眠期就要結束了,想來還真有些不捨呢!

  懶人悅目前還處於冬眠醒來之前最黑暗的嗜睡裏,呵呵……所以就學土撥鼠老兄,從自家冬眠的被窩裏探出個頭來,向大家親親熱熱的打聲招呼啦!

  「哈 !你看最近天氣真的不錯呢!大家要努力工作、努力學習、努力發展新(舊)戀情喔!」

  呵呵,最近確實懶了點,新稿開了一章就擱下了。在此深刻檢討自己的懶惰習性,並自罰番外一篇,就是最後那篇《大姊真可憐》啦!

  至於要想知道大姊為什麼可憐,就請讀者們繼續往下翻啦!

  --不負責任的懶人悅留字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12:45 PM

第一章
  李氏牧場,婚禮前夕。

  「賢、賢婿,你這是什麼意思?」裴儼顫聲道。

  他的耳朵清楚的聽見了李扈所說的話,但腦子卻全然不明白。

  畢竟他們的花轎已經抬到了李家的大門前,這李家也是張燈結彩,一派迎娶媳婦的場面,怎能說不娶就不娶了呢?

  「裴伯父,這賢婿二字我可不敢當。」李扈皮笑肉不笑的,「李家廟小,容不了大菩薩,清妹還請裴伯父原轎抬回吧!」

  「呃?」聽了李扈這番明白的拒絕,送嫁的裴家人都楞住了。

  「可、可是,我們事先都說好了呀!你怎能說變就變?」裴儼喃喃的問,心中一下子沒了主意。

  「裴伯父還是請回吧!」

  李扈仍是一副彬彬有禮狀,可他年輕氣盛的弟弟可就忍不住跳出來開罵了。

  「哼!你們裴家也太不要臉了,自家女兒不檢點也就罷了,明明懷了三個月的孽種,還要硬塞到我們李家來,簡直是欺人太甚。如果不是老天長眼,我們還真中了你這老頭的姦計呢!」

  「斌弟,不許對長輩無禮。」李扈輕輕地喝止。

  「哦!原來裴家大小姐是有了野種啊!」

  「真是想不到呀!平常看裴大小姐也是一副循規蹈炬的模樣,沒想到竟會做出如此淫穢之事。」

  「……」

  原本等著喝喜酒的人們,喜酒還沒喝到,醜聞倒是聽到了,一時間人頭鑽動,議論紛紛。

  裴家大小姐--裴清還未出閭就懷上野種的消息,頓時成了沙城最新鮮的大八卦。

  「李、李扈,你怎能這麼做!」裴儼氣急敗壞的指責,「你、你明明答應過我,不將這件事告訴第三人的!」

  「哈!裴伯父,你可看到我李扈對第三人說過什麼了嗎?」李扈指指在場的人們,訕笑的道。

  此時朝廷和瓦剌人的戰事才平息,而李裴兩家的婚事是戰亂後的第一場喜宴,幾乎大半的沙城人都前來道賀。所以,在場的別說是三人,就算是三百人都有了。

  「你--」裴儼原本就不是能言善道的人,氣怒攻心之下更是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裴伯父,別動氣呀!」李扈笑容可掬的假意道。

  「你、你、你……」

  「我李家和你裴家雖然成不了親家,可是大家到底是多年的鄰居,適逢小侄成親,自然是要請伯父喝上一杯的。」李扈依然風度翩翩的。

  「成親?」裴儼愈聽愈胡塗了。

  「是啊!今日正是小侄的娶妻之日。」李扈意氣風發的宣告。

  「可你不是說小女……」裴儼忍不住問。

  「我大哥才不會娶你那敗德的女兒呢!他要娶的是田知縣家的小姐!」李斌不甘寂寞的在一旁嚷著。

  「哦!原來新娘是新任知縣家的小姐呀!恭喜、恭喜了。」有人立即奉承道。

  「恭喜,以後一切得仰仗李場主了。」

  「……」

  所謂天高皇帝遠,這沙城知縣以後就是他們的父母官了。得知李扈即將成為知縣家的乘龍快婿,所有人無不希望能借著這層關係靠上田知縣這座大靠山。

  「你、你怎能這麼做呢?」即使裴儼再善良,此時也明白自己中了李扈的圈套了。

  「所謂娶妻娶賢,我們李家世世代代清白傳家,怎麼可能會要你家的殘花敗柳?」李斌出言嘲諷,一副鄙夷的樣子。

  「裴伯父,我看裴大小姐今後也不適合繼續住在沙城了,不如您老就將裴家牧場賣給我們李家吧!」既然雙方已經扯破臉,李扈也不再隱瞞自己真正的企圖了。

  兩家牧場的士地相連,早在李扈祖父那時就有意要並吞裴家牧場了,只是苦於找不到機會而已。

  李家人一向城府頗深,多年來都與裴家保持表面上的友好關係,而裴儼也一直將李扈當成自己的子侄看待,所以,當他知道大女兒裴清竟然未婚先孕時,就立刻想到他。

  於是,他厚著臉皮和李扈商量,提出以一半牧場作為陪嫁,將大女兒嫁給他的想法。

  而李扈是多麼機敏捷的人,輕易的便從裴儼口中套出裴清未婚懷孕的事。

  李扈也早對裴家的牧場虎視眈眈,只是苦於找不到機會罷了,為此,他不但答應了這樁婚事,還假惺惺的安慰裴儼,讓他苦著臉來,笑著回去。

  李扈原本的盤算是先取得一半的牧場,再慢慢謀奪剩下的一半,不料知縣家的千金竟對他一見鐘情。

  這讓他改變了原先的計畫,刻意將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的角色,存心要讓裴家父女名譽掃地,再也無法在沙城待下去。

  「你、你……」裴儼氣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連話都說不完整。

  李扈不為所動,徑自命令家僕道:「你們還不去幫幫裴老爺子將裴大小姐抬回去!」

  「住、住手!」裴家送嫁的人想阻止。

  當下只見拉的拉,扯的扯、叫的叫,現場亂成一團,花轎一陣劇烈的搖晃。

  裴家一向人丁單薄,到了裴儼這一代,膝下只有兩個女兒,再加上多年邊關戰事導致牧場生意慘淡,裴儼又不善於經營,使得偌大的裴家日漸衰敗,僕役們也都垂垂老矣,哪是李家那些年輕家丁的對手呢?

  很快的,李家就控制住了局面。

  「還不送裴老爺子回去!」李扈無情的下令,不再維持先前和善的假面具了。

  「放、放手呀!」裴儼不肯罷休,還想討回公道。

  這時,有人落井下石的說:「這也太不象話了!自家女兒被別人搞大肚子,卻來死纏著李場主。」

  「李家有錢啊!不纏李家還能纏誰呀?」

  一群八婆八公你一言、我一語的,現場一片鬧烘烘的。

  「你、你們!氣、氣死我啦!」裴儼氣不過,竟然「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老爺!」裴家忠心的老僕光叔見狀一急,竟忘了肩上還扛著轎子,一把撲向倒在地上的主子。

  轎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坐在裏頭的裴清被摔了出來!

  「出什麼事了?爹,你怎麼了?」裴清撩起紅蓋頭,這才發現爹昏倒在地,頓時驚慌起來。

  「新娘子的花轎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眾人立即安靜下來,隱隱可聽見遠處傳來熱鬧的敲鑼樂聲。田家送嫁的隊伍到了,隊伍至少綿延半裏路,龐大的陣仗自是寒酸的裴家無法比擬的。

  「還不快去迎接夫人?」李扈立即下令,臉上凈是得意之色。

  「是。」手下回道。

  聞言,眾人都不願錯過這逢迎巴結的大好機會,當下如潮水般湧了過去。

  「你們實在欺人太甚了,我、我和你們拚了!」光叔顧不得李家眾多的家丁,氣極的就要衝上前。

  「光叔,不要!」穿著一身嫁衣的裴清及時抓住他。

  「可是我咽不下這口氣呀!」光叔忿忿的道,眼睛氣得瞇起。

  這李扈實在是太卑鄙了,大小姐才十七歲呀!未婚先孕的事情傳開之後,要她以後怎麼做人?

  裴清明白自家無力與李家抗爭,只能勸道:「我爹的身體要緊,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好吧!我們走。」光叔終於冷靜下來,也明白繼續留下來也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他要僕人抬起昏迷的裴儼,自己正想攙扶起裴清時,卻發現她大紅的嫁衣一片濡溼。

  「大小姐,你怎麼了?」光叔顫著聲,大著膽子伸手一摸,才發現那片濡溼竟是鮮紅的血液!

  「我……我恐怕是小產了。」腹中一陣陣絞痛,裴清的臉色慘白如紙。

  「小、小產?!」

  「看樣子這孩子終究是和人世無緣了。」她的手撫過仍然平坦的肚腹,咬著牙忍痛道:「光叔,快帶我回去,我不想讓孩子落在李家。」

  「大小姐,你撐著點,光叔這就帶你回家。」光叔強撐起老邁的身子,俯身抱起她。

  「李扈他永遠都別想佔有裴家的上地!」望著那一身大紅喜眼,在人群中顯得意氣風發的李扈,裴清發誓道。

  「好,光叔一定幫你守住裴家牧場!」光叔不捨地看著自家大小姐,老眼裏有著淚光。

  「嗯!」裴清堅定地應了聲。

  這天夜裏,裴清失去了已經三個月的孩子,三天後,裴儼也跟著過世了。

  之後,在李扈刻意的打壓和田知縣的偏袒之下,許多裴家牧場的老客人都轉到李家牧場下。

  裴家由於牧場生意清淡,僕役們紛紛求去,不多久,裴家牧場就只剩下裴家姊妹倆和老僕光叔苦苦支撐著。

  歲月荏苒,一晃眼就過了五年,裴清也已二十二歲了。

  這五年之中,李家牧場在田知縣的扶植下日益壯大,李扈也成為遠近馳名的大牧場主。

  可奇跡般的,裴家牧場雖然日漸衰敗,卻仍頑強的生存著,成了李扈心頭最扎人的一根刺。

  
  人聲馬嘶、牛羊成群,柔然王庭裏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柔然國主阿那炅的王帳裏亦是人聲鼎沸,不亞於熱鬧的市集。

  「我說應該這樣。」

  「才不是呢!得這樣才行……」

  一太早,一群人就衝進阿那炅的王帳,嘰裏呱啦的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

  由於來的人都是些族中的長老,阿那炅不理嘛,也不行,若用心聽,又聽不出個重點。

  他就這麼被糾纏了一個早上,手上的工作積了一大堆沒處理,連這些人的來意也還沒弄清。

  「我看這件事不是這麼簡單。」某位長老道。

  「呵,莫非你這顆腦袋還開竅了?」另一人冷嗤道,「那你有什麼『低 見,我倒想聽聽呢!」

  「你--」

  眼見這兩個意見不合的人又要吵起來,阿那炅忍不住開口,「兩位長老如果想吵架,不如到外面吵個過癮再進來。」

  「沒、沒有啦!」爭論的兩人看看彼此,這才記起他們來的目的絕非要做意氣之爭,於是趕緊停火。

  「那--你們呢?」阿那炅的冷眸接著掃向另外幾人。

  雖然他無意和這些手中仍握有一定勢力的長老們起衝突,可這並非代表他允許他們將他的王帳當作市集。

  「沒、沒有!」被冷眸掃到的人都結結巴巴的辯白。

  「哦~~還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需要各位長老前來指正?」他眉一挑,假意問道。

  「沒、沒的事,國主即位後人畜興旺,國運昌盛哪!」這倒不是他們拍馬屁,而是有目共睹的。

  阿那炅即位這一年多來,將整個部落弄得興興旺旺的,就連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一點毛病來;而他休養生息的政策,也讓那些飽受阿那圻暴政蹂躪的柔然人松了一口氣。

  「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阿那炅有些不耐煩的問,眉毛微微蹙起。

  他刀削斧鑿般的五宮本就深刻,這一皺眉就顯得更加嚴厲了,當下人人自危,腳底抹油想開溜。

  「欸,你們都怎麼了嘛?」站在角落邊的阿那淡不禁有些著急。

  他可是被他們慫恿了好久才決定一起來向阿那炅諫言的,可這會兒都還沒開口呢!這幫老家夥倒好,一見苗頭不對,就一個個想溜了。

  阿那淡氣不過,正要上前攔人,不料--

  「右賢王,莫非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阿那炅問道。

  「是啊是啊!你就代表我們和國主好好談一談吧!」最後一位長老撂下這句話後也跟著溜了。

  「你說吧!」阿那炅早就看出他和那幫長老眉來眼去的,一定有什麼花樣。

  「哦!是這樣的……」阿那淡抓耳撓腮老半天,終於擠出一句,「大哥,你有沒有覺得這王帳很大呀?」

  「大?王帳一向都這麼大呀!」阿那炅一怔,不懂他為何突然這麼問。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眼見自己的意思被搞錯了,阿那淡趕緊解釋道:

  「大哥,那你有沒有覺得這王帳裏好象少了什麼?」

  「少?我不覺得少了什麼呀!」該有的都有了,比起逃亡時的物資匱乏,他已經很滿意了。

  看大哥還是一副懵懂樣,阿那淡終於按捺不住的喊了出來,「大哥,你不覺得自己身邊缺少個女人嗎?你都二十六了,早該成親生子了。」

  草原上奉行強者為王的生存原則,人多馬壯是維護部落安全的首要法則,因此,草原兒女大多很早就結婚生子,像阿那炅這樣到了二十六歲還沒成親的,已經很罕見了。

  「哦!」原來如此!阿那炅不置可否。

  「奚長老的孫女剛過十五,長得好看身體又健壯;孫長老的外孫女剛滿十七,他家的女人是出了名的能生會養;還有嘎怛家的……」阿那淡立即將長老們提供給他的人選一一報上。

  「這都是長老們的意思吧?」阿那炅忍不住失笑。

  他這個傻弟弟!打仗是挺在行的,可一旦比起心機,被那些長老們利用了還不知道呢!

  「嗯。」阿那淡老實的回答,「長老們還說,如果大哥每個都喜歡,就算全要也沒關係。」

  「全要?」看來那些老家夥這次可是打定主意要套牢他呢!阿那炅笑得有些諷刺。

  「是啊!長老們都很熱心呢!」少根筋的阿那淡這麼以為。

  「他們當然熱心了。」阿那炅冷嗤一聲,語氣中有著不屑。

  當年阿那圻篡位之後,他們還不是這麼討好他?記得孫長老的第三個孫女就是阿那圻最寵愛的女人呢!還有,嘎怛家的女人不也和阿那圻有過一腿?呵呵呵呵……

  看不透其中玄機的,看來也只有他這個笨弟弟啦!

  「大哥,你覺得怎麼樣?」阿那淡還一個勁兒的追問著,壓根搞不清楚狀況。

  「你就這麼想要我成親嗎?」阿那炅搖搖頭笑問。

  「嗯,我覺得長老們說的很有道理呀!」阿那淡毫無心機的說,「大哥,你的確需要一個好女人來照顧你的生活。」

  殘酷的戰爭生涯在他們身上烙下了痕跡,這些年來,他大哥的笑容愈來愈少,眼裏的冰霜卻愈結愈厚了。

  他多希望有一個好女人能解開大哥的心結,讓大哥能開懷大笑呀!至於對象是孫家的外孫女或奚家的丫頭,他倒不那麼在意了。

  「好!大哥答應你,你很快就會有一個大嫂了。」阿那炅爽快的道,拍拍弟弟的肩。

  「啊,這麼快?」阿那淡反而吃了一驚。

  「兵貴神速嘛!」阿那炅的手習慣性的伸入懷裏,當摸到那「東西」時,一股溫暖的感覺透過指尖傳入他的心裏。

  「呃?」看見大哥臉上那抹罕見的溫柔,阿那淡不由得怔了怔,「大哥,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這就給你說親去。」

  阿那炅沒有猶豫的指示,「那就點齊一萬大軍,和我一起出發吧!」

  「點、點兵?」這究竟是搶親還是求親哪?阿那淡整個人怔住了,呆呆的望著大哥。

  「是啊!你不是很想幫我的忙嗎?」

  雖然阿那炅原本沒打算這麼快就去接她,可他不介意改變原有的計畫,至於那些長老們嘛……他們最好安分點,他可不像十九歲時那麼好騙了。

  阿那炅的笑容冷肅至極。

  「是,我這就去。」看見大哥臉上堅決的表情,阿那淡明白他是玩真的,只得乖乖去點兵了。

  待阿那淡走後,阿那炅喃喃自語著,「一轉眼已經六年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你可也想著我?」

  他從懷中掏出珍若性命的信物,亦是他的幸運符。

  經過多年的貼身收藏,這信物上早就沒了伊人的芳香,有的只是男人的汗味,和打仗時沾染上的血腥味,可是阿那炅仍記得她溫柔的聲音、迷人的氣息,以及那雙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出來的小手。

  「等著我,我這就去接你了!」他低頭親吻那信物,虔誠得像在膜拜什麼似的。

  「啊?!」

  去而復返的阿那淡,才想向大哥報告軍隊已集結完畢,不料竟看見他英明神武的大哥正在親吻一只舊鞋,不由得怔在當場……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12:49 PM

第二章
  行進間,阿那淡忽然覺得他們前進的方向有些不對勁,因為若再這麼走下去,他們就快要進入明朝的屬地了。

  雖然他們柔然人都是能以一擋百的勇士,可是族中的叛亂才平定,若貿然和明軍槓上似乎不是件聰明事呢!

  「大哥,這方向好像是往明朝屬地去的。」阿那澹忍不住提醒。

  「沒錯。」阿那炅只拋出兩個字,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哦!」沉默了一會兒,阿那淡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問道:「大哥,未來的大嫂叫什麼名字呀?」

  「不知道。」阿那炅只橫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專注的騎馬。

  「啊?!」縱使阿那淡騎術精湛,聽到這麼荒謬的答案,也差點從馬背上栽下去。

  「怎、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禁在心裡哀號。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阿那炅又橫了他一眼。

  當時正值兩軍混戰,阿那圻的人還在後面追殺他呢!他只是沒來得及問她的名字罷了。

  「那你總該知道她住在哪裡吧?」阿那淡小心翼翼的問,深怕好不容易才出現的大嫂會不見了。

  「廢話!」阿那炅撇撇嘴,沒好氣的道。

  「你們可有什麼約定,或互留信物給對方?」聽到大哥肯定的答案,阿那淡也放心不少。

  「信物?什麼信物?」阿那炅一瞪眼,眼神兇惡得很。

  「就是男女定情時送給對方的那個東西呀!」阿那淡解釋著。

  草原男兒會將自己初次獵來的獵物送給心儀的女子,而草原女子則會編個刀穗、繡個箭囊什麼的送給心愛的男人,互贈信物之後,再由雙方的大家長湊在一起喝個定親酒什麼的,而親事也就底定了。

  「沒有!」阿那炅乾脆的道。

  「那、那只舊鞋……」阿那淡吞吞吐吐的。雖說拿一隻破鞋當信物是古怪了點,可至少也是個信物呀!

  不料--

  「哦~~那只鞋子是我從她腳下硬脫下來的。」原來阿那淡是指那個啊!阿那炅毫不羞愧的道。

  天啊~~阿那淡嘴巴張得大大的,簡直絕望到要仰天長號了。

  「大哥,你有沒有想過,事隔多年,你們甚至連個信物都沒有,也許她已經變心嫁人了呢?」他忍不住潑了阿那炅一盆冷水,就怕大哥到時會失望。

  再說,就算是兩情相悅、山盟海誓的戀人,也未必能等六年,何況還是一個無辜被搶了鞋子的女人!

  「她、是、我、的。」阿那炅一字一頓的宣告,絲毫不為所動。

  「如果她已經嫁了人,還有了娃娃……」阿那淡愈想愈覺得這樁婚事前途堪憂啊!

  「她是我的!」阿那炅堅持道。

  「唉……」他敗給這頑固的傢伙了!面對他的強勢,身為弟弟的阿那淡只能無奈的歎息。

  「稟報國主,前面已是沙城地界了。」先頭的部隊派人前來回報。

  「嗯,全體在城外列隊。」阿那炅下令。

  「列、列隊?」阿那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沙城只是明朝邊境的一個小城罷了,以他們的實力,不用一千人就可以攻下它,可攻下沙城就意味著向明朝宣戰,這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啊!

  「我們不是該去迎親嗎?」阿那淡趕緊轉到正題,試圖改變大哥的決定。

  「沒錯,我們正是去迎親。」事隔多年,他終於能將她再次摟在懷裡了!想到此,阿那炅不禁微笑起來。「她就在這沙城之中。」

  「哦~~」聞言,阿那淡高懸的心終於放下。吁~~大哥這麼大張旗鼓的,他還以為真要攻城哪!

  不過,他的心顯然是放得早了點,因為在他們說話間,這一萬鐵騎已經成扇型推進到沙城外,擺出了對敵的陣仗。

  莫非是這些士兵會錯了大哥的意思?阿那淡的心裡直犯嘀咕。

  「大哥,這實在不像是要去迎親,反而像是在挑釁啊!」他忍不住道。

  「不這麼做,他們怎麼肯乖乖將你大嫂送出城來呢?」阿那炅咧嘴一笑,絲毫不覺得不妥。

  「天,原來真是搶親呀!」現在是什麼狀況啊?!阿那淡不禁哀號。

  「搶親不正是我們草原男兒的豪邁本色嗎?哈……」阿那炅爽朗一笑,手習慣性的又按了按左胸的位置,那硬邦邦的感覺仍在。

  「那……局勢會不會失控呀?」阿那淡擔心的問,這事實在非同小可啊!

  「放心,」阿那炅輕蔑一笑「這沙城知縣一向膽小怕事,對他來說,用一個女人來換得整個城的平安,是很劃算的一件事。」不管怎麼說,這女人他是要定了!

  「這倒是真的。」阿那淡點點頭表示贊同。

  奉命固守沙城的田知縣貪生怕死,就連在草原上的他們也時有所聞。

  阿那炅不再多說,撕下一片衣襟,草草的寫了幾個大字就交給阿那淡。「天一亮就將這封信射進城中。」

  「……十七至三十歲,腿上有疤的……大哥,這範圍未免也太廣了些吧?」看到大哥寫的內容,阿那淡差點失笑。

  若不是他大哥身上還留著那女人的一隻鞋子,他幾乎要以為這只是個玩笑了。

  「大哥還不如寫下大嫂的相貌還比較容易找呢!」他好心的建議。

  阿那炅沉默了會兒,而後道:「當時光線太暗了,我只記得她的味道……」回想起她身上那股混合著少女馨香和青草氣息的味道,他臉上不覺浮起了一抹笑。

  六年了,他終於將再次擁有她。阿那炅暗暗發誓,這次他再也不會放手了!

  「啊?!」單憑味道來認人,這也未免太過草率了吧?阿那淡在心裡暗暗叫苦。

  「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看見弟弟苦著臉、一副痛不欲生的滑稽樣,阿那炅忍不住揶揄。

  「阿哥,你、你笑了?!」阿那淡這才發現大哥臉上那抹笑,頓時驚喜不已。

  多年來,大哥背負著復仇與興族的龐大壓力,帶領他們在血雨腥風中苦苦掙扎,阿那淡已許久不曾見過大哥笑得如此開懷,更別說聽見他揶揄自己了。

  看樣子這女人對大哥的影響力很大呀!好,衝著這一點,他一定要幫大哥得回他的女人。

  這時,天色漸漸亮了,東方露出一片魚肚白。

  

  都是血,都是血呀!

  「不,不要!」裴清掙扎著。

  雖然她的理智清楚的知道,這必定只是場夢而已,只要醒來就沒事了,可無論她如何激烈掙扎就是無法從噩夢中醒來。

  她的小馬在哪裡?

  「呼哧呼哧……」樹林深處傳來了一道淺淺的聲音,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草叢聲。

  她的小馬在那裡嗎?

  危險哪!

  她試圖警告夢中的自己,可那個自己卻充耳不聞,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進草叢,伸手要撥開……

  「不……」她大喊出聲。

  「大小姐,快醒醒,你正在作噩夢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她耳邊喚道,一雙枯瘦的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

  「唔……」裴清終於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仍躺在馬廄旁的小屋裡,而光叔正喊著自己,老臉上滿是擔憂之情。

  「光叔,我沒事。」她坐起身,慢慢鎮定了心神。

  前不久,她妹妹裴靜與城主拓拔雷的婚事,挽救了瀕臨破產的裴家牧場,那樁原本帶有交換條件的婚姻,意外有了完滿的結局。

  裴清在為妹妹慶幸的同時,卻也生出淡淡的寂寥之情。

  幸好,逐漸興盛的牧場填補了她內心的空虛,接連懷孕的牝馬讓她本就忙碌的生活變得更加充實,無形中也減少了她胡思亂想的時間。

  可這夜,不知為什麼,很久不曾騷擾裴清的噩夢再次侵襲她。

  光叔看見她蒼白的臉色,不禁擔心的問:「大小姐,你不舒服嗎?」

  「沒、沒有!」怕光叔擔心,裴清故意岔開話題,「赤火要生了嗎?」

  「還沒呢!」光叔回答,但臉上卻露出一抹憂色。

  看出光叔的不對勁,裴清又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外、外面都是蠻人呢!」光叔大為緊張,就怕又有戰事要發生。

  「蠻人?」裴清的秀眉微挑。

  這些年來,瓦刺人、韃靼人、柔然人……在邊境來了又去,他們都是一樣的辮發左衽、虎背熊腰、蓄滿鬍子,外表看不出有什麼不同。所以,邊城百姓將他們統統稱作了「蠻人」。

  這天,光叔半夜醒來,意外的發現天邊一片火紅,原本以為是誰家失火了,可等那火再近一些,才發現那是蠻人的龐大部隊。

  於是,他趕緊摸到大小姐的房裡稟告,卻正巧碰見裴清在作噩夢。

  「又要打仗了嗎?」她蹙起眉,心裡也擔憂起來。

  「那些蠻人只是在城外擺出陣仗,好像還沒有進攻的意思。」光叔據實回答。

  「哦!」裴清起身披上外衣,穿上皮靴。

  擔心會遭到波及,光叔提議道:「大小姐,我們是不是該先搬去城裡躲一躲?」光叔建議道。

  萬一要是真的打起來,倒霉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

  再說,裴家牧場就在城外,牧場四周也沒什麼屏障,一旦打起來就危險了。

  裴清想了想,決定道:「光叔,你帶著小四他們幾個先進城裡躲。」

  「好,大小姐,咱們快走吧!」光叔急道。事不宜遲,隔壁李家牧場也開始搬了呢!

  「不,我不能走,赤火快生了,我得留在這裡照顧它。」裴清不慌不忙的道,在她心中,牧場裡的馬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再說,這些馬也不可能全趕到城裡去呀!」

  「可是……」

  光叔試圖勸她,可想想以大小姐固執的個性,要勸她改變主意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好吧!」光叔決定放棄,心中可也打定主意,「乾脆我們幾個也不躲了,反正城裡也未必是安全的。」

  這田知縣好歹也是沙城的父母官,總得保護他們這些百姓的人身安全吧?光叔樂觀的想。

  才這麼想著,裴清已經推門出去了。

  「大小姐,你要去哪裡呀?」光叔擔心的追在後面直喊。外面都是蠻人,萬一出什麼事可怎麼好?

  「我去看看赤火的情況。」裴清揚聲回答。

  最近赤火總是吃得多,餓得快,其它隻馬夜裡只要喂一次就夠了,赤火總得喂兩次以上才行。

  走進馬廄前,裴清下意識往西邊望了一眼。

  果然如光叔所說的,那邊隱隱約約的都是人,火炬把天邊都照亮了,看樣子應該有上萬人吧?最難得的是,隊形居然還那麼整齊。

  看來這些人和先前在邊境搶奪擄掠的蠻人不同,可直覺告訴裴清,就是這樣才更可怕。

  「大小姐,你怎麼了?」看見裴清怔怔的出神,光叔有些擔心。

  「沒什麼,我聽見赤火喊餓的聲音了。」裴清裝作沒事的一笑。

  
  田知縣年已四十六,有雙不大卻很溜滑的眼睛,平常說話總是「孟日捨身、子日取義」的,大有隨時準備為國捐軀的意思。

  可此刻,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兩個剽悍蠻人,他的兩條細腿不住的打哆嗦,因為抖得太厲害,就連桌上的茶碗也隨之「咯啷咯啷」響個不停。

  阿那炅從頭到尾只是冷著臉,自顧自的把玩著匕首,而阿那淡則是負責交涉的工作。

  「田大人,莫非你只是敷衍我家國主不成?」阿那淡故意凶巴巴的施壓道。

  「阿那大人呀!您這是冤枉我了,這全城上下符合條件的女子,您都親眼瞧過了,您讓我從哪裡變出更多的女人來呢?」田知縣連聲叫苦,就希望趕快送走這些瘟神。

  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了,他只知道一覺醒來,這些蠻人就包圍了沙城,一開口就要他交出十五至三十歲、腿上有疤的女人。

  他不敢得罪他們,只得趕緊命人將符合年紀的女人抓的抓、騙的騙,統統弄到衙門裡來,以供這兩個蠻人挑選。

  不料這兩個蠻人竟一個也看不上眼,直逼他交出其它符合條件的女人,教他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道,這珠寶他也送了,女人不管有疤的、沒疤的,他也都送來了,就連他在春滿園的老相好也給送進了蠻人的大帳,誰知道……

  「我這人脾氣好,我家國主可不一樣,田大人,你最好想清楚,真的沒有其它人了嗎?」阿那淡加重威脅的語氣。

  「我、我……」田知縣嚇得直冒冷汗,卑躬屈膝地回道:「老朽不敢欺瞞大人,這城裡真的沒有這種女人了呀!」

  他為宮多年,對蠻人雖然懼怕到極點,可是對於鎮壓老百姓可謂得心應手,就算百姓們平白無故被他派人帶走老婆或女兒,但礙於他的官位,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是嗎?」阿那炅冷嗤道。

  「真、真的,老朽怎敢欺瞞國主?」田知縣的臉色刷白,哆哆嗦嗦的辯白道。

  「這城裡確實沒有國主要找的人了。」一直跟在田知縣身邊的李扈,忍不住插嘴道:「會不會是時日久遠,她已經遷徒到其它地方了;或者是這些年兵荒馬亂的……」

  「該死!」阿那炅忍不住詛咒。千算萬算,他居然忘了這點!

  「砰!」的一聲,匕首落在桌子上,硬生生戳進半寸厚的木桌裡,田知縣的心也隨之涼了半截。

  「國、國主息怒呀!」他哀求著,雙腿一軟,人竟從椅子上摔了下來,軟癱在地上。

  這就是那明朝皇帝的手下?也未免太丟人現眼了吧!

  「哈哈哈……」阿那炅鄙夷的大笑起來。

  「岳父,您還是先起來吧!」就連李扈看了也覺得羞愧,趕緊上前攙起田知縣。

  「我們走。」阿那炅站起身,揮著手往外走去。

  「國主--」李扈突然叫住他,「我忽然想起有一個女人您還沒見到呢!」

  「誰?」阿那炅停了步,心中重燃起一絲希望。

  「城外裴家牧場的大小姐裴清,我記得她好像也是這個年齡。」李扈狗腿的道。

  多年來,裴家牧場一直是他的眼中釘,如果能借這蠻子之手除去,倒也是大快人心的事。

  「你瘋了!」田知縣扯扯他的衣角。

  先前沒將裴清抓來,不是因為漏了她,而是考慮到她的妹子裴靜嫁給了金烏城主,如果裴清在這裡出了事,他可是擔待不起啊!

  李扈朝他擠擠眼,壓低聲音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萬無一失的;再說,若真出了什麼事,還有這些蠻子頂著呢!」等裴清一除,裴家牧場就是他們的囊中物,到時偌大的土地和那些大宛名馬還怕不手到擒來?

  「嗯,有道理。」田知縣好笑起來。

  他的膽子雖然不大,野心倒也不小,而李扈更是膽大心狠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設下這麼歹毒的計謀了。

  呵呵呵呵……

  翁婿兩人愈想愈得意。

  「還不快帶路!」阿那炅狠瞪了他們一眼,心思都飛到那個叫做裴清的女人身上了。

  會是她嗎?

  本以為在小小的沙城裡找一個人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現在,他只期望這次真的找對人了。

  「是、是、是。」翁婿兩人點頭哈腰的,老早就忘了他們還是大明的子民,得保持朝廷的風骨了。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12:50 PM

第三章
  昨天半夜裏赤火忽然臨盆,因為是第一胎,折騰了許久才產下一匹健康的小馬,裴清忙了大半夜,整個人疲憊不已,可心裏卻很開心。

  當她在老宅的書房裏登帳時,卻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

  出什麼事了?

  她闔上帳簿,站起身正要去察看,卻見光叔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怎麼了?」她問道。

  「李……李扈他們吵著要進來,小四他們幾個攔不住哪!」光叔急急的報告道。

  「李扈?他居然還敢來麼」裴清聽到這個名字就生氣。

  她立即衝出去一看。

  可不是嗎?那個趾高氣揚、狐假虎威的男人,正是當年那個虛情假意的李扈。

  「多年不見,李場主還真是心寬體胖、英俊瀟灑不減當年呀!只是,聽說這些年裏你的心肝兒倒也是愈來愈黑了。」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看著李扈近來愈來愈肥碩的腰肚,裴清鄙夷的嘲諷道。

  「好說好說,這些年李家牧場還真是托了裴場主的福呢!」李扈皮笑肉不笑的道。

  這麼多年過著順遂的日子,他的體重雖然增加不少,腦子可沒有秀逗,口舌更是鋒利得很。

  「李場主大概忘了我曾說過的一句話了。」裴清冷冷的道。

  李扈呵呵一笑,「我曾聽說裴大小姐你寧可和馬為伍,也不屑和人來往,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是裴大小姐矯情,還是……」

  「和閣下這等畜生不如的東西,自然連廢話都可以省了!」裴清截下他的話,話音未落,只見一道白光往李扈的腿上射去。

  李扈大驚失色,趕緊躲避。

  事出突然,加上他的身手不若當年矯健,一時閃避不及,本該插入他大腿的匕首,卻落在他的腳丫子上。

  「哎呀!」李扈抱著受傷的右腳呼痛,在那邊跳呀跳的。

  裴清冷冷的道:「我曾警告過你,最好別再踏上裴家牧場的土地,否則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大、大膽刁民,你眼裏還有王法嗎?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也太大膽了吧!」田知縣氣急敗壞的下令,「來人,來人啊!」

  他一連喊了幾聲「來人」後,才意識到他這次來得匆忙,除了那兩個蠻人外,一個手下也沒帶,頓時楞在那裏。

  「狗?哈哈哈哈……」裴清不禁大笑,「知縣大人說得不錯,李場主確實是條忠狗呢!」

  「你……」田知縣氣得差點沒昏過去,就連李扈也在心裏埋怨岳父出言不當。

  天哪!這就是傳言中知書達禮的漢家女子嗎?

  這一番唇槍舌劍外加動刀動槍的真人表演,簡直讓阿那淡看得目瞪口呆;至此,他心中那個弱不禁風的大嫂形象完全破滅了。

  相反的,阿那炅倒是從頭到尾看得津津有味的。

  和之前那些面目姣好,卻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人相比,眼前這女人才是他心目中妻子兼恩人的形象呀!

  也唯有如此真性情的強悍女子,才可能在亂軍之中救了他。

  歡喜之餘,他的一雙大手捏得骨節格格亂響。

  「你們兩個是誰?怎麼會和田知縣在一起?」裴清這才注意到身邊還有兩個辮發左衽、滿臉胡子的蠻人。

  「你終於注意到我了!」阿那炅高興的說,說著便要走向她。

  「別過來!」雖然驚訝於這蠻人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可她仍是警戒的後退一步。

  縱使近來少有蠻人越界來搶劫,不過,他們過去的不良紀錄仍讓人感到恐懼。

  「你呢?」她指指阿那澹。

  「我嗎?」阿那淡指指自己,該說他是陪大哥來尋找媳婦的嗎?

  他還在猶豫不決,阿那炅已經不耐煩的搶上前去,大手一伸就要……

  「啊?」看他來勢洶洶,裴清不禁驚呼。

  她還來不及反應,這人高馬大的蠻人已經仗著他身高腿長,環臂抱住了她--不,是緊緊將她按進懷裏。

  「我終於找到你了!」阿那炅激動得連口齒都有些不清了。

  他忍不住將頭顱埋在她的頸間,深深的吸進一口混合著她的體香和青草氣息的獨特馨香--那是幸福的味道啊!

  「你、你這是做什麼?」裴清無法掙脫他的懷抱,幹脆停止掙扎,惱怒的質問。

  「別再離開我了!」他抱得她更緊了。

  「什麼?唔、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

  他這重重一抱,幾乎擠光裴清肺裏的空氣。

  裴清的小臉憋得通紅,伸出雙手死命拍打他的背。

  「你也想我對吧?」他會錯意,高興之餘抱得更緊了。

  「唔唔……」該死,他再不放手,她就要死在這大塊頭手上了!

  「別怕,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阿那炅還在那裏自以為是。

  「你這蠻人,還不快放開我家大小姐!」光叔這時終於找回理智,衝上去對這個非法挾持大小姐的蠻人一陣拳打腳踢。

  阿那炅壯碩的身材就像銅墻鐵壁,這些拳腳對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癢,反而光叔的手打得都疼了。

  「大哥,大嫂給你抱得快斷氣了。」

  阿那淡一邊阻止光叔繼續虐待自己的雙手,一邊提醒阿那炅,再這麼抱下去,他的媳婦兒都快悶死啦!

  「呃?」阿那炅一怔,轉過她的小臉才驚見她居然漲紅了臉。「對不起……」他趕緊放開雙臂。

  「蠻、蠻……咳咳咳……」新鮮的空氣猛地湧入胸中,裴清難受得咳起來。

  「你沒事吧?」阿那炅抱歉的看著她,並替她拍背順氣。

  「咳!呃……咳……」他的巨靈之掌把她拍得更嚴重了。

  裴靜想離開他的勢力範圍,可才挪動腳步,他就又跟上來,兩個人還是粘得死緊,不,是更緊了。

  「好……好了。」好不容易順了氣,裴清有氣沒力的擺擺手,像是在說:沒事了,你可以走開了。

  可阿那炅竟歡呼一聲,大手一攬又將她摟了回來。「太好了!」

  他的身量簡直高得離譜,被他這麼一攬一抱,她的腳尖都構不到地面了。

  「喂,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她的雙手雙腳不停蠕動著。

  「休想!」他嘟囔道。

  「可是--」她企圖說服這個頑固的蠻人。

  「不要!」不管她想說什麼,阿那炅都不為所動。

  「你--」裴清為之氣結。

  「我是來接你回去的。」他在她耳邊輕訴。

  「接我?」裴清又是一驚。

  「是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完全沒考慮人家到底願不願意。

  「你一定是認錯人了。」老天可以為證,她裴清根本就不認識任何一個蠻人啊!

  「不會錯的,我認得你的味道。」阿那炅相當肯定。

  「味道?每個在牧場工作的女人,聞起來都是這種味道。」裴清實事求是的道,不明白他怎麼會以味道來認人。

  「不,你的味道和別人不一樣。」他很堅持。

  「不一樣?」她一怔,低頭聞聞自己的衣裳,「沒什麼不一樣啊!」

  明明就是青草味混合著馬廄的味道,她剛剛才幫赤火接生,袖子上還沾著血腥呢!

  她將袖子伸向他。「不信你自己聞聞。」

  阿那炅嗅了嗅,「沒錯,就是這種味道。」他更加肯定了。

  「天!你這蠻人,簡直冥頑不靈、不可理喻!」裴清的好脾氣終於用完了,忍不住罵出聲。

  「我不是蠻人,我是柔然人。」他還閒適的糾正她。

  「柔然?」這名詞隱隱觸動了她的記憶,而她的黑眸正好對上阿那炅的眸子。

  不,不會的!噩夢中那雙狼似的眼眸,和眼前這雙充滿溫柔與愛意的眼眸截然不同。

  別怕,他們一定不是同一人!

  裴清鎮定住自己的心神。

  「這位柔然公子,我想你真的找錯人了。」她放軟口氣,試圖以理告知。

  「阿那炅。」

  「呃?」裴清不解的呃了聲。

  「我的名豐叫阿那炅,還有,我相信自己沒有找錯人。」抱著她愈久,那種熟悉的感覺就愈強烈,阿那炅對自己的判斷也愈來愈有信心了。

  「可是我真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啊!」偏偏她也有十足的自信,當下兩人就以一種「懸掛」擁抱的姿勢僵持著。

  「大哥,你不是有信物嗎?」阿那淡眼見兩人僵持不下,趕緊提醒一句。

  「哦……」阿那炅這才記起自己懷裏還揣著她的一只鞋子呢!

  他伸手入懷,想取出信物,可他倆此時頸挨著頸、胸貼著胸,他這麼探懷取物,就像伸手在她胸前輕薄一般。

  「你要做什麼?快住手啦!」裴清的小臉漲得緋紅。

  「我要拿證據給你看呀!」偏偏阿那炅不知是神經太大條,或根本就是乘機大吃嫩豆腐,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裴清只得警告道:「你敢再動一下,信不信我宰了你!」一柄小匕首滑出她的袖子,架上了他的脖子。

  「你不會的。」阿那炅只是微笑著,他才不相信他的女人會捨得殺他呢!

  「閉嘴!」裴清呵斥,手微微一使力,鋒利的匕首在他的脖子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滲出古銅色的肌膚。

  「大哥,看樣子大嫂是當真的呢!」阿那淡先前還以為這是情侶間的打情罵俏,到這時才瞧出不對勁。

  「哼!居然敢欺負我家大小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見大小姐成功的制伏了惡人,光叔得意洋洋的。

  李扈至今仍不敢下手強奪裴家牧場,一部分原因也是害怕性情剛烈的裴清真會和他拚命,到時候弄個兩敗俱傷就不值得了。

  「放下妳的匕首!」

  阿那淡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舉刀架上裴清的脖子。

  「阿那淡,退到一邊去,她捨不得傷害我的。」阿那炅爽朗一笑,完全沒有半點危機意識。

  「這……好吧!」既然當事人都開口了,阿那淡不得不收起刀子,退到一邊去。

  場面一時變得詭異。

  「還不拿開你的手!」裴清再次恐嚇,手中的匕首依然緊抵著他。

  「沒問題。」阿那炅立刻聽話的照辦。

  現正是盛夏時節,大家都衣著單薄,兩人這樣相貼的姿勢本就曖昧,再加上他收手時,故意翻過手掌,模樣更加讓人臉紅耳熱了。

  「你、你住手!」裴清怒斥,連耳根子都感覺火辣辣的。

  「你不是要我拿開手嗎?」他戲謔的問道。

  「下流無恥!」她只能氣呼呼的罵道。

  「不下流怎麼會有小娃娃呢?」他還有心情調笑。

  這蠻子簡直沒有廉恥!裴清氣得發抖,卻聽見他的笑聲益發爽朗,她可以感覺他的胸腔都在震動了。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滿腦子只想著要如何結束這場鬧劇。

  想了想,裴清幹脆雙腿夾住他的腰和身體往後一仰,如願的在他們中間格開一點空間。

  她的雙腿夾住他的腰,卻反而更刺激了他,禁欲多年的男人本來就禁不起挑逗,何況對方還是他心係多年的女子呢!

  「該死!」阿那炅悶哼一聲,胯下已是一團火熱。

  「小心你的手!」深怕他又有什麼動作,裴清趕緊警告道。

  想起他剛剛說的信物,她揮刀劃開他的衣襟,深色的袍子被割破,露出了古銅色的胸膛,似乎有什麼東西跌了出來,咚一聲落在地上。

  那是、那是……

  霎時,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襲上裴清的心頭,忽然,她覺得頭好痛、眼前好黑,身子一軟,整個人昏了過去。

  阿那炅眼明手快的接住她下滑的身子,見她一臉蒼白,他心疼極了。

  他厲眼瞪向阿那淡,斥責道:「阿那淡,不是叫你別出手的嗎?」一定是阿那淡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出手打昏了裴清。

  阿那淡立刻為自己喊冤,「大哥,我根本沒出手呀!她是被你嚇昏的,不幹我的事呀!」一臉的無辜。

  他只不過是離他倆近了些,可什麼都沒做啊!阿那淡暗暗發誓,下回一定要保持距離以免遭受池魚之殃。

  「被我嚇昏的?」阿那炅沒好氣的橫他一眼,「你以為我是洪荒猛獸呀?!」

  平白無故挨白眼的阿那淡只得請示道:「大哥,那現在該怎麼辦?」

  「人既然找到了,當然是走人啦!」阿那炅喝了聲,不多久一匹大黑馬便奔來。

  他一手抱著佳人,單掌一按馬背,飛身上馬,隨即奔馳而去。

  「人我們帶走了,多謝了。」阿那淡也效倣大哥,飛身躍上馬背。

  「喂,你們不能就這樣帶走我家大小姐呀!」光叔手足無措,焦急的叫道。

  「喲荷…」阿那淡吆喝了聲,大腿用力一夾馬腹。

  胯下的戰馬跟隨他多年,早就熟悉了主人的指令,立即調轉身,衝到田知縣、李扈的方向,在兩人的驚叫中,阿那淡探下身來了個海底撈月,將阿那炅掉落的那只鞋子撿了起來。

  等他們醒悟過來,三人兩騎早就走遠了。

  「你、你們快將我家大小姐還給我呀!」人既然是田知縣和李扈帶來的,光叔自然向他們要人了。

  「大膽刁民,休得鬧事!」等蠻子一走,田知縣立刻就神氣起來。

  「我不和你們 唆了,我要去找我家二姑爺救人!」

  焦急之餘,光叔忽然記起二姑爺拓拔雷就是之前打蠻子的拓拔將軍,立刻決定前去金烏城討救兵。

  「來人哪!抓住他!」說話間,李扈已就近從李家牧場調來人手,將光叔給抓起來,用繩子捆起來。

  「你們這是做什麼,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了?」光叔氣急敗壞的罵道。

  小四他們幾個想過來幫他,卻礙於人單勢薄,很快也被綁了起來。

  「王法?你忘了在沙城,我們翁婿就是王法嗎?」李扈囂張的回道,簡直得意忘形了。

  「賢婿啊!你這麼做是……」田知縣不懂李扈為何要將裴家的人綁起來。

  「這裴家牧場勾結柔然蠻子是事實,岳父一上表,皇上必然龍顏大怒……」李扈附耳說出他的如意盤算,「等裴家牧場的產業一充公,到時不就是我們的嗎?」

  「好好好,這下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田知縣立刻心領神會,「賢婿還真是高明哪!」笑得暢快又得意。

  「岳父也不差呀!」李扈狗腿的奉承著。

  「哈哈哈哈……」兩人對對方是愈看愈滿意。

  「狼狽為姦、卑鄙無恥--」光叔氣得大罵,他才剛罵出口,嘴巴就立即被堵住。

  「這幾個人怎麼處置?」田知縣指著小四他們幾個。

  「縣府大牢裏不是還很空嗎?為了防止他們去搬救兵,不如就……」李扈對田知縣使個眼色。

  「哦!哈哈哈……」老姦巨猾如田知縣,立刻心領神會。

  
  此去柔然王庭路途遙遠,當晚,柔然大軍就在一個有水有樹的地方扎營過夜。

  臨時的王帳之中,陷入昏睡中的裴清仍沒有醒來的跡象。

  阿那炅坐在行軍床上,專注的看著她沉睡的側臉。

  大概是她之前的表現太強悍了,以至於到此刻他才發現,原來這曾救過他的女子遠比他記憶中的嬌小。

  她的小臉瘦得讓人心疼,眼下更凝著一抹淡墨,即使在睡夢中,眉心依然微微的皺著。

  「你在煩惱些什麼呢?」阿那炅忍不住伸出手想撫乎她眉間的皺褶。

  「唔……」感覺到他掌心的溫暖,裴清低吟一聲,輾轉反側中,一只小手滑出溫暖的被褥。

  他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小手,這才發現她那帶著薄繭的手掌,居然只有他的一半那麼大……

  他仍記得當年就是這雙小手將他從死人堆裏拖出來,也是這雙小手採來草藥,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拯救回來。

  最後,她甚至將自己的身子給了當時一無所有的他。

  多年來,她就像他心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了他漆黑的世界。

  正因為他的生命中有了她,這麼多年來無論他面臨什麼樣的艱難險阻,都不曾失去勇氣。

  唉!她的身子骨也單薄得很,躺在那兒好象快淹沒在被褥中了,看她這個樣子,日子應該過得不太好吧?

  「沒關係,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阿那炅做出承諾,大掌愛憐的撫摸著她的睡顏。

  「嗯……」裴清睡不安穩的翻著身。

  薄被滑落,只見她身上的衣裳顯得有些淩亂,衣裙翻起的地方露出她一截淺蜜色的小腿,一個比膚色還淺些的三角形小疤,呈現在阿那炅眼前。

  沒錯,真的是她!

  阿那炅的最後一絲不確定在看見這道疤痕時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情動。

  六年了!

  在這兩千多個日子裏,他從沒有一刻忘記過她。

  此時佳人在側,他怎能不情潮澎湃?

  「裴清,清兒……」他直喊著她的名字,俯身將熾熱的唇覆上了她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忍不住用火熱的舌一遍又一遍勾勒她的雙唇,想將蓄積多年的熱情傳遞給她。

  情難自禁中,阿那炅的一雙大手探進她的衣襟,握住那一方柔軟……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12:52 PM

第四章

  他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了,如果沒有其它問題的話,明天一早就打發他上路吧!

  裴清一邊推門,-邊想。

  如果被別人發現她在自家廢棄的馬廄裡收留了一個蠻人,一定會給裴家牧場帶來麻煩的。

  門「吱呀!」一聲推開了。

  小屋裡沒有燈,朦朧的月光透過窗欞,只映照出屋裡大致的輪廓,藉著月光看去,床上似乎是空的。

  她明明用手勢交代過,要他不要隨便列外面去的呀!怎麼……

  裴清有些納悶,也有些不安。

  「喂,你──唔……」她才剛開口,一隻大手就從黑暗裡襲來,使勁勒住她的脖子。

  「唔……」她手裡的食籃應聲掉落地上。

  聞到那股熟悉的馨香,勒住她的大乎放鬆了些。

  「你……咳咳咳,怎……怎麼總是這樣?都告訴過你了,這裡除了我,不會有其它人來的嘛!」氣惱之下,她也顧不得他聽不聽得懂漢語,一古腦的直數落他。

  眼見飯菜灑了一地,一向節儉的裴清不禁一陣心痛,幸好還有幾塊餅,撿起來拍掉灰塵還能湊合著吃。

  「真是的,光長個子不長腦子,淨會給人添麻煩。」她一邊嘟嘟囔囔的,一邊俯身去撿那幾塊餅。

  圓圓的餅滾了一地,其中有一個滾到他的腳邊,她這才發現他的鞋帶鬆開了。於是在她俯身撿餅時,隨乎替他繫好鞋帶。

  「昨天牧場裡發生了一些事,所以沒能幫你送食物過來,你一定餓壞了吧?」裴清一邊將餅放好,一邊解釋道。

  他看也不看那些餅一眼,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不放。

  「喏,餅就先放在這兒,我還要回去幹活呢!」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裴清趕快找個借口要離開。

  她才踏出半步,一雙手就從身後將她抱了起來。

  「啊……你這是做什麼,快點放開我呀!」她急得大喊。

  她徒勞無功的掙扎著,而他身上那股混合著馬車味和男性麝香的氣息,更是熏得她頭昏腦脹的。

  「嘰裡咕嚕嘰裡咕嚕……」他飛快的說些了什麼。

  裴清壓根聽不懂,頓覺頭痛不已。

  「嘰裡咕嚕嘰裡咕嚕?」他停下來,看著她。

  「嗯?」聽這語氣,應該是在向她打聽些什麼吧?她勉強擠出一絲笑,胡亂點了個頭,心想,這下他總該放她下來了吧?

  他不但沒放她下來,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了。

  「喂,你先放下……」我好不好?她試著軟語相求。

  他的唇驀然壓下,吞噬了她柔軟的雙唇。

  「唔……」她的聲音也同時被吞沒了。

  他的火舌探入她被迫分開的雙唇,掠奪她嘴裡的甜蜜,凶狠而蠻橫,一如對付戰場上的敵人。

  「唔……不……」不要這麼對她啊!她絕望的低喊,幾乎要流下淚來。

  可她的唇舌被他緊緊纏繞著,讓她吐出的話語模糊不清,再加上彼此語言不通,以致她的拒絕在男人聽來不像拒絕,反倒像是邀請了。

  「……」他的喉間進出興奮的低吼。

  裴清的衣裳被扯成片片碎帛,玲瓏的曲線畢露。

  男人的唇齒在她身上到處肆虐著,在她絲緞般的滑嫩肌膚上留下斑斑紅痕。

  「不、不要這樣!」她嗚咽著泣訴。她只是不忍看見一條生命在她面前死去,所以才救了他,為什麼她必須遭受這一切?

  下一刻,她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硬生生撕裂。

  「不,啊……」她拒絕的話語變成了慘叫,兩行清淚順著蒼白的面頰滑落。

  別、別動呀!她--好痛!

  可是那穿刺著她的巨大仍在她的體內蠢動,沒有半點要放過她的意思,而男人的粗喘宛若野獸的嗚叫般,在她的耳際迴盪著。

  不、不要,誰來救救她啊!

  
  這只是個噩夢而已,她只要從夢裡醒來就會沒事了!

  裴清告訴自己,可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她身上,好重,好重,壓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裴清想睜開眼睛,眼瞼卻沉重得像鉛塊一樣。

  「唔……」她不禁發出挫敗的呻吟。

  這一切聽在阿那炅耳裡,竟成了煽情的低吟,她不安寧的輾轉反側,看在他眼裡更成了熱情的挑逗。

  「清兒,我的珍寶……」

  呢喃中,阿那炅火一般的靈舌已經采入她那微張的紅唇,找到了她的,與之糾纏嬉戲。

  「放……放……」開她呀!裴清好不容易分開沉重的眼瞼,卻望進一雙湛藍的眼眸裡。

  「你--」

  興奮的藍眸、扭曲的面容、肌肉結實的身軀……

  剎那間,似曾相識的場景如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一些她曾強迫自己忘記的記憶殘片,浮光掠影般的掠過了心頭。

  這一切勾起了她的身體對往日痛苦的記憶,恐懼掐住了她的喉嚨,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十七歲那年。

  「不要過來!」裴清瑟瑟發抖。

  「不過來,我要怎麼抱你、愛你呢?」阿那炅兀自沉醉在美好的幻夢裡,咧開嘴笑得可開心了。

  可是看在裴清的眼裡,他那口森森的白牙,配上滿臉的鬍子,根本就是恐怖的代名詞。

  「不!不要靠過來!」她掙扎著想逃出他的懷抱,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你不舒服嗎?」阿那炅有絲不解,伸手欲撫上她的額際。

  「不,不要碰我!」她側身往後躲,背脊整個抵在壁上,身體蜷成了一球。

  「妳--怕我?」阿那炅終於看出她的抗拒,大手停在半空中,痛得像要炸開一樣,「你在怪我來得太遲了?」

  「怪你來得太遲?」裴清的眼神一片迷茫,轉而問道:「莫非我們之間有過什約定?」

  「你--忘了我嗎?」他心念一動,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

  「忘了你?」她的眼神更迷糊了。

  「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忘記我!」阿那炅心痛得無法自抑,一時間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他抓住她的肩膀一陣死命的搖晃,彷彿想要從她的小腦袋裡搖出「認識」這兩個字。

  「不要啊!」

  他那副獰惡的樣子就像要打她似的,裴清下意識的舉起手,想護住自己的小腦袋。

  「我不許、不許你忘了我!」阿那炅大聲咆哮。

  天哪!他的聲音大得像要把她的腦袋劈成兩半,忽然間,記憶和現實混淆了,將她帶回昔日的噩夢中。

  衣衫被粗暴的扯爛、男人興奮的咆哮聲、身體硬生生被撕裂成兩半的恐怖感覺……

  她記起來了!他就是那個被她救起,後來卻恩將仇報強暴了她的野蠻人!

  「不要再傷害我了!」她嚇得尖叫起來。

  她恐懼的樣子喚回阿那炅的理智,他想將她摟進懷裡柔聲安慰,可是她的每個細胞都在抗拒他的靠近。

  「別傻了,我那麼愛你,怎會捨得傷害你呢?」他在她耳畔輕聲哄慰道。

  「你愛我?你怎麼可能愛我?」裴清看著他的表情,就像看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一樣。

  「是的,我愛你。」阿那炅斬釘截鐵的道。

  「愛我?哈哈哈……」裴清笑出了眼淚,痛恨地道:「一個狠心強暴我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說愛我?」

  「強暴?!那麼美好的事,怎麼會是強暴呢?」阿那炅的目光呆滯,吶吶地道:「我們明明是兩情相悅啊!」

  「兩情相悅?哈……」這回輪到裴清咄咄逼人了,「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兩情相悅?」

  「憑什麼?」他有些無力的回想。

  的確,當年他只是一個遭受背叛的人,沒有權、沒有勢,甚至連未來也沒有,落魄如喪家之犬的他,確實沒有任何之處值得她愛上。

  可--他心中仍存著一線希望。

  「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阿那炅嘶聲吼道。

  要將他這受傷的大男人從死屍堆裡馱回小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他還是異族的身份,這麼做是十分危險的事。

  「呵!就算倒在那裡的是匹馬,我也會想辦法救它的。」也許是她的同情心過度氾濫吧!可是,她真的無法見死不救。

  「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幫我繫鞋帶,這件事你又要怎麼解釋?」他的理智已經絕望,可他的情感仍不想輕易認輸。

  裴清仔細的回想,她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曾替他綁過鞋帶。

  「鞋帶鬆了,當然要繫上,這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裴清有些困惑,腦子轉了轉,「莫非柔然人的習俗是不能繫鞋帶嗎?」

  幫他繫鞋帶不過是件芝麻綠豆小事,若不是拜先前的噩夢所賜,她早已不記得了。

  「原來……」阿那炅的心跌落谷底。原來對她來說,繫鞋帶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這一刻,阿那炅嘗到了從天堂掉落地獄的痛苦滋味。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他瘋狂的叫道,那雙湛藍的眼眸不再清澈,而是佈滿駭人的血絲。

  他像發了狂般,瘋狂的揮落所有碰觸得到的東西。

  「呀……」裴清害怕得低喘。

  感覺到她的恐懼,阿那炅終於稍稍冷靜下來。

  「清兒……」他朝她伸出手,目光滿是痛楚。

  該死的,就算他知道了當年的一切,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可他還是忍不住想碰觸她、親吻她、愛撫她、佔有她……

  他的手指觸到裴清光潔無瑕的嬌容,多麼溫暖、多麼柔軟、多麼滑膩呀……

  他多麼喜歡這種感覺呀!

  阿那炅的眼裡閃動著情慾之火。

  「你、你想要做什麼?」他的目光讓裴清害怕起來,害怕歷史又要重演。

  「我只想愛你而已,你為什麼要怕我呢?」察覺到她的恐懼,他的臉上掠過受傷的神色。

  「我……」她的嗓音因為恐懼而顫抖著。

  「該死!」阿那炅狂吼一聲,轉身衝出大帳。

  呼!終於安全了。裴清這才鬆了一口氣,可身子仍隱隱發顫。

  她暗自慶幸自己免於被蹂躪的命運,可不解的是,她的心為何有一絲莫名的悶痛?

 
  「見鬼,你這傢伙是不長眼還是怎麼……」

  阿那淡張嘴罵得正高興,卻突然發現這和他撞了個滿懷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大哥。

  「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他還沒說完,他那英明神勇的大哥已經火燒屁股般的跑遠了。

  大哥跑了,可該送的食物還是得送啊!看來他當小廝的命運是躲不掉啦!

  阿那淡認命的走進王帳。

  一看到來人,裴清立即警戒起來。「你是誰?」

  看著她皺巴巴的衣裳、紅暈未褪的雙頰,和滿地亂七八糟的景象,阿那淡心中已有譜了--原來大哥是房事不順才……

  啊哈哈……

  他暗地裡笑得肚子都痛了,表面上倒還維持一本正經的模樣。像

  「我叫阿那淡,是剛才跑出去的那傢伙的弟弟。」他自我介紹道,「你一定餓了吧?我給你送吃的來了。」

  「麻煩你了。」裴清雖然沒什麼胃口,但還是禮貌的道了謝。

  「不客氣。」阿那淡笑咪咪的看著她。

  「阿那淡,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裴清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趕緊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問吧!」看來她的計策沒有成功,因為阿那淡還是一臉笑咪咪的直盯著她不放。

  「你們怎麼都會說漢語呀?」她好奇的問。她實在不明白,從她接觸過的阿那炅到阿那淡,居然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等你到了我們的部族,就會發現大多數族人都能說上幾句漢話呢!」阿那淡笑著告訴她。

  「怎麼會呢?」裴清臉上露出一抹驚訝。

  雖然開國的洪武帝處心積慮想要促進天下大同,讓漢語成為共通語言,為此,甚至不惜發動幾次北征,可實際上的效果卻不大。

  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些柔然人會樂意說漢話?

  「這就得問我那個死心眼的大哥了,」阿那淡壞心眼的賣了個關子,「不過,若要我說,這說漢語的意義可大得很呢!」

  「意義很大?我不明白……」裴清聽得完全糊塗了。

  「是啊!你想,如果不懂漢語,將來兩個人在床上雞同鴨講的,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嗎?呵呵……」阿那淡愈想愈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也愈想愈覺得有趣,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床上?!」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是呀!」阿那淡點點頭,「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說『飲食男女』嗎?可見這床上的事,意義重大喔!」說得大刺刺的,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裴清的臉漲得像塊紅布似的。

  老天,這些柔然人簡直是一個比一個過分!

  「唉!其實你們漢語難聽死了,如果不是為了取悅你這個未來的國主夫人,你以為我們大夥兒都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去學什麼漢語呀?」

  在學習漢語的過程中,阿那淡可吃了不少苦頭,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苦主」,自然要好好抱怨一番了。

  「我--未來的國主夫人?」裴清瞠目結舌,不懂她何時變成國主夫人了。

  「是啊!阿那炅是柔然國主,他的妻子當然就是國主夫人了。」阿那淡理所當然的道。

  裴清這下真的楞住了。她依稀記得,柔然國主的地位就好比中原的皇帝、蒙古人的大汗,難道,她當年救的人是柔然國主?!

  「他、他居然是……」她驚訝得連說話都結巴了,眼睛睜得圓圓的。

  阿那淡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天哪!我那個笨大哥居然沒告訴你他的真實身份!」一臉的不敢置信,「來來來,我這就帶你去找他算帳。」

  他一把抓住裴清的手,也不問她的意見,便扯著她直往外頭而去。

  「欸,你……」裴清敵不過他的蠻力,踉踉蹌蹌的被他拉著走了。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12:55 PM

第五章
 「別過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獨自站在河裡的阿那炅開口喝道。

  「那我就站在這裡好了。」阿那淡停住腳步,卻也沒走開。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傻呢?」靜默了一會兒,阿那炅突然開口問道。

  「欸?」沒頭沒腦的丟來這麼一句,叫他怎麼回答才好?阿那淡不由得怔在那裡。

  「現在回想起來,我才發現自己真是個傻子呵!」阿那炅自嘲地道,臉上有絲苦笑。

  想到自己期盼多年的愛情,到頭來竟然只是鏡花水月,阿那炅笑得悲愴至極。

  「一個漢人家的姑娘,怎麼會懂得我們柔然人的習俗呢?」他逕自搖搖頭,像是在說給阿那淡聽,又像在說給自己聽。

  「啊?」阿那淡聽得滿頭霧水,不懂大哥在發什麼神經。「喂,你有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呀?」他用嘴型詢問被他硬生生拖來的裴清,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阿那淡清咳了聲,「呃,我說大哥,這入夜水涼,你還是先上來吧!」這下他只得自救了。

  草原晝夜溫差極大,此時雖是夏季,可長時間浸在沁涼的水裡也是不好。

  「我不能,我怕……」阿那炅輕聲喃道。

  「怕?」阿那淡大睜的眼眸裡滿是驚詫和不相信。

  在他的記憶裡,大哥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在叛軍的重重包圍下,他也能談笑退敵,這樣的英雄好漢,怎麼可能會害怕呢?

  「是啊!我好怕會控制不住自己呢!」阿那炅苦澀的笑了。

  「控制不住?」該不會是他心裡想的那種「控制不住」吧?阿那淡頗為懷疑。

  「是啊!心愛的女人就在眼前,卻不能把她抱在懷裡親一親、香一香,世上還有比這更殘酷的事嗎?」

  柔然人本是化外之民,不論行事作風和說話都極為大膽率真,愛就愛得乾脆,恨也恨得徹底,和漢人的含蓄自持大不相同。

  阿那炅深愛著裴清,多年來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此時更不避諱用大膽的言辭來表達他的愛意了。

  「啊?」阿那淡偷眼看向裴清,發現她的一張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表情精采極了。

  阿那炅接著沉重地道:「當她告訴我,當年我其實是強暴了她時,我幾乎想殺了自己!」從他的語氣中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的懊惱與自責。

  「難道不是嗎?」聽到此,裴清終於忍不住插嘴。

  是她?!

  聽到她的聲音,阿那炅渾身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了。

  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仍維持之前的冷靜,但只有他才知道,為了阻止自己轉身去抱她,他可說是用盡每一分自制。

  「你說啊!」裴清嘶聲道,直想為自己討回公道。

  「我從不想傷害你,我只想愛你而已。」阿那炅直言不諱,急於表達自己的心意。

  「可是我並不愛你呀!」他的大膽和魯莽讓裴清漲紅了小臉,她好不容易才擠出這麼一句。

  「現在我知道了。」阿那炅忍不住歎息。

  這也算是命運弄人了,如果當初他沒被狂喜沖昏了頭,也不至於做出那件無可挽回的事。

  「現在?」他的話裡似乎透著玄機,讓裴清不解。

  「是啊!現在。」他的聲音飽含痛苦。

  「不,我要你解釋清楚。」他的話裡好像隱藏著什麼,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她不由自主的走近他。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他又一聲歎息。

  從她的聲音聽來,她好像離他愈來愈近了,那股屬於她的馨香縈繞在他的周圍,挑動著他的心緒。

  該死!他必須費更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內心的蠢蠢欲動,不至於回身將她抱個滿懷好好的溫存一番。

  「莫非……莫非這一切和我幫你繫鞋帶有關?」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裴清心念一動。

  記得她將他救回小屋後,他的行為雖然有些粗魯,卻也算是規規炬炬的,而事情的轉變就發生在她替他繫上鞋帶之後。

  「你幫大哥繫了鞋帶?」聽聞此言,在一旁看好戲的阿那淡怪叫著。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裴清轉頭看向他。

  「當然了,這可是我們柔然的習俗呢!」阿那淡不無得意的解釋道:「在我們柔然,當一個女子替心愛的男人繫上鞋帶,就表示向這男人求婚呢!」

  「繫鞋帶就是求婚的意思?」裴清好不震驚。

  「嗯,這在我們柔然是婦孺皆知的習俗。」阿那淡肯定的點點頭,也終於明白這整件事的起因。

  裴清則愈想愈心驚,對她來說,只是單純的替他繫上鞋帶而已,難道在他看來卻是向他求婚?!

  她的一張臉乍青乍白的,神色難看到了極點。

  「如果男人沒有拒絕的話,是不是表示……」她幾不可聞的問。

  阿那淡才想開口,就被阿那炅打斷了,「阿那淡,你先回去。」他下令道。

  「可是大哥……」阿那炅實在捨不得錯過這精采好戲。

  「回去!」阿那炅的聲音更嚴厲了。

  「哦!好、好吧!」

  大哥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阿那淡當下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反正來日方長嘛!想挖大哥的秘辛還是大有機會的。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裴清著急的想喊住他,想得到確切的答案。

  「你的問題我能回答。」阿那炅終於轉過身,「如果那男人沒有拒絕的話,就是說他接受了女人的求婚。」

  呵……原來這一切竟是她自找的啊!

  聽聞此言,裴清差點笑出眼淚。

  「你……」他想安慰她,可伸出手,才想起他沒資格做那個安慰她的人,因為,正是他的恣意妄為傷害了她。

  阿那炅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掌心只握住了一團空氣。

  「……我可以不怪你。」良久,她終於啞著嗓子道。

  「可是我會責怪我自己!」阿那炅的手砸在堅硬的河岸上,留下一個鮮紅的凹痕。

  「我曾經救過你。」裴清努力保持冷靜地道。「我們漢人有句話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現在不想要你的報答,只求你能放我回去。」

  「不行。」他毫不猶豫的拒絕。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強裝的自製終於全然崩潰了!裴清控制不住的撲到阿那炅身上一陣瘋狂的捶打。

  河底都是些長滿青苔的光滑石子,被她這麼一撲,阿那炅站不住腳,兩人糾纏著滾進水中,濺起一陣水花。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她聲嘶力竭的叫喊。

  她以為在那個夜裡,自己已經流光了一輩子的淚,可此時當她倒在這男人滿是水的懷抱裡,又一次體會到淚水決堤的滋味。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阿那炅不知如何才能撫平她的傷痛,只有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不斷訴說著愛她的話語。

  「放了我吧!」裴清揪眉望進他的藍眸。

  「不。」他再次斷然拒絕。

  「放了我,也等於放了你自己。」裴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著和他說理,「你是柔然的國主,自然會有很多女人景仰你、愛你,為什麼你……」

  「她們都不是你。」阿那炅深情的凝視著她。

  「可是我不愛你呀!」她試圖喚醒他的理智,「你何必捨棄那些愛你的女子,執著於我這個不愛你的女人呢?」

  「來不及了。」阿那炅望向她的目光溫柔似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迷惑的望著他,卻不意被他深情的眸子攫住了心魂。

  「這裡。」他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古銅色的胸膛。然後,他抓著她的小手,按在他心臟的位置,「這裡裝的滿滿的都是你,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了。」

  「不……」他的肌膚灼熱得很,裴清的手指彷彿被火燙到了一樣,一根根蜷縮起來。

  阿那炅放開她的小手,改按住她的小腦袋在他胸口,「你仔細的聽。」半是誘惑半是強迫的要她聆聽他心臟的跳動聲。

  他的心臟是如此的強勁有力啊!

  裴清不由被蠱惑了。

  「這六年來,這裡只跳動著一個聲音,那就是--愛你!」他毫不害羞的吐露愛語,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告訴每個人「他愛她」!

  無論那場纏綿是錯誤還是誤會,他都已經回不了頭了,在這兩千多個日子裡,愛她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要他不再愛她……除非他死!

  「你……」他是如此強勢的想要介入她的生命啊!

  裴清這輩子從沒見過像阿那炅這樣堅持的男人,不禁手足無措起來。

  「你是我的,我不許你離開!」他強勢的宣告。

  「你別逼我。」面對如此霸道的宣告,裴清有一瞬的失神。半晌,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放我走,否則我會更恨你。」想藉此逼退他。

  「你恨我也好,罵我也罷,哪怕我必須從此綁著你、關著你,才能阻止你離開,我也會這麼做。」阿那炅決絕地道。

  「那你就把我關起來好了,我絕不會屈服於你的威脅之下!」裴清直視他湛藍的眸子,絲毫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那個飽受噩夢困擾、像個孩子般哭泣的裴清,又一次被藏進記憶最深處,取而代之的是拚死命保護裴家牧場下被李扈所奪的堅強女子。

  「你……」阿那炅望著她,不禁語塞。

  他那揉合著傾慕與苦惱的火熱藍眸,足以打動世間任何女子,卻無法融化裴清心的壁壘。

  「放了我,不然就把我綁起來。」裴清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懷抱。

  「我想,等到明天再將你綁起來會比較好。」阿那炅鬆開了禁錮她的手臂,淡淡的笑了。

  最初的慾火已經消散,眼前這女子令他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相較於先前那個哭得像個孩子的她,現在的裴清更像多年前那個救了他的無畏女子。

  「既然你已經知道當年那件事並非出自我的意願,那你是否可以擔保在你禁錮我的這段時間裡,我不會受到你或其它人的侵犯?」從以往的交易經驗中,她學會了討價還價。

  「我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阿那炅爽快的承諾。

  「你的承諾是否也包括保護我遠離你的傷害呢?」裴清伶牙俐齒的逼問。

  「是。」他凝視了她好久,才終於開口道:「我很想要你,可除非你心甘情願,否則我不會碰你一下,更不會強迫你接受我。」

  「很好。」她這才鬆了口氣。

  「不過,我可是會誘惑你的喔!」阿那炅突然冒出這一句。

  「啊?!」他露骨的話讓她的小臉乍紅。

  「記住,」阿那炅直視著她的眼睛,宣告道:「當我下一次愛你的時候,我會要你親口承認你願意躺在我的身下。」

  告白結束,接下來該是他行動的時候了。

  雖然他至今仍未得到她的心,可是他告訴自己,從此刻開始爭取為時未晚。

  「我不會屈服於你的誘惑。」她也挺起胸宣告。

  「我也不喜歡打敗仗。」阿那炅有種棋逢對手的快感。

  黑眸與藍眸對視,四道目光糾纏在一起,誰也不願先退縮,因為他倆都知道,這場意志之戰才剛開始。

  如果她勝了,就能得回她想要的自由;如果他勝了,就能贏得生命中最珍貴的女子。

  這場男人與女人的戰爭,孰勝孰敗還不知道呢!


  夏季的陽光十分熾熱,大半天的趕路下來,裴清的一張小臉已經被曬得紅通通的了。

  阿那晃心疼極了。

  該死!他應該堅持自己的做法,強迫她躲進自己的斗篷裡的。他為時已晚的自責著。

  不過,經過這將近一天的行程,他也愈來愈佩服這個倔強的小女人了,也因此,他更不可能放開她。

  遺憾的是,他身前的小女人一點也無法理解他的心理。雖然被迫和他同騎一匹馬,卻將脊背挺得直直的;明明靠在他懷裡比較舒服,她偏偏要用被綁住的雙手抓住鞍頭來保持身體的平衡。

  唉!真是倔強的丫頭。

  感覺太陽似乎愈來愈猛烈,裴清只覺得眼前一花,身體往側邊倒去。

  「小心!」驀地一聲大喊,一雙大手自她腋下穿過,及時抱住她搖搖晃晃的身子。

  「呃……」裴清搖搖發昏的頭腦,隱隱意識到自己差點摔下馬背。

  「靠著我你會覺得舒服點。」阿那炅想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

  「你若放了我,我會覺得更好!」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抗拒著,抓著鞍頭的手因為用力而發白。

  「乖~~妳就不要再任性了。」眼見強迫無用,阿那炅不得不來軟的,誘哄道。

  「放手!」裴清依舊不領情,兀自僵直身子,抗拒著他和他的一切。

  可馬背上的空間畢竟有限,她這麼一掙扎反而和他的肢體產生碰觸。

  從他們緊貼著的雙腿上,阿那炅感覺到她的小腿已經有些痙攣了,看著裴清細緻的側臉,他心中的柔情益發氾濫。

  不屈服、不妥協、不認命……相處的時間愈長,他就愈欣賞她的個性。

  問題是,他心裡雖然對她憐惜得不得了,理智卻知道如果他在此時讓步,她就會永遠走出他的生命。

  「在此紮營吧!」阿那炅停下馬,下令道。

  「啊?又要紮營?!」一直騎在他身邊的阿那淡怔住。

  這紮營的時間好像愈來愈早了,再這麼下去,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王庭啊?阿那淡看看仍高高掛著的太陽,心裡直犯嘀咕。

  「有什麼問題嗎?」看出他的猶豫,阿那炅挑眉不悅的問。

  「哦哦哦,沒什麼啦!」看看大哥變了臉,阿那淡實在沒那個膽子抗命。「國主有令,大夥兒下馬紮營。」他扯開嗓子對著後頭的隊伍吼道。

  「是。」眾人紛紛下馬,紮營及其它後續工作隨即有條不紊的展開。

  所有人都下了馬,只除了裴清一人。

  「來,我抱你下馬。」阿那炅張開雙臂,慇勤的道。

  「天色還早,你究竟想搞什麼鬼?」裴清不客氣的拒絕。

  「我有些累了。」他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一口大白牙在太陽底下閃亮得刺了她的眼。

  「才怪!」她冷哼道。

  如果他這模樣叫做有些累的話,那天底下就沒有累的人了。她暗自提高戒備,絲毫沒被他的假話所蒙蔽。

  「我的馬也累了,畢竟它得負擔兩個人的重量呢!」他呵呵笑著,一點也沒有被識破詭計的心虛,「就算你很輕巧,我可是一個大塊頭呢!呵呵……」

  「那也是你自找的。」一開始她就拒絕和他同騎,是他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挾持」上馬的。

  「是是是,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誰讓我那麼愛你呢!」阿那炅就是耍賴到底。

  「你--」裴清氣急敗壞,被他的厚臉皮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好好,一切都是我不對,可是我的馬是無辜的對不對,你也不忍心看它受苦吧?」知道她愛馬成癡,他便抓住這一點好好利用。

  「可……馬真的累了嗎?」裴清有些狐疑,低頭打量胯下的駿馬。

  這匹大黑馬是少見的極品,雖然血統沒有裴家牧場裡的那些大宛馬高貴,但它的爆發力和耐久力卻似乎更勝一籌。

  在她看來,這匹馬不但不累,精神還好得很呢!似乎隨時打算掙脫韁繩在這片草原上馳騁一番呢!

  要駕馭如此野性勃發的馬兒,騎者必然要有一雙穩健操控的手,和一副強健的體魄才行,裴清雖然懂馬也養馬,可像這樣騎在上面也覺得有些吃力。

  裴清想得正出神,大黑馬忽然躓跛了一下,她連忙穩住身子,但還是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呀~~」雖然一邊驚叫,一邊揮舞著雙手求救的樣子很蠢,可這馬背實在是太高了,裴清已經顧不了這麼多。

  「別怕,我在這裡!」

  阿那炅及時伸出強壯的手臂接住她的身子,而她被綁住的雙手正好圈住他的脖子,看上去就像她摟住他一樣。

  「唔……你、你快放下我啦!」她的唇正好貼在他的頸側,胸膛貼著他的胸膛……

  這尷尬的姿勢讓裴清漲紅了臉,她很想分開彼此過於緊貼的身體,卻受制於被捆住而無法動彈的雙手。

  「我也很想啦!可是……」阿那炅露出一副苦惱的樣子,假裝他也很懊惱。事實上,佳人的投懷送抱簡直棒極了!

  「放開我啦!」

  裴清不再寄望於他,她努力的挪動自己的身子,被她這一磨蹭,阿那炅的本能立刻被喚醒了。

  「該死!」他忍不住詛咒自己過於薄弱的克制力。

  「嘶……」她的掙扎嚇到了馬兒,大黑馬不安的直噴氣、刨地,龐大的馬身就像一堵牆一樣,在後頭不斷的推擠著她。

  「呀~~」裴清被推到阿那炅的懷裡,兩人之間更加「親密無間」了。

  她的頭整個埋進他的肩頸,一股濃烈的男人味佔據了她的鼻腔和口腔,熏得她暈陶陶的。

  更要命的是,隔著單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感覺到他一身債起的肌肉,從胸膛到小腹,都堅硬得像石頭似的,再下面則是更堅硬的……

  「你--呃……」裴清不由得一陣緊張,身子更是控制不住的痙攣起來。

  該死,他又一次嚇到她了!

  阿那炅忍不住低咒。

  「別怕,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他心痛的安撫道。

  阿那炅比裴清高大許多,他必須單膝跪下,才能脫離她仍套在他頸上的雙手,而他便依著這半跪的姿勢,溫柔的解開縛住她的繩子。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對你。」阿那炅歉疚的說,愛憐的輕揉她手腕上的紅印。

  難得看到素來悍勇的阿那炅也有變成小綿羊的時候,眾人簡直看呆了。

  「哈哈哈哈……」

  阿那淡和一班手下在一旁看得不亦樂乎,一張張黝黑的大臉都掛滿了笑意。

  「怎麼,你們都沒事做了嗎?」聽得身後的竊笑聲,阿那炅回頭狠狠的瞪他們一眼。

  「有啊!」大夥兒竊笑著,一哄而散。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12:56 PM

第六章
  「喂,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他又一次抱起她時,裴清不由得緊張的問。

  「去附近的一條小河,小東西需要好好刷洗一下了。」阿那炅微笑地告訴她。

  「小、小東西?」她有些莫名其妙。

  「喏,就是跟在我們身後的那匹馬呀!」阿那炅的頭偏了偏示意道。

  「啊,它是小東西?」裴清的眼睛差點脫窗。

  這根本不是什麼小東西,而是龐然大物嘛!它的一隻馬蹄甚至比她張開的五指還要大。

  「嘶嘶……」大黑馬大概也知道主人在談論自己,愉快的輕嘶了聲。

  真是一匹超級愛炫的馬呢!

  裴清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起來很美。」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直盯著她的笑臉。

  「它都不用牽著嗎?」他的目光灼熱得仿似要著火了,裴清招架不住,趕緊丟出一個話題。

  「它喜歡待在我身邊,就算不拴著也不會跑掉。」他十分有自信。

  彷彿要印證阿那炅的話似的,大黑馬又輕嘶幾聲,馬頭頂著他的肩膀蹭啊蹭的,就像孩子在向大人撒嬌般,一雙黑漆也似的大眼則好奇的看著他懷裡的佳人。

  「你是怎麼馴服它的?」裴清抬起頭好奇的問。

  「其實,說我馴服它並不正確,它原是野馬河谷的野馬,應該說它是心甘情願的跟我回來才是。」阿那炅告訴她。

  想到他們這一人一馬在野馬河谷鬥智鬥力的往事,阿那炅忍不住開懷大笑。

  「嘶……」「小東西」也加入歡笑的行列。

  不知為何,裴清忽然有種想和他一起大笑的衝動。

  「野馬河谷是什麼地方?」她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

  「傳說中野馬生活的地方。」阿那炅簡單的解釋。

  「原來野馬河谷只是個傳說而已呀!」聽聞此言,裴清頗為失望,原本她還期望自己也能捕獲幾匹野馬,用來改善牧場的馬種呢!誰知道……

  「對大多數的人來說,這野馬河谷只是一個傳說;不過,我恰巧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看出她有興趣,他一步一步的引誘她。

  「你知道野馬河谷?」果然,她一臉興致昂然的。

  「野馬河谷離柔然王庭只有兩天的行程,也許我可以帶你去那裡看看喔!」阿那炅故意誘惑她。

  「真的嗎?」一想到能親眼看見那些傳說中的野馬,裴清的眼眸裡滿是光彩,只差沒有變成心形了。

  「當然是真的。」他用力一點頭。

  這時,耳邊傳來潺潺流水聲,轉過一個彎,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立即出現在他們眼前。

  阿那炅輕撫馬背,馬兒善解人意的走向河邊,而他也跟著走了過去。

  「喂,你怎麼……」關鍵的話還沒說完就走人了?裴清頗為著急的追在後面。

  「你願意和我一起刷馬嗎?」阿那炅回眸一笑。

  「呃麼」一個不注意,裴清被他的眸光電到了。

  陽光仍然熾烈,草原上酷熱難耐,相比之下,沁涼的河水就顯得誘人多了。

  黑馬歡快的嘶叫著,迫不及待的踏進泛著金光的水裡,巨大的馬蹄濺起水花朵朵,將一旁的阿那炅濺得一身濕。

  「小東西,別以為我沒法整治你了。」阿那炅惡狠狠的罵道。

  「嘶嘶……」大黑馬好像聽懂了他的話,咧開大嘴露出滿口白牙,挑戰似的嘶叫幾聲。

  下一刻,它的四隻馬蹄踩踏得更張狂,將阿那炅濺得更濕了。

  「該死的,看我怎麼整治你!」阿那炅咆哮一聲,猛地扒下上衣,裸著上身衝向黑馬。

  就在裴清為這匹黑馬的下場擔心時,人聲馬嘶鬧成了一片,這一人一馬早已玩在一塊兒了。

  「你、你們……」她口吃的站在那兒看著。

  「想加入我們嗎?」阿那炅轉身迎向她。

  他的嘴角仍保持微笑的弧度,讓他看起非常的陽光;他光裸上身的軀體呈現完美的倒三角形;胸膛上的卷毛,順著六塊完美的腹肌收束到……

  天哪!她、她怎麼能這麼盯著、盯著……

  裴清的臉像著了火般滾燙,下一刻,她火速轉過身去,不敢再看他「壯觀」的裸身。

  可她的腦子偏要和她作對,兀自浮現出剛才看到的景象--

  他一身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結實的肌肉隨著他的舉手投足顫動著,他的……

  裴清的小腹升起一股陌生的溫暖感,好像冬天曬太陽時那種暖呼呼的感覺,舒服極了。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的聲音突地自她身後出現。

  「沒,我……」裴清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腰間忽然一緊,整個人被一股蠻力扯得向後跌去。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她狼狽的坐在深及小腿的河水中。

  「哈哈哈哈……」

  「嘶嘶嘶嘶……」

  一人一馬在一旁笑得歡暢,最該死的是那匹囂張的大黑馬,嘴裡居然叼著她被扯斷成兩截的腰帶!

  「該死,快把腰帶還給我!」裴清氣得丟了團爛泥過去。

  「嘶嘶……」大黑馬不甘示弱,立起身回了她一身的涼水。

  「你不覺得這樣比較方便刷馬嗎?哈哈哈哈……」此刻的阿那炅不再是柔然國主,而是一個頑皮的大孩子。

  「你們--」裴清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是你認為自己無法勝任馬伕的角色?」他忍不住出言揶揄她。她現在這個樣子好可愛喲!

  「我不能勝任才怪!」裴清忿忿不平的反駁。

  她生平最恨人家質疑她的專業了,尤其裴家牧場這些年會落到這步田地,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客戶們對女人執事的不信任。

  「我相信妳。」他的眼中滿是對她的信任,甚至連他的靈魂也烙印著對她的信任。

  燦爛的陽光為這一人一馬鍍上一層黃金色澤,這一瞬,裴清忽然有種錯覺,似乎幸福也是這種顏色呢!

  看著她,阿那炅的眼光漸漸變得深邃,兩人之間的氣氛意外的有些緊繃起來。

  「你……」裴清心慌意亂。

  阿那炅的眼眸中似乎有什麼在不斷的升溫,讓她不安極了。

  「呃?」她呆呆的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天哪,她的衣衫不知何時竟然半敞了呢!

  只見她貼身的半舊肚兜都濕透了,完全沒有遮蔽的作用,相反的,若隱若現的更添三分誘惑的意味呢!

  真是要命!

  她手忙腳亂的想掩起衣襟,可愈慌張就愈是手忙腳亂。

  「清兒……」阿那炅的眼光更熾熱了。

  「我、我要去刷馬了!」裴清牽著那匹大黑馬,逃也似的往更深的水裡去了。

  「哈哈哈哈……」身後傳來阿那炅囂張的大笑聲。

  莫名的,裴清心中除了一點點的害怕,還有一點點的心動……

 
  經過幾天的趕路,距離柔然王庭愈來愈近了。

  想到即將回到家鄉見到久別的父母妻兒,想到即將能睡到暖暖軟軟的床,即使是訓練有素的柔然戰士也開始有些騷動起來。

  這天,又到了黃昏紮營的時候,裴清坐在營火前,怔怔的望著遠方出神。

  地平線的那頭是她出生、成長、生活的沙城,那裡有她誓言要保護的裴家牧場。

  可或許明天、後天,或許更久一點,她就要徹底遠離故鄉,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想到這兒,她不禁有些恍惚。

  「清兒,你怎麼了?」她那副樣子讓阿那炅十分擔心。

  「呃……」裴清抬起頭,看到阿那炅熟悉的身影。

  這些天,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的聲音、他的味道,以及他的呵護……

  而在他溫柔的對待下,她當初立下的誓言已經搖搖欲墜。理智提醒裴清,再這麼下去,她就要違背自己的誓言了。

  不,不行!她在爹靈前發過誓,會好好保護裴家牧場,她絕不可以……

  內心天人交戰著,讓裴清的額角冒出了冷汗。

  「清兒,你不舒服嗎?」阿那炅更擔心了。

  「沒什麼,我只是有些餓了。」她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

  「你想吃些什麼呢?」他寵溺的道。

  「我想吃魚,行嗎?」

  「好,我這就給你捉魚去。」阿那炅不疑有他,親自到河邊去捉魚。

  這些日子以來,裴清的目光停留在這個重新學會大笑的男人身上愈來愈久了,她的內心深處滿是猶豫,她……

  裴清出神的望著他的背影。

  「大哥他很在乎妳的。」耳畔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啊?」她轉過頭,才發現是阿那淡。

  「大哥雖然外表粗野,但他其實很好相處的。」阿那澹微笑的道。

  「嗯。」裴清點點頭。

  相處短短十數天,她已經發現阿那炅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蠻子有著很大的不同。

  「大哥他很愛你。」阿那淡忍不住替大哥說話。

  「我知道。」這一路上,他的言語、他的眼神和他的一舉一動,無不在表明他的心跡。

  「留下來吧!」看出她似乎有些動搖,阿那淡打鐵趁熱道。

  「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嗎?裴清不禁猶豫了。

  我---裴清在爹靈前發誓,即使要犧牲生命,我也會誓死捍衛裴家牧場……昔日的誓言在她耳畔響起。

  不,她不可以,她……

  「大哥他會是個很好的爹。」阿那淡的聲音又一次傳入她耳裡,就像錘子敲擊著她內心最脆弱的一塊。

  爹--孩子!

  如果她那無緣的孩子還活著的話,也快六歲了吧!不知他(她)會長得像她還是……

  裴清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按在小腹處,一種柔軟卻空蕩蕩的感覺提醒她,那裡曾孕育的生命已永久的消失了。

  她觸電也似的挪開手,臉色慘白至極。

  「你的臉色好差,有什麼不對嗎?」阿那淡擔心的問,很擔心她會突然昏過去。

  「沒……」什麼。

  「阿那淡,你來做什麼?」她還沒來得及回答,阿那炅已出現在他們身後了。

  看見他們「親密」的挨坐在一起,阿那炅滿是醋意,也不顧自己手上還抓著魚,一把丟開,硬生生的介入兩人之間。

  「我只是在告訴大嫂,你會是個很好的爹而已。」看見大哥吃醋的表情,阿那淡促狹的說。

  他的聲音大得整個營地都能聽見了,頓時竊笑聲四起。

  「啊?!」裴清的臉色由慘白轉為艷紅,阿那炅古銅色的臉也蒙上一層暗紅。

  「小弟敢問大哥,這魚是不是要拿來烤的?」阿那澹故意糗他。

  「魚?」看著空蕩蕩的雙手,阿那炅一怔,轉頭看了看才發現那兩條魚已經跌在地上滾得一身灰了。

  「哈哈哈哈……」四周爆起一陣笑。

  「我、我去烤魚。」英勇如阿那炅亦不禁結巴了。

  「做我大哥的女人會很幸福的。」阿那淡冷不防的湊到她耳畔說了這麼一句。

  「呃?」裴清一怔,抬起頭正好看見阿那炅認真烤魚的樣子,不由得癡迷了。

  有一剎那,她想要逃跑的念頭消失了,可下一刻理智再次回籠。裴清告訴自己,早在爹死後,她就失去追求幸福的權利了。

  「難道你想守著家裡的牧場孤老一生?」阿那淡忍不住問。

  「我……」她真能忍受這樣的生活嗎?光只是想想,她就覺得有些害怕。

  一條烤得香噴噴的魚送到她面前已經好久了,可她還是一副怔怔的樣子,讓阿那炅很是擔憂。

  「你怎麼了?」他仍帶著烤魚香氣的手指,溫柔的撫過她的額角。

  「沒什麼。」她終於回過神。

  裴清接過魚,本想敷衍的咬一口就好,沒想到他烤的魚意外的好吃,吸引起她的注意。

  「真香!」她忍不住稱讚。

  「只要你喜歡,我願意為你烤一輩子的魚。」阿那炅深情的看著她,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裡。

  她望向他的眼眸裡泛著一層水霧。一輩子,這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一個字眼,卻又是那麼美的幢憬呀!

  在場的人誰也不忍打擾這美好的一刻,紛紛在阿那淡的示意下悄悄退開。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01:01 PM

第七章
  好像等了一輩子那麼久,鄰床終於不再傳來翻來覆去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輕微的鼾聲。

  他--終於熟睡了。

  時間已近黎明,理智提醒裴清,這時才行動已經有些晚了,但是,明天就要到達柔然王庭了,到那時她更找不到機會逃走了。

  這是她僅有的機會,絕對不能錯失良機!

  裴清在心中打定主意,當下屏著呼吸,悄悄的坐起身。

  這些天她一直是和衣而眠的,本意是為了防備可能會有的侵犯,此時卻正好讓她省去穿衣的麻煩。

  溜下床時,她的腳下踩到了什麼,「咯吱」一聲輕響,在靜夜裡顯得特別響亮。

  「唔……」鄰床上傳來翻身的窸窣聲,伴隨著一串讓人聽不懂的呢喃。

  裴清嚇得屏住呼吸,縮在角落一動也不敢動。

  幸好,那只是他的夢囈而已。

  她吐出一口長氣,感覺整個背滲出一層冷汗。

  她小心翼翼的往門邊移動,眼看只剩一臂之遙就可以順利逃出了--

  「清……清兒不要走!」驀地,身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吼。

  他發現了?!裴清僵在原地,只覺一股涼氣自腳底直竄到頭頂。

  「別離開我,清兒別……」

  呢喃聲斷斷續續的,裴清這才知道阿那炅只是在夢囈。

  她忍不住回頭。

  長夜即將過去,帳中的燭火幾乎快熄了。

  裴清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心裡已勾勒出他的堅毅面容。

  他愛她呀!她從他的夢囈中又一次意識到這個事實。

  當昔日的心結在他的柔情蜜意中漸漸解開時,她的心裡不再覺得恐懼和厭惡,相反的,一種截然不同的滋味悄然升起。

  「唔……別走,求你……」他似乎正在和噩夢搏鬥,夢囈裡滿是焦急與痛苦。

  在她的印象中,阿那炅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堅毅不屈、頂天立地,仿似沒有什麼能夠打倒他。

  可此刻被噩夢侵襲的阿那炅,脆弱得就像當初那個被她從死屍堆裡救起的年輕男子啊……

  待裴清回復理智時,她的雙腿已經將她帶到阿那炅的床邊。

  「阿……」她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撫上那張因噩夢而扭曲的面容,像是想安撫他的痛苦似的,溫柔的貼覆著。

  「清兒,不要拋下我啊……」突然,阿那炅的大手緊緊握住了她的。

  被他攫住的雙手很痛很痛,可裴清的心卻是清朗的,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個男人。

  「阿那炅……」她情不自禁的喊出他的名字。

  「清兒,我……我這是在作夢嗎?」阿那炅才剛從噩夢中醒來,卻發現自己又跌進了一個美夢裡。

  「就將這當成一場夢吧!」她引導著他有些冰涼的大手,讓他貼上她泛著紅暈的臉頰。

  「不,這不是夢!」阿那炅激動的道,「即使這是夢,我也要它成為真實。」

  「阿那炅……」

  裴清早巳忘了幸福的滋味,可這男人以他的霸道與執著,將幸福用雙手捧到了她的面前。

  「叫我炅。」他要求。

  「炅~~」裴清輕喊出他的名字,竟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字的發音。

  「清兒,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刻,就是剛才睜開眼看見你站在我面前、握著我的手的那一刻。」阿那炅感性的道,言語再真切不過,「跟我回王庭吧!永遠別再離開我了。」

  「我……」理智又一次主宰了裴清。

  裴家牧場需要她捍衛,而他也有對部族的責任,他倆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了。

  「要命,你的手像冰塊一樣冷!」阿那炅憐惜不已,大手一伸將她拉上床榻,將她裹進充滿他體溫的被子裡。

  阿那炅一直以來都習慣裸睡,即使為了顧及同帳內的裴清,也只是勉強套了條長褲罷了。

  裴清雖然衣著整齊,可是那種身子挨著身子的親密感覺仍讓她覺得不自在,而那股包裹住她的男性氣息,更是讓她惶恐到了極點。

  「你……」她挪動身子,想找一個不那麼尷尬的位置。

  不料──「唔……」耳邊傳來阿那炅的呻吟聲。

  「你怎麼了?」她關心的問。

  「我……」他是有苦說不出呀!

  當年他「強暴」她的事,讓她至今仍對他心懷恐懼,如今他又要如何向她解釋男人的衝動呢?

  阿那炅苦笑著。

  「你不舒服嗎?」她欲轉過身去察看他的不適,不料卻造成更大的親密摩擦。

  「唔……該死的!」阿那炅忍不住詛咒,多年的禁慾讓他的反應較常人更為強烈。

  他努力想克制自己的慾望,可這畢竟有違人類的天性,就像用修堤築壩來阻擋洪水一樣,表面上看起來雖然安全,但堤下的水卻是日漸高漲,稍有不甚就有潰堤之虞。

  這些日子裡,他一直在這種折磨中苦苦掙扎,情火熾燒時,他只能靠策馬狂奔、到河中浸涼水等方式強行壓下熊熊燃燒的慾火。

  因此,阿那炅下意識的就要衝出帳去浸涼水。

  「你要做什麼?」一雙小手拉住了他。

  「我、我……」他的腦子全然被沸騰的情慾所控制,一時竟想不出借口。

  一不留神,被子從他身上滑下,顯露出他再也掩飾不住的亢奮。

  「你……呃……」裴清靠坐著的高度正好對上他的男性,她的眸子頓時圓瞠。

  「我、我……」阿那炅也被這突發情況嚇住了。

  想起她曾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他很怕自己的樣子會嚇壞她,可是他的興奮又無法及時消退,一時間進退兩難,尷尬極了。

  「這對我而言並不陌生,你不用擔心會嚇著我。」冷不防的,裴清來了這麼一句。

  「呃?!」阿那炅又是一怔。當年的她是多麼純真呀!可現在的她居然說對男人不再陌生了?

  該死!究竟是哪個混蛋佔了她的便宜?如果讓他知道,他一定要將那傢伙碎屍萬段……

  阿那炅愈想愈憤怒,臉色也愈來愈難看。

  「我是牧場主。」裴清馬上猜到他想歪了,於是補了這麼一句。

  「什麼?」阿那炅一時沒反應過來。

  「給馬匹配種,讓它們繁育下一代是我的責任。」也因此,她不再像六年前那樣無知了。

  「原來……」原來她說的是配種呀!阿那炅臉上的線條終於放鬆了。

  他一早就決定了,無論她這些年有過怎樣的際遇,他都會愛她、娶她、好好珍惜她,可不容否認的是,獨佔她的感覺更好。

  「我……我還有些事需要立刻去辦。」察覺自己有要變身為野獸的趨勢,他用盡所有的自製想要高尚的離開。

  「天還沒亮。」裴清務實的指出。

  「小東西該……該餓了,我得去餵它了。」阿那炅結結巴巴的找著借口。

  「小東西已經吃得飽飽的啦!」她又一次戳破他的謊言。

  「我、我……」他湛藍的眼眸爬上情慾的紅絲,可是理智仍在掙扎著不肯投降。

  「阿那炅,你欠我的。」裴清直視著他的藍眸道。

  「嗯,我欠妳很多。」阿那炅承認,「為此我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

  六年前她救了他的命,他卻強暴了她;六年後他又綁架了她,強迫她離開自己的故鄉。即使這一切都是出於愛她的心,可阿那炅無意推諉,也無法推諉。

  「我不要你的命。」說話的同時,裴清心中忽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那--你想要什麼?」阿那炅的心裡不由得出現了一絲期盼。

  「你欠我兩條命。」

  「兩條?!」阿那炅完全不明白。

  「是啊!就在六年前……」她對他敘述當年在沙城發生的一切。

  在裴清提及往事時,那個大膽且有些瘋狂的計畫也在她心中生成。

  「那個無恥的東西是誰?」聽到未來的岳父居然被一個無恥之徒活活氣死,阿那炅憤怒的道。

  「他已經得到了懲罰。」裴清平靜地道。

  對於生性貪婪的李扈來說,只要她永遠守著裴家牧場,讓他看得到卻吃不到,就是對他最嚴厲的懲罰了。

  阿那炅迫不及待的問:「那第二條命呢?」

  「在這裡。」裴清捉住他的大手,將它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這裡?」一個念頭閃過阿那炅心中,他的臉色亦隨之轉白。

  「阿那炅,你欠我一個孩子。」裴清抬起頭,勇敢的直視他的藍眸。

  「孩……孩子?!」天哪!他究竟害她吃了多少苦呀!阿那炅差點就要抓著自己的頭去撞牆了。

  「你欠我兩條人命,所以,你必須賠我一個活生生的孩子才行。」裴清直接道,一如她的個性,絲毫不拖泥帶水。

  「你……還要我?!」大慟之後緊接著大喜,阿那炅快被這種高潮起伏的情緒給弄昏了。

  裴清趕緊補充一句,「不過,這孩子將來是屬於我們裴家牧場,你對他沒有任何權利。」

  自從妹妹出嫁後,她好歹也做成不少筆買賣,算得上是成功的商人了,而在交易之前得先談好條件,這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既然自己已無意嫁人,為解決裴家牧場沒有繼承人的問題,最方便的辦法莫過於利用眼前的他了。再者,根據她優生的配種原理,他們的孩子應該是很有品質保障的啦!

  此時,她唯一擔心的是,聽說蠻人的部族觀念極強,通常不允許族人離族而居,更別說帶走他的孩子了。

  不料--「好!」阿那炅答得飛快。

  「成交!」裴清終於鬆了口氣。

  而她壓根沒想到,阿那炅的心裡也在打著利用孩子以留下她的算盤呢!

  「唔……」裴清的雙眸對上他的。

  漆黑與湛藍對視,意外激起燦爛的火花。下一刻,橫亙在兩人之間的藩籬忽然崩塌了,情慾之火瞬間燃起。

  「清兒,我可以要你嗎?」阿那炅抗拒不了焚身的慾火,試著問道。

  「嗯。」裴清羞紅臉,終於頷首了。

  得到她的首肯,阿那炅原本輕按在她小腹上的大手,忽然變得極具侵略性。

  只是,他有些苦惱……究竟該從哪裡開始「吃」她才好呢?

  阿那炅就像一個飢餓多年的人,在忽然得到一頓豐盛大餐後,一時竟不知從何下「口」才好。

  緩緩的,他用寶石般的藍眸膜拜著她身上的每一處、用一雙大手探索她身體的秘密、用甜蜜的私語瓦解她的心防……

  裴清的身軀不像他那麼硬邦邦的,也不同於那些粗壯的草原女子,而是更細緻一些、更柔韌一些、更芬芳一些……

  「多麼纖細呀!」他用雙手圈住她的纖細腰肢,忍不住讚歎道。她的小腰肢,他只用雙掌合握仍綽綽有餘呢!

  「你不覺得我太瘦了嗎?」裴清有些擔心的抬起頭,纖長的雙眉輕皺。

  不同於沙城人所欣賞的豐腴型女子,裴家姊妹都屬於發育不良型,這些年來有關她們姊妹倆瘦得像難民的話,裴清已經聽得有些麻木了。

  照理說,她早該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了,可此刻,裴清發現自己很在意阿那炅的回答。

  「不--覺得,我覺得你這樣配我正好。」阿那炅慢吞吞的道,眼裡滿是戲謔的笑。

  「你--呃……」裴清自然聽出他語氣裡的戲謔。

  還沒等她發出抗議,他的大手已經順著她纖細的腰肢滑入她的裡衣,讓她的抗議變成了嬌呼。

  「怎麼了,嗯?」這次阿那炅乾脆張開大掌,整個包裹住她的豐盈。

  雖然不是很飽滿,不過觸手的滑膩感彌補了這小小的不足,而那溫軟的質感和秀挺的姿態,更是上蒼對她的賞賜。

  阿那炅眼裡的笑意愈來愈濃。

  「你怎麼……」他的一雙大手居然罩在她的……裴清的俏臉酡紅。

  「我很滿意這裡面的珍寶呢!」阿那炅附在她耳邊曖昧的低語,大手順勢捻弄起那對粉紅色的蕊珠。

  「呃……」一種陌生的感覺襲向她,裴清忽然燥熱了起來。

  「你不覺得自己穿太多了嗎?」阿那炅用高挺的鼻子蹭著她雪嫩的頸子。

  「多?」她不覺得呀!可男性的麝香味包裹了她,讓她的腦子攪成了一鍋一塌糊塗的粥,怎麼也答不出話來。

  「是啊!你看我這樣是不是清涼多了?」阿那炅開始用他壯碩的裸身摩擦她的身體,讓彼此的肌膚相觸。

  「唔……」她好像著了火一樣!裴清忍不住低吟。

  她好想躲開,可一種微妙的吸引阻止了她的逃避。

  呵!他的清兒好敏感呢!

  阿那炅微笑著,大手悄然解開她上衣的繫帶,輕薄的夏衫滑下她的肩頭,掛在她的雙臂,似脫未脫的樣子更添嫵媚的風情。

  「抬起手。」他在她耳畔輕道。

  「我……」裴清抬起小臉,黑眸迷茫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清兒乖,聽話哦!」阿那炅伸出舌頭,舔噬著她小巧的耳珠子,也吞噬了她最後一分理智。

  「嗯~~」她整個被他迷惑了,不由自主的抬起雙臂,任他從容的褪下那件夏衫。

  因為常年做著牧場上的粗活,她的手不像一般女子那麼細嫩,可略嫌粗糙的手掌擦過他赤裸的肩背時,卻帶來一種更撩人的剌癢感。

  阿那炅腦子轟的一聲,腹中的小火苗瞬間燃成燎原大火,他再也無法滿足於那些小小的撩撥和淺淺的啄吻了。

  「嘶!」的一聲,裴清兜衣的繫帶在他手中斷成了兩截。

  「呀~~」裴清驚呼一聲,感覺左胸一陣濕熱。

  她低頭一看──他竟跪她面前,用唇含住她的豐盈!

  「呃……」他究竟想做什麼呀?!裴清整個怔住,伸出手想推開他。

  「別……別拒絕我!」阿那炅呢喃著,像嬰兒般吮吸著她的乳房。

  「可是……」她有絲遲疑。

  之前她只看過嬰兒如此吮吸母奶,可問題是她根本沒有乳汁,他也不是嬰兒呀……

  裴清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著。

  「清兒,別懷疑,現在你只需要用心去感覺。」阿那炅極力誘惑她和自己一起沉淪到情慾的天堂。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01:02 PM

第八章
  他的嘴是如此的濕潤、他的舌尖是如此的靈活、他的氣息是如此的熾熱、他的……

  裴清感覺被他吸吮過的乳房出奇的飽脹,在他的逗弄下,那頂端的紅蕊整個挺立起來,而他熾熱的呼吸所吹拂到的地方,更是冒起一片雞皮疙瘩……

  她的體內充斥一種奇特又陌生的感覺,她恐慌的想要壓制它,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裴清挫敗得幾乎想啜泣了。

  「清兒,放鬆些,我不會傷害你的。」察覺到她的緊繃,阿那炅的目光溫柔似水。

  「唔……」無助的盯著他的眼,裴清發覺自己快要溺死在他眼中那片湛藍的海裡了。

  「別怕,我只想愛你而已!」他的呢喃消失在他們緊密貼合的雙唇間。

  他的靈舌探向她的雙唇,深入那片天鵝絨般的濕熱裡,就像回到思慕已久的天堂。

  「呀……」她的雙腿失去支撐身體的力量,軟軟的向後倒去,正好倒在身後的床上。

  「清兒,我想要你。」阿那炅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敏感的耳後。

  「我……」裴清的腦子早已無法運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扯開彼此最後的遮蔽。

  他的體格壯碩、身形健美,胸膛密佈比髮色稍淺的鬈毛,延伸而下……

  裴清彷彿受到蠱惑似的,全然忘了矜持,目光一直追著那毛髮往下……

  他的小腹處呈現出形狀美好的六塊肌,而他的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就連最隱私的地方也曬成了好看的麥色……

  隱私?!

  天哪,裴清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如此不知羞,當下窘得面紅耳赤。

  「呵呵呵呵……」看見她如此嬌羞可人的模樣,阿那炅不禁爆出愉快的笑聲。

  他幹嘛一副要吞了她的模樣啊?!

  裴清有些不解,等她低頭一看──天哪!什麼時候她也渾身赤裸了?她本能的想遮住自己,可抬起纖細的雙臂,卻不知該遮上面還是遮下面,頓時顯得有些狼狽,小臉也漲得比大紅燈籠還要紅!

  「清兒,你知不知道你好美?」抓住那兩隻想要遮掩自己的小手,阿那炅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美?」裴清的小臉顯得迷惘。

  她從不知道她也可以是美的,畢竟從沒人像他這樣看過她,也從沒人像他這樣將她放在心上,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愛著……

  「嗯,你在我心裡是最美的女人。」阿那炅微笑著,用目光膜拜她的每一分每一寸。

  也許正應了漢人那句「情人眼裡出西施」吧!在他眼裡,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和他的清兒相提並論。

  真的嗎?

  在他熾熱的目光裡,裴清又一次迷醉了,當他低頭再次品嚐她的甜美時,她不再遮掩自己。

  察覺到她的軟化,阿那炅知道他的追妻計畫已經向前邁進一大步。

  阿那炅再也克制不住的將灼熱抵在她柔蜜的穴口,「可以嗎?」他俯身在她耳畔輕聲問道。

  「嗯。」裴清的聲音有些顫抖。

  害怕會弄傷她,阿那炅的動作再溫柔不過,進入她的過程漫長得就像一世紀那麼久。好不容易,她漸漸習慣他的存在,全然接納他時,阿那炅不禁滿足的輕歎,開始了原始的律動……

  在一陣衝鋒陷陣之後,他終於悶吼一聲,釋放出積壓已久的慾望,臉上的表情滿足而暢快。

  「我……弄痛你了嗎?」他伏在她身邊輕問,伸出粗糙的手指拭去她額上晶瑩的汗珠。

  「沒。」裴清的心跳漸漸歸於乎緩,臉上激情的紅潮未退。

  雖然這種氣息相交、身體糾纏的親密姿勢仍讓她有些不適應,可他真的沒有弄痛她,一點也沒有。

  「真的?」阿那炅仍有些不放心,深怕她會對此產生排斥感。

  「比以前好多了,真的。」注意到他懷疑的眼神,裴清羞怯的補充了一句。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想起當年自己自私的行為給她帶來的災難,阿那炅仍自責不已。

  「不,別說抱歉!」裴清伸手掩住了他的嘴。

  已發生的事無法挽回,就像時光無法倒流一樣,他也無法讓她爹和他們的孩子重新活過來啊!

  可是裴清知道,很快就會有另一個生命來填補她生命中的空白,她的生命將再次出現曙光。

  雙手輕柔的按在腹部,她的臉上浮現嚮往的微笑,經過這一次,說不定她肚子又有了娃娃呢!

  阿那炅心知她會笑得如此幸福,定是因為他們未來的孩子,心裡不禁有些不爽。

  該死!他阿那炅何時需要借助孩子來增加自己的魅力了?!

  幸好他早有算計!看著她的雙腿間,阿那炅臉上浮現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

  「你在笑什麼?」裴清無意間看見他古怪的表情,忍不住問。

  「沒、沒什麼。」他扯過被單,擦去自己留在她體外的「罪證」,摟著她一起躺下,「天色還早,再睡一會兒吧!」

  「嗯。」她也覺得困呢!當下依言閉上了眼。

  不一會,她沉沉的睡著了,呼吸也變得輕細,只留下阿那炅仍支著腦袋,微笑的看著她熟睡的樣子。

 
  依照原訂的計畫,他們大批人馬該在卯時起程,在申時之前回到柔然王庭。

  可一直等到巳時,卻還不見他們的國主有出帳的意思。

  耽誤行程還不打緊,可從王帳裡傳出的陣陣曖昧聲響,差點要了他們這些孤家寡人的命。每個人面對這情況都坐立難安,只有一早就回王庭通風報信的阿那淡僥倖逃過一劫。

  好不容易盼到阿那炅帶著裴清走出王帳,太陽已經西斜了。

  雖然阿那炅還是一副面不改色的鎮靜樣,可是裴清那副臉紅唇腫的樣子,只消一眼就知道她是被徹底的「愛」過了。

  這兩人在帳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大家自然是心領神會啦!

  「恭喜國主、賀喜國主!」眾人齊聲呼喊。

  「這……」賀的是哪門子喜呀?裴清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霎時羞得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同喜同喜……」阿那炅毫不害臊的向大家回道。

  「你……」裴清又羞又氣,轉身將這厚臉皮的浪蕩蠻子拋在身後。

  她扳住馬鞍就要上馬,不料才上了一半,就覺得腰腿無力,虛軟的雙手更是抖得撐不住身子。

  「呀……」她驚叫了聲,一個倒栽蔥跌了下來。

  「小心!」阿那炅大步一邁將佳人接了個滿懷,「也不想想自己的狀況,居然還逞強。」

  他抱著她輕鬆的躍上馬背,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身前。

  「兒郎們,上馬哪!」阿那炅意氣風發的下令。

  「是!」身後群眾轟然應道。

  噠達的馬蹄聲四起,草原上的兒郎朝家園邁近……

  
  雖然國主一行人比預定的時間晚了足足四個時辰才到,可是柔然的人們仍高舉火把,守在外面恭迎他們的國主、他們眼中的大英雄。

  「國主萬歲!」

  「國主萬歲!」

  一看見那匹搶眼的大黑馬,以及上面那偉岸的身影,人群中立即爆起一陣轟雷般的歡呼,數不清的火把照亮那一張張熱切的臉龐。

  「大夥兒辛苦了。」看著一張張樸實的臉龐,阿那炅有種真正回家的感覺。

  「我們不辛苦。」又是一陣轟雷般的響應。為了迎接他們的大英雄,就算要他們一整夜不睡覺都行。

  裴清早在路途中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夢中的她被陣陣的歡呼聲所驚醒。她試圖掙脫出斗篷,探出頭來看個究竟。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呀?距離較近的幾個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國主的斗篷,斗篷下好像有什麼類似巨型毛毛蟲的東西正蠕動著要出來呢!

  「讓開,全都讓開……」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一行人正努力的朝這頭擠過來。

  「唔……出什麼事了?」裴清終於探出一顆小腦袋。

  「炅哥哥,你終於回來了!」一個花蝴蝶般的身影來到阿那炅的馬前,正好和裴清打了個照面。

  一種過於濃郁的花香味刺激得大黑馬打了噴嚏。

  「呀……」裴清一時重心不穩,趕緊抓住阿那炅,衣袖滑落的地方露出幾個曖昧的紅痕。

  「炅哥哥,她是誰呀?」女人又妒又恨的指著裴清。

  「炅哥哥?」裴清懷疑的望著阿那炅。

  多年前發生在李家牧場的屈辱一幕,又一次重現在她的腦海裡。莫非往事又重演了?裴清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繃緊,一張俏臉都刷白了。

  「清兒,這是……」阿那炅想解釋,可--

  「炅哥,你回來啦!」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另一個柔得能掐出水的聲音又響起。

  「國主,這些日子也不見您捎個信回來,人家好替您擔心呢!」又是一個鶯鶯燕燕的聲音。

  現在演的是哪一齣戲啊?

  阿那炅打量著這一字排開的女人們,心中起了疑竇。

  裴清可生氣了。該死!他和她們究竟是什麼關係,瞧他看得都入迷了。

  她氣不過的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呃,清兒,你做什麼呀?」阿那炅不禁失聲痛呼。

  「你還知道我的存在啊?」委屈的話溜出她的雙唇,她的雙眼甚至有些濕潤了。

  「妳--莫非妳在吃醋?」阿那炅欣喜若狂,嘴角的弧度愈彎愈大。

  太棒了,他的清兒會為他吃醋呢!這表示她應該有些在乎他了吧……

  阿那炅愈想愈得意,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咦?他怎麼一副魂不守捨的樣子?

  裴清有些納悶,仔細一看,不得了了,他居然還露出那副色迷迷的表情!

  「花心大蘿蔔,你去死吧!」她氣得狠狠推他一把。

  「哎呀!」阿那炅猝不及防的栽下馬,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重重跌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該死!從他開始學會騎馬的那一刻起,還不曾有摔馬的經驗呢!阿那炅頓覺沒面子極了。

  「哼!」裴清從鼻子裡哼聲,撇下他自顧自的走了。

  讓阿那炅更氣的是,那匹沒義氣的大黑馬,不但撇下他追隨他心愛的女人而去,還留下一個很臭很臭的屁,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喂……」阿那炅追在她後面想解釋,可當務之急是先解決眼前這一團混亂。

  「你、你,還有你,跟著去照顧夫人。」他隨手點了幾個忠誠可靠的人,要他們去伺候裴清。

  哦~~原來這就是他們的國主夫人呀!好像很有個性呢!

  人群裡爆起一陣陣驚歎。

  有些人還捂著嘴偷笑,他們從沒想過有如天神般的國主,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呢!

  「阿那淡,你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阿那炅眼尖的揪出企圖混在人群中的阿那淡。

  「嘿嘿嘿……」阿那淡乾笑幾聲,故意道:「大哥,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消失好久的幽默感好像又回來了呢!」

  「不、要、轉、栘,話、題!」阿那炅一字一頓的道,怒火隱隱醞釀著。

  「這、這都是幾位長老的意思啦!」阿那淡尷尬的解釋道。

  「長老的意思?」阿那炅瞇著眼,仔細辨認眼前這些鶯鶯燕燕,這才發現她們好像都和幾個長老沾親帶故呢!

  「奚長老、孫長老,能不能請你們說說,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冷著聲音點名道。

  「這……」眼見阿那炅臉色不對,奚長老推推孫長老,孫長老也推推奚長老,誰也不肯當那個先開口的人。

  「長老們的意思是,讓大哥先和這幾位姑娘熟悉熟悉,看中意哪個就將哪個收了房。」阿那淡實在看不下去他們互相推來推去,嘴快的解釋。

  「收房?!」阿那炅的目光凌厲如箭,射向長老們。

  幾個長老嚇得噤聲不語,只有阿那淡不知死活的點頭道:「是啊!」

  「這就是你提前回來的成果嗎?」阿那炅的聲音極度危險。

  「呃?!」就算阿那淡再遲鈍也聽出了不對勁,想撤退時已來不及了。

  「聽說翰海那邊最近好像有動靜,不如你就去打探一下軍情吧!」阿那炅輕描淡寫的說,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嗚嗚嗚……那裡可是有名的苦寒之地呀!別說人煙了,就連老鼠都未必有,大哥這下是擺明要整他嘛!嗚嗚嗚嗚~~

  「怎麼,難道我命令不了你了?」阿那炅虎目一瞪,讓人不寒而慄。

  「是。」阿那淡含淚道。

  「快去收拾收拾,明天就上路吧!軍情可是不等人的。」阿那炅又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口吻。

  可憐的阿那淡連炕都沒坐熱呢!就又被打發出去了。

  阿那炅的矛頭一轉,對上幾個長老。

  「你們呢?還有什麼好建議要給我的?」

  「沒、沒有了。」長老們有志一同的陪著笑臉。

  「嗯,我看幾位長老年紀也都大了,有些事就讓年輕人去忙吧!」阿那炅話中有話的暗示,「聽說奚家的老三很不錯呀!奚長老該放些權力給年輕人才是。至於孫長老嘛……那些畜生的事也不要和別人爭來爭去了……」

  阿那炅在談笑間削去了他們的權力。

  「這……」幾位長老相顧駭然。

  他們本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才會送上自己的女兒和孫女來「孝敬」阿那炅,沒想到不但沒有幫助,反而還被削弱權力。

  事出突然,就算他們再老奸巨猾,一時也想不出對策。

  「哎呀!我突然想起族中還有些事要辦,先告退了。」奚長老故作驚覺狀。

  「哎喲~~我的肚子好痛,請國主允許我先走一步。」孫長老硬是裝出一臉痛苦的樣子。

  「……」

  不一會兒,幾個長老都帶著女兒孫女逃走了。

  人群靜默了一會兒,然後爆發出轟雷般的歡呼聲。

  他們早就看不慣這些刻薄現實的長老們,但礙於他們位高權重,大伙都敢怒不敢言,而今阿那炅這麼做,大家都舉雙手雙腳贊成。

  「大伙都散了吧!」阿那炅揮揮手。

  「是。」人群三三兩兩散去,草原再次恢復沉寂。

  其實,削弱長老的權力之事,早就在阿那炅的計畫中,只是許多事尚未安排妥當,實在不宜先行動。冷靜下來後,阿那炅就意識到自己太急躁了些。

  雖然很想立刻去找裴清,向她解釋這整件事的誤會,可削權之事會引發連鎖效應,他必須盡快安排好一切才行。

  嗯,他得先將翰爾那招回來,瓦剎那邊也得派人去刺探一番,以防有人和他們勾結;還有,南方的事也得盡快擺平才行……

  阿那炅一邊走向處理政務的金帳,一邊在心裡盤算著補救之道。

  族中因多年的戰亂而百事俱廢,他才剛掌握大權,仍有人在暗處蠢蠢欲動,要真正重興柔然族,仍需一段漫長的時間。

  阿那炅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公事積壓了一大堆,待他好不容易理出個頭緒,已是過了大半夜。

  漫漫長夜即將過去,黎明悄悄的來臨。

  阿那炅站起身,舒展一下酸痛的身軀,習慣性的打算到河邊梳洗一番,誰知他還沒走到河邊,就看見……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01:03 PM

第九章

  經過漫長的旅程,裴清的身體已經很疲憊了,卻意外的沒有睡意,眼見長夜將盡,她在柔然王庭的第一個夜晚也即將過去。

  這時,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裴清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在期盼阿那炅那熟悉的腳步聲。

  她豎起了耳朵,辨認那足音。

  不是他。

  一種鉛塊般沉重的東西壓在她的心頭。那些女人都是他的圮子吧?現在他是不是已經安睡在其中一張床上了呢?

  她試著說服自己,他對她的意義只在於他會是裴家牧場繼承人的爹罷了,可當她乾澀已久的眼裡不知何時盈滿淚水時,她才體會到,他對她的意義已不是那麼簡單了。

  「嘶嘶……」帳外傳來熟悉的馬嘶,帳門處探進碩大的馬頭。

  唉!看樣子她今夜注定是無法入眠了,不如她就帶著同樣失眠的大黑馬一起去散散步吧!

  裴清爬起身,掀開門出了帳。

  月光如水般澄澈,映照在她身上,似乎將她的煩惱也洗去不少,離營地不遠處有條小河,在月光下閃著粼粼銀光。

  大黑馬似乎也頗為欣喜,輕快的嘶了聲,衝進了淺水處,馬蹄子吧嗒吧嗒濺起陣陣水花,還將濕漉漉的腦袋塞進裴清的懷抱,調皮的蹭來蹭去。

  「壞東西,看我怎麼收拾你!」裴清笑罵著,和它玩鬧了起來。

  晨光下,她是如此美麗、如此清新、如此香潤可口……

  阿那炅不覺看呆了。

  阿那淡來到他身後已有一會兒了,而一向警覺心很高的他,卻一直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大嫂對馬還真有一套呢!」阿那淡忍不住出聲。

  眾所周知,這匹大黑馬性情暴烈,一向只服從和親近大哥一人,可它竟然也會主動親近裴清呢!

  不過話說回來,就連壞脾氣的阿那炅都被她馴服了,何況區區一匹劣馬呢?呵呵呵呵……

  阿那淡暗自笑得賊兮兮的。

  「你在笑什麼?」阿那炅心不在焉的問。

  看見她笑得如此放鬆、如此燦爛,他好想將這一切永久收藏啊!

  「大哥,你不覺得她和小東西太接近了嗎?」看到大哥癡迷的樣子,阿那淡忍不住提醒。

  「太接近?什麼意思?」阿那炅終於捨得將注意力分給阿那淡一些了。

  「你就不怕她乘機奪馬逃跑嗎?」情急之下,阿那淡也顧不得斟酌用辭了,「別忘了她可是我們擄來的。」

  小東西是整個部落裡跑得最快的馬,如果騎上它逃走的話,根本沒有人能追上她。

  「我又怎會忘了呢?」阿那炅不禁苦笑。

  她的貞節是他奪走的,她的人是他擄來的,她的……這一連串的強迫,簡直就像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呀!

  「大哥,你怎麼了?」他從沒看過大哥如此痛苦的表情呢!阿那澹不禁呆住了。

  「我只是賭一把而已。」阿那炅笑得苦澀。

  「賭一把?」

  「嗯。」阿那炅點點頭,而後道:「我在賭她最終會為我而留下來。」

  根據他們之前的約定,她會待在他身邊直到有了孩子為止,換言之,只要她沒懷上孩子,他就能保有她一輩子。

  就他所知,一次歡愛並不一定能懷上孩子,有時甚至十次、百次的歡愛也不一定會有,何況在之前的親熱中,他並沒有將種子留在她的體內,她應該不可能會懷孕才是。

  這種做法或許有些卑鄙,也有違他做人的準則,可這是他唯一留下她的方法。他的心早在多年前,就遺落在那個染滿鮮血的夜晚了。

  人沒有心不能活著,他的生命裡若沒了裴清,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呢?

  「那我就預祝大哥心想事成了。」阿那淡算是徹底敗給這個固執又癡情的大哥了。

  「嗯。」阿那炅的眼眸依舊癡迷的望著裴清。

  唉!該說的該做的,他都說了也做了,現在他還是回去收拾東西,乖乖起程去打探軍情好了。

  阿那淡悄悄離開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看著她在水中央的身影,阿那炅的心中響起一首古老的歌謠。

  多年前,他曾聽那位教他說漢語的年輕夫子吟唱過這首歌。

  記得當時,他聽懂夫子吟唱的每一個字,卻無法理解他那種有所思慕的悵然與無奈;而今,他望著自己思慕的女子,忽然懂得那種「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的倀然心境。

  心神俱醉中,他不慎踏斷一根枯枝。

  「是誰?」裴清警覺的回身,喝問道。

  「是我。」阿那炅走出藏身之地,出現在裴清的面前。

  不可否認的,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裴清的心情是雀躍的,可--只一瞬,她又想起他的那些鶯鶯燕燕們。

  「你來做什麼?」裴清轉過頭去,沒好氣地道。

  「怎樣一大早就起身了,是昨夜睡不好嗎?」他假裝沒看見她的彆扭樣,關切的問。

  「我才不會為你睡不著呢!」話一出口,裴清才發現自己說了蠢話,趕緊伸手掩住嘴,卻已來不及了。

  「哦~~原來你是想我想得睡不著呀!」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笑了。

  「呃,我才沒有想你呢!」裴清努力想辯白,卻為時已晚。

  「好好好,你說沒想我,就是沒想我,這樣可以嗎?」阿那炅順著她的口氣安撫道。

  「喂~~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我、我起了個大早是、是為了小東西。」她一把攬過馬頭,想要證明自己說的話,不料--

  「嘶嘶……」大黑馬卻掙脫她的摟抱,很不給面子的走開了。

  他欺負她也就罷了,居然連他的馬也要欺負她!

  她氣、她氣、她氣氣氣。

  「清兒,你怎麼了?」見她生氣,阿那炅很是緊張。

  「我好得很,不勞國主擔心。」裴清翻了翻白眼。

  彷彿為了拆穿她的謊言似的,一滴晶瑩的淚水竟從她眼裡滑了下來,恰巧跌碎在阿那炅探出的大掌上。

  「你--哭了嗎?」他小心翼翼的問,心都揪起來了。

  「沒有,我才不會為你哭呢!」裴清兀自逞強的反駁。

  她可是堅強的裴家牧場場主,連貧困也無法壓垮她,怎麼可能會為這區區小事感傷落淚?

  可當她胡亂擦著臉龐時,不知是淚還是水的東西沾了她一手,接著一個陌生的抽噎聲逸出她口中。

  「這裡--還有呢!」他的藍眸攫住了她的,專注的凝視著。他俯下身,以唇舌拭去她臉上的淚,熾熱的鼻息吹拂著她,粗糙的舌面舔過她敏感的肌膚,令她起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你……你怎麼……」裴清只覺腦子「轟」的一下,俏臉又漲紅了。

  「清兒,你的眼淚是甜的呢!」他意猶未盡的舔著嘴角。

  「你--登徒子!」裴清氣得跺腳罵道。

  「登徒子?清兒,你這是在稱讚我嗎?」阿那炅開心的笑了,一口白牙更是閃亮得礙眼。

  「你--」她皺眉瞪眼。

  「那--不如我們就做一對登徒子夫妻好了。」看她又恢復生氣,阿那炅放心不少。

  「誰要和你做登徒子啦!」裴清結結巴巴的駁斥道。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應該駁斥的是「夫妻」這兩個字,而不是「登徒子」呀!

  「嘶嘶~~」調皮的大黑馬不知何時又回到裴清身邊,用碩大的腦袋推她的背。

  「呀……」裴清一個不穩,竟栽進阿那炅敞開的懷抱裡。

  「嘶嘶~~」身後傳來詭計得逞的歡快嘶鳴。

  「人是登徒子,連馬都是登徒馬!」裴清氣得跳腳。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小東西是喜歡你。」阿那炅貼在她耳畔告之。

  「哼,我才不信!」裴清很懷疑--不,她根本就認定了這匹黑馬專門以作弄她為樂。

  「你是它主動親近的第一個女人呢!」她少有的孩子氣讓他露出微笑,曖昧的朝她眨眨眼,「你難道看不出它正在努力撮合我們嗎?」

  「撮、撮合?」裴清的眼睛睜得好大。

  「嗯。」阿那炅肯定的說。

  就像他認定她一樣,他的愛馬也被她這個倔強且堅韌的女子迷住了。

  「你--有很多女人嗎?」裴清終於問出折磨了她一整夜的問題。

  歷來,舉凡做皇帝的都有三宮六院,就算尋常的富裕人家也都有個三妻四妾,而他貴為柔然國主,應該也會有不少女人吧?

  「呃?」阿那炅挑起眉,不懂她為何這麼問。

  「昨天的那些女人都是你的妻妾嗎?」她終於脫口而出。

  理智告訴她,哪怕他有千妻萬妾都不關她的事,可只要一想到那些女人是他的妻妾,她的心情就不由得低落下來。

  「妳在嫉妒?」阿那炅掩不住欣喜的問。

  「我會嫉妒才怪!」話雖如此,她心裡仍直犯嘀咕:莫非這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就是所謂的吃醋?

  「從我碰了你之後,就再也沒有碰過其它女人了。」阿那炅貼著她的耳畔告白。

  「這……這又關我什麼事?」裴清口是心非的說,其實在聽到他的告白之後,她原本還有些陰霾的心情立刻變得晴空萬裡了。

  「哦?真的不關你的事嗎?」他深深凝視著她。

  「你……」

  「好好好,我的清兒說不關她的事,就一定不關她的事了。」阿那炅笑著將她擁入懷裡,滿足得就像擁有了全天下一樣。

  天邊一輪紅日躍出了雲海,清晨的陽光普照大地,也照在這對相擁的有情人身上。

  
  之後的日子裡,阿那炅費盡心思想留下裴清。

  白天,他用神駿的馬兒、廣袤的草原、友好的族人……來吸引她的注意;夜晚,則以溫暖的懷抱,煽情的呢喃、熾烈的慾望……來削弱她離開他的意志力。

  不知不覺中,阿那炅如願讓裴清忘了時間、忘了家鄉,甚至忘了她對裴家的責任。

  他曾以為這下他們總算能夠地久天長了,可事情的發展總不如人意,就算他是威名赫赫的柔然國主也不例外。

  不久,局勢就有了變化。

  奚長老聯合其它長老,煽動一群人離開部族,公然舉起反叛的旗幟;而鄰近的瓦剌、韃靼等族都對柔然虎視眈眈,甚至有消息傳來,遠在沙城的明軍也蠢蠢欲動起來。

  氣氛愈來愈緊繃,戰爭的氣息在暗地裡醞釀著,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阿那炅知道,是他必須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某日,一場熾烈的纏綿之後。

  阿那炅壯碩的身體滿是汗珠,呼吸更是沉重得很,可即使體力已經消耗殆盡,阿那炅仍捨不得離開裴清。

  「怎麼了?」裴清伸手環上他的胸膛,輕聲問。

  「沒什麼。」他避開了她關切的目光。

  「可是……」

  這些天他的熱情雖然一如從前,可女性的直覺告訴她,似乎有什麼不為她所知道的事情在醞釀著。

  這幾次他要她時,總激烈得讓她幾乎無法承受,而他凝視她的目光,更熱切得像要吞噬了她一般。

  有時,裴清甚至以為自己捕捉到他近乎絕望的眼神,可才一轉眼,他又笑著逗弄她了。

  「你--嘔……」她正要說些什麼,一種強烈的噁心感攫住了她,讓她控制不住的想吐。

  阿那炅身手敏捷的跳下床,拿過水盆及時接住她吐出的穢物。

  「沒……沒關係,大概是吃了太多油膩的東西吧?」裴清不想讓他擔心。

  最近也不知怎麼了,一聞到油膩的味道就想吐,而且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

  「清兒……」阿那炅欲言又止。

  「出什麼事了嗎?」他的眼神絕望得讓人心痛,裴清伸手撫過他略顯憔悴的臉龐。

  「你--懷孕了。」阿那炅低若無聲。

  「什麼?」她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

  「我說,你這裡有了我的娃娃。」他的大手撫上她仍然平坦的小腹,眷戀的撫摩著仍然細滑的肌膚。

  之前他為了能永遠的留下她,故意不敢將自己的種子留在她的體內,可現在,這孩子已是他能留給她的全部了。

  「孩子!」裴清驚喜不已,隨即注意到他一臉的古怪神色,「炅,你不喜歡這孩子嗎?」

  「怎麼會呢?」阿那炅溫柔的親吻她的耳朵,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我只是有些捨不得你罷了。」

  「捨不得?我不明白……」裴清一怔。

  「還不明白嗎?這會是你們裴家的孩子。」他輕撫她赤裸的小腹,忍痛說道:

  「清兒,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

  「離開?」猝不及防下,她的心像被撕成了兩半。

  「嗯。」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出口的話語卻像鋒利的刀子,刺傷了她的心。「我們的約定既已實現,我就不再欠你什麼了。」

  「欠?」裴清的心猛然一沉,「你是說,這些日子你對的我好只是在報恩?」

  「是的。」阿那炅痛楚地轉開臉,不敢面對她受傷的眸子。

  「不,我不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對柔然國主來說,這些兒女情長根本比不上部族的利益。」阿那炅將她推得

  遠遠的,硬著心腸道:「再說了,我相信奚長老的孫女一定會是個稱職的國主夫人。」

  「你……你說過你愛我的,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呢?」裴清蒼白的臉上滑下兩顆大大的淚珠。

  「如果你真這麼愛我的話,我也不反對你留下來,只要你不妨礙我和新夫人親熱……」他臉上刻意掛起輕佻的笑。

  「阿那炅,我錯看了你!」「啪!」的一聲脆響,她一巴掌打掉他輕佻的笑。

  阿那炅開口道:「你還想留下來嗎?」

  「放心,我會走的。」裴清曾經絢爛的眼眸裡,如今已是一片死寂。

  「我……」阿那炅自知傷她甚深,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訕訕的道:「你再睡一會兒吧!天亮後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出去!」響應他的只有兩個字。

  「清兒,你要不要……」

  「滾!」

  即將身為人母的快樂,全被他扼殺殆盡。裴清心痛得像要炸裂一樣,臉色更是慘白如紙,連腹部都痛了起來。

  「我走,我馬上走。你千萬不要傷害自己!」看她的身子搖搖欲墜,像是承受不住這個打擊,阿那炅心痛極了,直想將她緊擁在懷中好好呵護一番,可他提醒自己,他已經沒有資格付出了呀!

  他必須狠狠掐痛自己的大腿,才能控制住自己。

  離開王帳後,他呆立在曠野裡。

  這夜無星無月,唯有火把照亮光明。大風獵獵的吹著,空氣裡充滿濕氣,暴風雨隨時會來,就像他所處的困境一樣。

  身後傳來壓抑的低泣聲,幾不可聞卻哀痛至極。

  那是裴清的哭聲啊!

  清兒--他最愛的女人,為什麼?為什麼他總是傷害她,讓她為他哭泣?

  拳頭擊向堅硬的木樁,留下一個個帶血的印記,就像阿那炅正在滴血的心……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01:05 PM

第十章
  裴清告訴自己,阿那炅那個臭男人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她該為自己認清了他薄倖的真面目慶幸才對。

  可駿馬愈往東邊行,她的目光就愈忍不住往西邊流連。

  就連阿那淡也看出了她的留戀與不捨。

  「唉!我真不明白你們究竟出了什麼事。」他壓抑許久的抱怨終於發洩出來。

  可是響應他的只有沉默而已,裴清的嘴閉得比蚌殼還緊。

  「不是我愛說,你們兩個呀!鬧彆扭也不該挑在這當口呀!」阿那淡搖頭、搖頭,再搖頭,「還要勞動我這可憐人……」

  要知道大戰一觸即發,他們需要每一份戰鬥力量呢!這小倆口倒好,挑這當口鬧彆扭不說,還得派兵專程將她送回娘家。

  大哥此舉豈不是自削戰力?

  「你大可以回去參加他的婚禮,我根本不需要你的護送。」裴清冷硬的擠出一句。

  「族中要辦婚事了嗎?誰要成親呀?」阿那淡好奇的問,他都沒聽說呀!

  「當然是阿那炅了。」提起這件事,裴清的心還揪成一團呢!

  「大、大、大哥的婚禮?」阿那淡張口結舌,好不容易才進出一句,「大嫂都走了,大哥是要和誰成親呀?」

  「當然是奚長老的孫女。」她黯然的說。

  對他來說,自己恐怕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吧!每個男人都渴望成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而阿那炅拋棄她,去娶一個對他有助益的女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不會吧?!」阿那淡更加困惑了,「奚長老已經背叛我們了,我們正要開戰呢!怎麼可能……」

  雖然奚長老曾有將孫女嫁給阿那炅的意思,可如今雙方都要兵刀相見了,他可不認為大哥娶了奚長老的孫女就能將一切擺平。

  在他看來,如果一定要娶,娶嘎怛家的女人更有利呢!可是依大哥對大嫂的癡心,根本就不可能啊!

  莫非是……

  「難道是……」裴清綜合種種訊息之後,也得出相同的結論。

  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惶。驀然回首,身後煙塵渺茫,柔然王庭早已遠離了。

  會不會……

  裴清不自覺瑟縮了一下。恍然中,她似乎看見碧綠的大草原被鮮血染紅的景象……


  旌旗飄揚,馬鳴聲聲,殺氣沖天。

  一邊是旗幟鮮明、鍾甲橙亮、兵刀精良,從主將到士兵都是胸有成竹,看得出都是久經沙場的猛將;而另一邊,敞開的戰袍下是壯碩的胸膛、發達的肌肉,古銅色的大手裡握著的兵刀奇形怪狀,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殺傷力驚人。

  現場氣氛凝肅,戰事一觸即發。

  藍眸打量著黑眸,黑眸鎖定了藍眸。

  雙方的主將都是沙場嗜血之人,雙眸對視之下,彼此都清楚對方恐怕是自己生平最大的勁敵了。

  謹慎的打量著,理智的判斷著,迂迴的試探著……

  仔細尋找對己方最有利的時機,任氣氛緊繃到極點,誰也沒搶先下令開戰。

  於是,戰局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膠著狀態。

  從天亮開始,天邊就翻滾著悶雷,暴風雨將下未下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快一整天了。

  終於──

  「轟隆隆!」天邊傳來幾聲驚雷,大雨傾盆而下。

  彷彿經過商量一樣,覆蓋著銀色盔甲的手臂和握著彎刀的占銅色手臂,同時舉起了。

  「必勝!」

  「烏拉~~」

  雙方士兵齊聲狂囂,憋了一天的戰馬亦躍躍欲試。

  鍾甲摩擦聲,刀槍碰撞聲,吞嚥唾沫聲四起。

  眼見就要開打了。

  這時,一匹大黑馬恍若一道黑色的閃電,突破大雨的封鎖,衝進即將交戰的雙方之間。

  「這是……」

  「怎麼……」

  事出突然,兩軍同時嘩然。

  「清兒──你怎麼……阿那淡不是送你回去了嗎?」等看清來人,阿那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混蛋!」大黑馬嘶鳴的停在他面前,裴清手一揚,「唰!」的一鞭抽在他的胸膛上。

  他古銅色的胸膛立刻浮現一道紅痕,鮮血緩緩滲出肌膚。

  「清兒?」他怔怔的看著她。

  「笨蛋,你為什麼不躲呢?」裴清伸手撫上那道滲血的鞭痕,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我--甘之如飴。」阿那炅微笑著,將她攬到自己的馬上。

  之前,他曾以為自己能夠放任她離開,可等她真的離開了,他才知道原來她已經深入到他的血肉裡了。

  他再也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再也不要獨自舔舐心傷,他--再不放她離開了!

  「為什麼……」

  「為你--值得的。」阿那炅控制不住的吮去她臉頰上的淚。

  「傻瓜……」抓著他的手,裴清的淚水流得更凶了。

  「你又為什麼要回來呢?」良久,他終於問道。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裴清沒有迴避他火一般的藍眸。

  「你是說--你也愛上我了?」多年的美夢終於成真,阿那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嗯。」裴清鄭重的點點頭。

  「清兒……」他一向堅毅的心因她而柔軟。

  「謝謝你將小東西送給我,如果沒有它,恐怕我會趕不上呢!」說這話時,她的呼吸仍有些急促,「不過,就算我一時沒趕上,也很快會趕上你的。」話裡明白的告訴他,他們生要一起、死也要一起。

  「清兒……」反手握住她的,阿那炅的眼眸也不禁濕潤了,「得妻如此,我死亦無憾了。」

  「傻瓜,還沒到死的時候呢!別說喪氣話。」裴清握著他的手,在他耳畔深情的道:「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阿那炅情不自禁的吻住她的唇,吻得熾烈、吻得纏綿、吻得渾然忘我。

  對壘的兩軍都被他倆這種不顧一切的熱情所震懾,一時間誰也沒想到這正是搶先發動進攻的好時機。

  「姊姊?」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傳入裴清的耳朵。

  裴清一抬頭,才發現對方的陣營裡有一個出乎意料的身影。

  「小靜,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裴清不由得一怔,還有妹妹的丈夫拓拔雷也來了!

  「大小姐,你果然在這裡!」不一會兒,光叔、小四他們幾個也爭先恐後的從隊伍裡走出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裴清只覺得腦中一團混亂。

  等大夥兒坐下來交談之後,她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來,田知縣和李扈這對狼狽為奸的岳婿,為了達到霸佔裴家牧場的目的,竟然將光叔等人囚禁了。幸好小四身手靈活,趁隙逃出地牢,跑到金烏城去通風報信。

  拓拔雷和裴靜得知消息後,立即帶人趕回沙城,救出光叔等人,而後從李扈嘴裡逼問出裴清的下落,又修書向漢王朱高煦借兵,親自掛帥來到柔然王庭討人。

  至此,一場原本可能傷亡慘重的戰爭隨之平息。

  等阿那淡帶著他那隊柔然士兵氣喘吁吁的趕到時,戰場上早已嗅不到劍拔弩張的氣氛,只見柔然士兵們烹羊宰牛的招待那些漢人們,還有人在讚揚裴清拯救了大家的功績呢!

  不費一兵一卒就將一場大戰消弭於無形,大嫂的魅力也未免太大了吧!

  才聽了幾句,阿那淡就吃驚得連嘴都合不攏了。

 
  接下來的一年,對柔然人來說絕對是艱苦的一年。

  可隨著草肥馬壯的季節來臨,柔然部族也像草原的牧草一樣,益發興旺發達。

  奚長老雖然煽動了一群人,帶著他們離開部落自立為王,可隨著他們在戰事上的失利,以及阿那炅將部落整治得愈發興旺繁榮之後,他們早已人心潰散了。當初誓死追隨奚長老的人,大多遺棄他重新回到部落裡。

  奚長老的失敗,早在預料之中,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三個月前,裴清剛為阿那炅添了一個小壯丁。

  自從孩子出生後,阿那炅深深覺得受到愛妻的冷落。因為在裴清心中,馬兒是第一位,孩子是第二位,至於他這個「渺小」的柔然國主,再怎麼擠破頭爭取也只能排到老三的位置。

  是可忍,孰不可忍!

  終於,被愛妻冷落許久的阿那炅忍不住爆發了。

  這一天,他找借口將裴清拐到野馬河谷。

  野馬河谷,顧名思義,就是野馬生活的天堂。放眼望去都是神駿的野馬,讓裴清有種目不暇給的感覺。

  小東西一回到野馬河谷,就一頭栽進昔日的同伴堆裡,將主人丟到腦後,就連阿那炅的新坐騎--一匹由裴家牧場培育的棗紅色大馬,也被它拐得不見蹤影。

  「好多好神駿的馬呀!」裴清忍不住讚歎。

  「不許你看它們,只許你看我一個!」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阿那炅索性賴皮的摀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

  「你……」看出他的故意搗蛋,裴清作勢要打他。

  「好個凶悍的小娘子呀!小生怕怕喔!」阿那炅大笑著抱起她,將她高高舉起,「打不到,打不到,呵呵……」

  他的頭髮亂亂的、眼神閃亮亮的、嘴巴咧得開開的……笑得連胸肌都在震動著。

  「你……」裴清難得看見他如此放鬆、如此淘氣、如此的……迷人!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摸摸心愛的男人,他那頭桀騖不遜的黑髮,在觸手時還有一種刺刺的感覺呢!

  這喚起了她對往昔的記憶。

  「好像哦!」她有些驚訝。

  「像?你說我和誰好像?」阿那炅心裡像打翻了十七、八醰醋罐子,一張臉不由得拉了下來。

  「哇~~就連生氣的樣子都好像呢!」他這是在為她吃醋呢!裴清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快說!」他的臉色由晴轉多雲、再由多雲轉陰,眼看就要變成暴風雨了。

  「像鬥士啦!」裴清據實道。

  「鬥士?!」這叫鬥士的傢伙算哪棵蔥呀!居然敢和他爭奪他的女人?阿那炅大為不悅。

  「是啊!」裴清愛上了逗弄他的感覺。

  「說!他有我這麼愛你嗎?」這下連方圓十裡內的醋罐子都打翻了,野馬河谷裡醋味四溢。

  「鬥士對我很忠誠的。」她刻意誤導他,洋洋得意的說。

  「他有我對你那麼忠誠嗎?」他嗤之以鼻。

  「你對我--很忠誠嗎?」裴清裝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當然啦!我的身體是很純潔的喔~~」阿那炅扳下她的小臉,恬不知恥的宣告道。

  「呃?!」他在說什麼鬼東東呀?!裴清的小耳朵漲成好看的珊瑚色。

  「我不許你想著那個鬥士,聽見沒有?!」阿那炅將她的小腦袋壓在懷裡,「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就連家裡的小鬼也別想跟他搶人!

  「嗯。」她的臉頰貼著他溫暖的胸膛,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

  如此有力的心跳,如此結實的肌肉,如此健康的色澤……這一切和鬥士一模一樣耶!

  裴清的眼神愈來愈清亮。

  「說,你是我的!」他們之間緊密得沒有絲毫空隙,可阿那炅仍覺得不夠緊密。

  雖然裴清已經為他產下一子,雖然她們姊妹已經收了小四做義妹,將裴家牧場托付給她照顧,可他仍害怕會失去她!

  呵!她還以為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不知恐懼為何物呢!原來……

  聽著阿那炅愈來愈紊亂的心跳,裴清不禁笑了。

  「為什麼我還是覺得你比不上我的鬥士呢!」她的邪惡因子在此刻全都展現出來了。

  「原來……」原來無論他怎樣努力,仍無法和她心繫的男人相比!阿那炅的心情低落到極點。

  「對呀!你長得沒有鬥士壯、跑得沒有鬥士快、吃得沒有鬥士多……你還能拿什麼跟鬥士比呢?」裴清扳著手指頭,一件件的數落他。

  「呃,等等,我怎麼……」愈聽愈覺得不對勁?阿那炅心中疑雲漸生。

  「在我心裡呀!沒有一匹馬能和鬥士相比,就連你的小東西都不行。」她強行壓抑住想笑的衝動。

  「呃?」怎麼說著說著就談到小東西身上呢?阿那炅心頭的疑惑愈來愈大。

  「哦!難道我說了半天,你還不知道鬥士其實是一匹馬嗎?」裴清故作驚訝的道。

  睜得大大的眼睛、天真的笑靨,更顯得她的無辜,可她最後還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妳居然敢耍我!」他怒目而視,大聲咆哮。

  「就連發怒的樣子也好像喔!哈哈哈……」裴清回以大笑,一點也沒有被他嚇到的樣子。

  「你--」想不到居然連恐嚇都會失敗,阿那炅再次敗下陣來。

  「你真的比鬥士遜很多耶!它發怒時是會咬人的呢!」裴清被他孩子氣的一面所迷惑,竟忘了一隻獅子就算睡著,也不會變成貓的事實。

  「是嗎?」他陰森森的道。

  「當然是真的。」裴清完全沒意識到他的情緒已在爆發邊緣。

  「哦~~我忘了告訴你,我是屬獅子的。」阿那炅一本正經的道。

  「屬獅子,真的嗎?」她眼睛眨了眨。

  十二生肖裡明明沒有獅子這個生肖呀!莫非這又是柔然的習俗?

  「當然是真的。」阿那炅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獅子牙,作為自己的左證。

  「哦~~是這樣呀!」裴清還是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你忘了屬獅子的也很喜歡咬人嗎?」阿那炅齜牙咧嘴的,說話間,一口森森白牙已經咬上她細嫩的脖子。

  阿那炅的唇畔留著昨夜新生的髭鬚,更添幾分男人味,此時髭鬚蹭著裴清細嫩的肌膚,帶給她一種夾雜著酥癢和微痛的觸感。

  「好癢!哈……好癢喔!不要這樣啦……哈哈……」她受不了這種刺激,一邊躲著,一邊笑著求饒。

  「說!以後還敢不敢耍我?」阿那炅仍不放過她。

  「讓……讓我再……再想想……」裴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整張臉都緋紅了。

  「嗯?這麼簡單的問題,國主夫人還用得著想嗎?」他索性拿她的頸子來磨牙。

  「哼……」裴清氣不過他的步步近逼,對著他的胸膛狠狠咬了一大口。

  「唔--」阿那炅驚跳起來。

  「怎麼,我咬痛你了嗎?」看著他胸膛上的紅印子,裴清這才知道自己下「口」太重了。

  「你、說、呢?」他一字一頓的,藍眸幾乎要噴火了。

  「疼嗎?」她心虛的問。

  「你說呢?」阿那炅邪惡一笑。

  「咦?怎麼……」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等裴清回過神來,整個人已被他壓倒在草地上。

  「清兒,我發覺你好像愈來愈大膽了呢!」阿那炅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呃?」裴清這才發現他眼裡充斥的不是怒火,而是慾火。

  「清兒,你真美!」大手探入她的衣裳裡,阿那炅不禁被那種滑膩的膚質所吸引。大概是分娩的關係,她的胸脯好像豐滿了些呢!阿那炅很是滿意。

  因為哺乳,她的身體散發著一股好聞的乳香,想到兒子曾佔據她那麼久,阿那炅不覺有些吃味起來,大手不由得握緊了些。

  「你……你怎麼這樣?我……我又不是哺乳的母馬。」天哪!她從不知道擠奶的姿勢也可以這麼煽情!

  「我倒是不介意做你的公馬。」阿那炅呵呵笑著。

  哪有人說話這麼粗魯的嘛!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還記得嗎?公馬追求心儀的母馬時,總喜歡像這樣咬它。」他模仿公馬追求母馬的樣子,噬咬著她。

  她的小腿是迷人的淺蜜色,頸子卻是漂亮的米白色,愈往下就愈是讓人驚艷。

  順著纖細的頸項,他的噬咬一路往下。

  「唔啊……」裴清無意間一抬眼,正好看見那匹棗紅色的馬兒在追逐一匹白色的野牝馬。

  也許過不了多久,裴家牧場就會有野馬和常馬的混血品種了呵!

  她心中迅速掠過這個念頭。

  「清兒,你很不專心喔!」阿那炅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後,很快的,她就被拉進了情慾的天堂。

  野馬河谷裡,一時春色融融。



                      【全書完】

作者: aviehsu    時間: 2008-7-21 01:05 PM

《男兒膝上有娘子》番外篇
  大姐真可憐

  「二小姐,這、這些都、都是……」光叔抱著一大堆東西,喜孜孜的走進了書房。

  「這些又是什麼?」裴靜第N次從帳簿中抬起頭。

  「這些都是送給姑爺和二小姐的賀禮。」光叔整個人只能用喜氣洋洋來形容。

  這些日子對光叔來說,過得簡直就像神仙般,更是他這輩子胸挺得最高、頭抬得最高的日子。也因此,雖然他仍不時要和那申元鬥鬥嘴,可他心裡早就全副傾向他的新姑爺了。

  「就放在那裡吧!」裴靜指一指牆角,那裡早已堆了一堆類似的東西。

  她的新書桌雖然寬大,可也堆不了這許多的禮物,所以,為了不讓它們妨礙她工作,她就將它們都堆到牆角。

  「好。」光叔將禮物放好後,又笑咪咪的回到了書桌前。

  「光叔,你不是很忙嗎?」裴靜詫異的問。

  要知道,這幾天光叔一有機會就抱怨年輕人(指申元)竟然不如老年人(指自己)好用,弄得申元哭笑不得。

  「你看,這是什麼?」光叔變戲法似的掏出一疊東西。

  「又是哪家來請帖了?」她隨口問。

  「不是請帖,是各家求親的帖子啦!還附上生辰八字呢!」光叔喜孜孜的說,

  「已經有十七張了。」

  這生辰八字蘊藏著人一生的運數呢!可不是能隨便透露的,由此可見各家求親之意是如何的誠摯了。

  「求親?」裴靜皺起了眉。

  「是啊!都是向大小姐求親的呢!」光叔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兩位小姐都能順順利利的嫁出去。

  誰知偏偏老天弄人,繼大小姐被退婚後,裴家牧場的生意也一落千丈,連帶兩位小姐也乏人問津。本以為自己只能看著小姐們做老姑娘了,可現在不但二小姐要嫁了,連大小姐都是行情看漲。

  難怪人家都說,這喜事啊!總是一樁接著一樁。

  想到這,光叔的一張老臉笑得像朵花似的。

  「我這就拿給大小姐看去!」他興致勃勃的說。

  「欸,去吧去吧!」看到他如此高興,裴靜也不好意思提醒他,大姊可是寧願嫁給一匹馬,也不願嫁給一個沙城人。

  一向清靜的牧場,一下變得像沙城最熱鬧的大街似的,老實說,她還實在是有些不習慣呢!可她又不能像大姊那樣,乾脆躲到馬廄裡圖個清靜,幸好,拓拔雷發現了她的窘狀,派手下解救了她。

  想到這,裴靜感覺心裡暖烘烘的,如果把當年的事算在內,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解救她呢!

  之前,一想起婚後她就要離開熟悉的牧場了,心裡總會覺得忐忑;可現在,她有一種感覺,只要他在自己身邊,別說是去金烏城,就算是去天邊,她也毫無畏懼。

  想到這,她不禁甜甜地笑了。

  「什麼事讓你笑得如此甜蜜呀?」驀地,身後傳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醇厚男聲。

  「你怎麼來了?」裴靜開心的轉過身去。

  光叔相信,如果未婚夫妻在成親前見面,會招致婚姻的不幸。所以,早在三天前就堅決隔離他們小倆口。

  「昨晚又熬夜了?」拓拔雷來到她身邊,關切的道。

  「你怎麼知道?」昨夜他倆並末見面啊!她不禁有些訝然。

  「我看見你房裡的燈很晚才熄。」拓拔雷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的撫過她眼下的淡淡黑暈。「妳有黑眼圈了。」

  「是不是很醜?」裴靜有些擔心的問。

  「就像一隻黑眼圈的小貓。」他不禁笑了。人說女為悅己者容,他的小靜兒也到了愛漂亮的時候呢!

  「你……」裴靜想抗議,可額際掠過一陣脹痛,她不適的皺了皺眉。

  「怎麼了?」

  「有些頭痛,大概是睡得太晚了。」她伸手撫一撫有些脹痛的太陽穴。

  根據他們先前的約定,成親後,她就會離開牧場去金烏城。裴靜希望能在自己離開前,將牧場的事情交代清楚。

  昨天她看帳本一直看到深夜,上床後又沒睡好,一早起床就覺得身體不適了。

  「讓我來。」拓拔雷接手替她按摩脹痛的太陽穴,「這樣好些了嗎?」

  「嗯。」看不出他的大手居然也能使出如此輕柔的力道,這讓她舒服得差點歎息了。

  「以後別再這樣趕了,回金烏城的日子可以往後延一些。」他體恤地說,深怕她會因此累倒了。

  「沒關係的,就快打理好了。」她回個微笑,只是眉心仍有淡淡的憂慮,

  「有煩心事呀?說來聽聽,或許我能為你解憂呢!」拓拔雷關心的道。

  「有人向大姊求婚呢!」

  「求婚?」聽聞此言,拓拔雷不禁微笑了,「這應該是好事呀!大姊的年紀應該也不小了吧?」

  「大姊二十三了,比我大兩歲。」裴靜直言不諱的道,「一般人都認為女子到了十八歲還沒嫁,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我已經二十八,也算是高齡新郎了呢!在我十八歲的時候,你還是這麼大的娃娃呢!」他微笑著比了個高度,「你會不會嫌我很老呀?」

  「你就愛貧嘴!」裴靜白了他一眼,「人家還在擔心大姊恐怕會孤獨一輩子呢!」

  「哦!理由呢?」他被勾起了興趣。

  「大姊說過,嫁給一匹馬都比嫁給一個沙城人好。」她轉述裴清的話。

  「啊──哈哈哈哈!」拓拔雷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先前申元就說曾過,這裴家大小姐也是一個妙人兒,當時他還不覺得這世上有比他的靜兒更有趣的,如今看來,申元這話倒是所言不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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