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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唐浣紗 - 絕對真心【單】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45 PM     標題: 唐浣紗 - 絕對真心【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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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紀曉書,一個無心插柳,卻意外的走紅,並被喻為明日之星的模特兒,
只因她是時裝界大師心目中最佳的服裝代言人,更被欽點到巴黎發展,
可她只想過著簡單的生活,因此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運無法吸引她,
然而,因為柯燿宇的出現,她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或許再不能實現……
那晚,她被一個罹患躁鬱症的女人當成破壞她和柯燿宇感情的第三者,
並在迅雷不及掩耳間,被對方硬生生地推下樓。
當她在醫院醒來後所聽到的消息,幾乎教她崩潰——
因遭致重擊,她這輩子極可能永遠失去行走能力!
老天!她將成為一個……再也站不起來的跛子?!
不!她絕不接受這樣的事實!她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可復健過程中的一次次打擊,卻幾乎讓她喪失所有信心,
而周遭親友的小心呵護,更讓她自覺與他人格格不入,
只有柯燿宇不會小心翼翼地把她當成病人看待
雖然他對她老是兇巴巴的,但她的心卻悄悄地陷落了……

【出版日期】 2003年11月15日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
采花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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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47 PM


第一章


  這是一場非常成功的服裝發表會。

  來自法國巴黎,全球女士最渴望擁有的服裝品牌──Carol,首度將他們的春裝發表會,由巴黎移師到台北舉行,此舉不但在全球造成轟動,更成為台北時尚界本年度最熱門的話題。

  台北的名媛貴婦們皆非常興奮,因為自己能比歐洲貴婦提早一步目睹Carol精彩絕倫的服裝秀。

  台上穿梭著許多金髮藍眸的美麗模特兒,她們全是世界名模,也是時裝界教父──史都華.歌登的愛將。

  平常只出現在巴黎或紐約服裝秀的絕世美女們,突然全部聚集在台北,這可忙壞了全台灣的各大媒體。現場的鎂光燈閃個不停,個個都想搶拍下名模的絕代風華。

  不過,幾乎清一色全是金髮的模特兒中,有一位黑髮黑眼,身材高挑的模特兒非常引人注目──她是紀曉書,台灣本土的名模。

  紀曉書在一群美艷的國際模特兒中依舊耀眼出色、艷冠群芳。據說,從來只在巴黎辦時裝秀的歌登大師,之所以會大費周章地把二○○三年的秀場移師到台北來,全是為了配合他心目中最佳的服裝代言人──紀曉書!

  歌登大師極力邀請紀曉書到巴黎走秀,但她以不習慣長途飛行的旅遊婉拒了。想不到向來最自傲的服裝界領袖居然為了她而勞師動眾,硬是改掉巴黎的秀場,移師到台灣來。

  此舉在時尚界造成極大的轟動,許多媒體紛紛預測紀曉書即將成為全球時裝界最亮麗的一顆新星,更是華人之光。

  所有的服裝都發表完了,音樂響起,首席設計師歌登微笑地出現,向觀眾們致意。他笑容滿面地挽著壓軸主秀紀曉書讓媒體拍照的舉動,更加奠定了曉書在模特兒界的地位。

  好不容易終於讓諸多媒體拍完照,也問完問題後,曉書終於可以回到後台。

  「曉書!」她的經紀人劉佳宜興奮地衝進來,一把抱住她大喊著。「萬歲!太棒了、太棒了!今天晚上妳真的太出色了,把那些藍眼睛的女人全比下去了!喔,曉書,我真的好感動、好興奮,我以妳為榮!」

  曉書以深層卸妝布擦拭臉上的彩妝,淡淡一笑。「佳宜,我臉上花花綠綠的,妳先放開我吧。」

  劉佳宜卻大叫。「我怎麼能放開妳?喔~~我興奮得簡直要昏倒了!曉書,妳真的是華人之光!不但讓歌登大師破例在巴黎以外的地方舉行服裝秀首場發表會,更擔任最重要的壓軸演出。妳不知道此舉讓多少世界名模氣得牙癢癢地,更振奮了多少本土模特兒的信心!」

  相對於經紀人的亢奮,曉書臉上還是維持一貫的平淡。「妳講得太誇張了。」幾乎把她說成「國寶」似的。

  劉佳宜更激動地抓住曉書的手。「曉書,我拜託妳一定要答應歌登大師的邀請,立刻到巴黎發展。能得到歌登大師的特別欽點,這是多麼大的榮幸啊!妳的前途絕對會璀璨無比,妳一定會是最閃亮的一顆星,很快地還會有一大堆廣告邀約以及戲劇的演出機會找上門來的!」

  「不。」曉書把眼影也卸掉,簡短地截住經紀人的話。「我早就說過,我沒興趣離鄉背井地去工作,而且我只會走台步,不習慣、也不擅長拍廣告或演戲。」

  她是個很容易知足又喜歡簡單的小女人,沒有野心朝多方面發展。

  「曉書!」劉佳宜一副快昏倒的模樣。「妳知道妳在說什麼嗎?妳正把堆積如山的鈔票往外推耶!能跨足國際是多少模特兒的心願,別人求都求不來呢!更何況,妳還有機會進軍好萊塢,成為超級紅星,名利雙收啊!」

  「我真的沒興趣。」眼影卸好了,接下來她俐落地卸著唇彩,只要不上伸展台,她平常絕不化妝。

  「曉書~~」劉佳宜簡直要哀嚎了。「算我拜託妳好不好?妳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呢?妳知不知道,一個華人要在好萊塢發展有多麼不容易?現在的妳即將平步青雲,在全球時尚領袖歌登大師的背書下順利打開星途,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運,別人求都求不到,妳為什麼要一口拒絕呢?」

  紀曉書把沾滿五顏六色的卸妝布丟到垃圾桶裡,微笑道:「天上掉下來的,通常都不會是好東西!」不久前不是還發生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變成「炸彈」嗎?

  「曉書,妳正經點!」劉佳宜坐在她身邊,認真地看著她。「妳為什麼就是不肯去巴黎?」天啊!只要一想到她一手挖掘出閃亮耀眼的國際紅星,以及背後即將跟著而來的驚人財富,她簡直快樂翻了!

  紀曉書奇怪地看了劉佳宜一眼,好像她的經紀人已得老年癡呆症。「相同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妳N遍了耶!我就是不喜歡離家太遠嘛,我習慣住在台灣,巴黎太冷,又寂寞。」巴黎有什麼好的?她甚至吃不到她最熱愛的鼎泰豐小籠湯包。

  劉佳宜頭痛欲裂。「這不是理由吧?只要妳想家,隨時可以搭飛機回台灣啊!」

  曉書聳聳肩。「我向來不喜歡搭飛機,妳知道的。只要雙腳沒踏到地面,我就有恐懼感。」

  「天啊,我真的敗給妳了!」劉佳宜拍著額頭。「妳知不知道這等好運如果落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她們都會趨之若鶩,妳為什麼就是這麼固執呢?打從開始當模特兒後,妳就堅持不出國,更不拍廣告甚至演戲。曉書,我問妳,當初妳還在念大學時,硬被我遊說成功當模特兒,為的就是走秀的高收入吧?」

  「沒錯。」紀曉書很乾脆地回答,父母早逝,所以她很清楚金錢的重要。

  劉佳宜緊接著問:「那就對了!雖然妳早就是台北走秀價碼最高的名模,可是,這個價錢跟國際名模的收入比起來還是差得遠了。妳就聽我的話,跟歌登大師簽約成為他的專屬模特兒嘛!這樣,妳只要再工作個一、兩年,保證就能賺到別人花好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驚人數目,也可以提早退出時尚界,去做妳最想做的事,例如唸書啦!」

  當曉書的經紀人也好一陣子了,劉佳宜非常清楚她的怪脾氣。她放著大把大把的廣告邀約不肯接,更一一拒絕戲劇圈開出來的驚人酬勞,只想專心走秀,存到一筆錢後,立刻全面退出,過著最平凡的生活。

  曉書依舊不為所動。「沒錯,我知道只要站上世界舞台,我就可以擁有驚人的收入,並提早完成心願,全面退出。不過,佳宜妳也知道,我不喜歡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更對朝國際發展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目前的收入我挺滿意的,這樣就行了。」

  「曉書!」劉佳宜簡直要氣爆了。「妳……我真的會被妳氣死喔!妳知不知道有多少名模搶破頭,為的就是成為歌登大師的簽約模特兒?而妳卻把眼前的大把鈔票硬往外推,妳根本是跟錢過不去嘛!」

  紀曉書拿起去光水,卸掉手上的指甲彩繪。「我不是跟錢過不去,如果不是需要錢,我不可能還在唸書時就答應當服裝模特兒。可是佳宜妳也知道,我很注重隱私權,我喜歡無拘無束地逛街、吃夜市小吃、去路邊攤買東西時殺殺價。」

  曉書正色道:「目前的我,只是一名服裝模特兒,就算曝光率比較高,我也只會出現在秀場。但,拍廣告或邁向國際後,我絕對不可能還能維持目前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的一舉一動都將暴露在全球媒體下,完全沒有自己的人生。我不喜歡那樣,一點樂趣都沒有。」

  「曉書……」劉佳宜真的詞窮了,也欲哭無淚。嗚嗚~~人家她本來可以把一顆閃亮的新星推向全世界,成為收入最高的經紀人的,但一遇到牛脾氣的紀曉書,她真是……唉……

  「走吧!」曉書進入更衣室,迅速地脫掉身上的秀服,換上簡單的純棉上衣和牛仔褲,清麗無瑕的臉上已無任何人工色彩。「秀也走完了,我們回家吧。」

  劉佳宜仍試圖說服她。「曉書,妳真的不再考慮看看?歌登大師說他隨時都等妳,只要妳肯點頭。」歌登大師開出的簽約條件優渥得教她為之咋舌,如果她是紀曉書啊,半夜爬都爬過去簽約!

  曉書淡笑,背起自己的包包。「如果妳不送我回家,我就去趕捷運了,拜拜!」她知道歌登大師已包下最高級的酒店要開慶功會,所有的模特兒都會參加,並開放給媒體拍照,不過,她向來不參加任何聚會。

  拿起外套,曉書便自顧自地往外走。

  劉佳宜趕緊追上去。

  「曉書,等等我啊,妳不可以一個人回家!」

  送曉書回家的途中,她絕對會再接再厲地遊說她答應的。而且,她還要跟她說一件很重要的事──「維納斯」珠寶的廣告邀約!

  ※※※※

  板橋

  簡單古樸的公寓內,一身空姐制服的紀曉藍走出電梯。

  「呼,累死了!」把行李拖到家門口後,曉藍捶捶酸痛的肩膀。「長途飛行真是累死人了!」她剛由歐洲飛回來。

  按著電鈴,曉藍喊著。「曉籤,是我!快開門!」

  大門迅速地被開啟,綁著兩條辮子,稚氣未脫的紀家小妹紀曉籤,開心地打開大門。

  「二姊,妳回來啦!」

  不用姊姊吩咐,曉籤立即很自動地把曉藍的行李拖入屋內。

  「天啊,我累到快掛了!」一走進家裡,曉藍也懶得管任何形象,整個人趴在沙發上,用力踢開高跟鞋,扯掉脖子上的絲巾,大聲哀嚎著。

  「喔!我終於可以躺下來休息了。從阿姆斯特丹飛回來,我服務的經濟艙幾乎爆滿,而且全部是一群小鬼,一會兒要撲克牌、一會兒要喝飲料的,還嫌飛機上播放的影片不好看。天,乾脆直接拆了我的骨頭算了!」

  紀家老二紀曉藍服務於荷商的航空公司,是名空姐,雖然收入很高,但工作也很辛苦。

  紀曉籤笑咪咪地從廚房端出現搾的柳橙汁給曉藍。「二姊,妳最喜歡的柳橙汁。來,我幫妳按摩肩膀!」

  「嘿,曉籤最乖了!」一聽妹妹貼心地要為她按摩,曉藍立刻好整以暇地躺平在沙發上。「乖妹妹,我有買禮物給妳喔!去打開我的隨身行李。」

  才剛滿二十歲的曉籤笑著搖頭。「我不急著看禮物,還是先幫妳按摩吧!姊,我好羨慕妳可以在天上飛來飛去耶!才二十三歲就幾乎玩遍了全世界,等我大學畢業後,也要去考空姐!」

  「不行!」原本閉目養神的曉藍迅速張開眼睛看著妹妹。「妳以為空服員很風光,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問客人要咖啡還是茶就可以了?還可以順便環遊世界?錯啦!大錯特錯!每當遇到長途飛行時,妳就會累到恨不得跳機算了!而且職業病又多,老是腰酸背痛的。反正,我不准妳去考空姐!」

  其實曉藍最擔心的是曉籤的身體狀況不好,簡直就是個藥罐子,而且當空姐很耗體力,她才捨不得讓妹妹去吃苦呢!

  「喔,知道了。」曉籤乖乖地點頭。

  父母已經陸續病逝了,留下她們四姊妹相依為命。從小她就知道上面的三個姊姊都很疼她,不論姊姊們作什麼決定,出發點絕對都是為她好。

  曉藍又問:「對了,曉書呢?」

  曉籤回答。「三姊今天晚上有場秀要走,是世界名牌Carol的秀耶!二姊,我覺得三姊真的好棒喔,居然可以讓歌登大師為了她而破例到亞洲舉辦首場服裝發表會。我的同學都好羨慕我耶!他們都說三姊馬上就會去巴黎當世界名模,還會順利地進軍好萊塢,成為國際紅星呢!」

  曉藍微笑道:「別傻了,曉書才不會到巴黎發展,更不會去好萊塢,我比誰都瞭解她的個性。咦?這個時間走秀應該結束了啊,她怎麼還沒回來?」曉書一向潔身自愛,絕不參加任何應酬的。

  「三姊剛才有打電話回家,她說經紀人要送她回來,應該待會兒就到了。」

  「那就好。對了,大姊呢?」

  曉籤溫柔地為曉藍按摩腰部。「大姊說要加班,要很晚才會回家。」

  曉藍不滿意地皺起秀眉。「又加班?真是的!她幹麼對她的老闆那麼忠心耿耿?哪天過勞死都不知道!」

  她才一說完,大門外便傳出鑰匙轉動的聲音。

  曉書嘟著小嘴進門道:「妳是不是在講我壞話?還講得這麼大聲。」

  「咦?三姊妳回來了!」曉籤馬上興奮地迎上去。「姊,妳有沒有幫我要歌登大師的簽名?我好崇拜他喔,他親自設計的禮服簡直是藝術品呢!」

  曉書搖頭。「早忘了,妳知道我一直懶得跟人家要簽名的。喂,二姊,妳知道『維納斯』珠寶嗎?」

  「知道啊!」擁有高挑身材的曉藍斜倚在沙發上,伸直長腿,懶懶地回答。「它的老闆是華人,在紐約第五街成功地開闢出屬於自己的珠寶王國,我那些敗金的同事還說現在早就不流行隨處可見的蒂芬妮了,反而是限量出產的『維納斯』珠寶最得女人歡心,即便為它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

  曉籤跟著說:「我也常常在雜誌上看到『維納斯』珠寶的廣告耶,它推出的款式都好精緻喔!最特別的是,『維納斯』珠寶的設計都很纖細,彷彿可以給予人們溫暖。對了,三姊,妳為什麼要問這個?」

  曉書一副狐疑的表情。「剛剛我的經紀人說,已成功在紐約、巴黎、米蘭、東京等地開創連鎖店的『維納斯』珠寶,將在台北設立進軍台灣的第一家分店,而且還是旗艦店,他們邀請我擔任專屬的模特兒。」

  曉藍道:「那很好啊!妳的表情為什麼這麼煩惱?妳平時不是也常常接一些珠寶秀嗎?」

  曉書看著姊姊。「因為他們不是要我去走秀,而是拍攝廣告。妳們知道的,我從來不拍廣告,只想專心走秀,為的就是不願曝光。因為服裝發表會的現場只會邀請一些名媛貴婦或時尚記者,不對外開放。然而,一旦拍攝廣告並密集播放後,我等於就是半個公眾人物了。我很享受現在這種自由自在逛街的感覺,我不喜歡走在街上被人指指點點地討論我是誰。」

  「妳說得沒錯。」曉藍很同意。「所以我從來也不鼓勵妳去拍廣告。」

  曉書頓了頓又道:「可是……對方開出一個很奇怪的價碼──一千萬!」

  「什麼?!」原本躺得好好的曉藍嚇得跳起來。「妳沒說錯?一千萬?」

  曉籤也呆呆地看著曉書,感到非常震撼。

  「對啊!」曉書躺在沙發上。「這就是我猶豫的地方。只要拍個廣告就有一千萬,很少有人會不動心吧?」

  曉藍睜大眼睛。「太詭異了!為什麼只是拍個廣告而已,就有一千萬?據我所知,只有超紅的八點檔一線紅星,或是揚名海外的巨星,拍攝廣告才有上千萬的行情吧?不過那也只限少數人啊!」

  曉書點頭。「對,我也覺得很奇怪,畢竟我從事模特兒這行才兩年多,而且一向只接秀場的邀約。也許在時尚圈或模特兒圈,我算是小有名氣,但絕對沒有紅到整個台灣、或是華人地區都認識我的地步。『維納斯』拍攝的廣告一定會在台灣、香港、大陸、新加坡以及東南亞等地密集播放,所以他們對『代言人』這個角色一定很挑剔才是。」

  她今年二十二歲,剛從大學畢業。她是在大三那年,被擔任經紀人的劉佳宜一眼相中,並拚命遊說才加入模特兒圈的。

  曉藍的表情也轉為凝重。「不對勁!這整件事情很不對勁!曉書,妳不是跟經紀人說好,絕不涉入複雜的事嗎?」

  「沒錯。」曉書點頭。「劉姊也很清楚,所以她絕不可能勉強我去做我不願意做的事。」

  有許多具知名度的模特兒會因高價的誘惑,而私下接一些「外快」,例如陪有錢的企業家出遊或是吃飯,甚至更進一步等等。但曉書在經紀合約上已經清楚明列了一條,表達自己對「外快」完全沒興趣。

  「那就奇啦!」曉藍怎麼想都想不通。「真是太詭異了,妳畢竟不是超級紅星,為什麼拍個廣告就有一千萬呢?曉書,不要去!我怕那個劉佳宜想錢想瘋了,把妳給賣了!搞不好她已經跟『維納斯』的老闆談好條件,到時會直接把妳給送上對方的床!」

  「對啊!」曉籤也抓住姊姊的手。「三姊,不要接!我也覺得二姊講得很有道理!」

  曉書道:「可是,我相信劉姊。其實這兩年她替我擋掉了很多無聊的邀約,而且她也很清楚我的個性,倘若我覺得不舒服,隨時會選擇退出模特兒界。剛才我也直截了當地向她提出我的疑惑,可她指天立誓地強調絕對沒有出賣我的念頭,真的純粹是拍廣告而已。」

  「這真的好奇怪喔……」曉籤喃喃自語。「我常看報紙的影劇版,知道除非是超級紅星,否則很少有人拍一支廣告就拿八位數字的酬勞,連一些新生代偶像也都只有百萬身價,為什麼對方會出這麼高的價碼呢?」

  護妹心切的曉藍再度強調。「不管啦!反正我覺得太詭異了!曉書,聽我的,不要接!」她覺得妹妹的安全比金錢重要一萬倍。

  「好啊!」曉書很乾脆地同意。「反正我興趣也不大,而且我相信世界上是不可能有不勞而獲的事的。」

  曉藍像是想起什麼,轉移話題道:「對了,我在荷蘭有遇到一個人耶,曉書,妳絕對猜不出來是誰!」

  「誰?」

  「盧易澤!」

  「盧易澤?誰啊?這名字挺耳熟的……」曉書愣愣地反問。

  「拜託!就是我們以前住在眷村時的鄰居,巷子口的盧家啊!妳真的忘了他啦?虧他那麼喜歡妳,碰到我時還興奮得不得了,一直向我打探妳的近況呢!」

  「喔……」聽姊姊這麼講,曉書總算想起來了。「妳是說盧大哥啊?我有點印象。」

  曉藍道:「他跟家人移民到荷蘭後,你們就沒聯絡了嗎?我記得盧易澤一直很喜歡妳,妳剛上國中他就追求妳了呢!」

  曉書淡淡地回答。「一開始有聯絡,他常寫信給我,我也回了幾封。後來我因為太忙,就比較少回信給他,再加上我們從新竹搬家到台北,我沒給他新住址,所以就失去聯絡了。」

  一旁的曉籤羨慕地開口。「那他算是三姊的青梅竹馬耶!三姊,妳好幸福喔,初戀男友至今還對妳念念不忘耶!」

  「小鬼頭,妳懂什麼!」曉書笑著打妹妹一記,正色道:「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鄰居罷了,我們從未交往過。」在她的認知裡,盧易澤跟以前眷村裡的好友都是一樣的,談不上有任何特別的感覺。

  曉藍慵懶地喝著果汁。「我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喜歡妳,遇到我簡直像是遇到了菩薩一樣,一直追問我們的新住址以及聯絡妳的方式呢!他要是知道妳居然把他給忘了,一定很傷心喔!」

  「姊,妳太誇張了。我不是說過我跟他根本沒有交往過,從來就不是男女朋友。」她完全沒有單獨跟盧易澤約會過,更遑論與他有過什麼山盟海誓。

  曉藍戲謔地眨眨眼。「他現在變得很帥喔!外表看起來很挺拔,而且也事業有成。對了,他說這幾天要回台灣,屆時想見見妳,所以我就把妳的手機電話給他了,要他到時聯絡妳。」

  「喔?好吧。」曉書不置可否。盧大哥大老遠地返台,她不介意跟他聊聊天、敘敘舊,而且到時也可以約以前眷村裡的朋友一起出來聚聚會呢!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47 PM


第二章


  全球知名的牛仔服飾正在舉行新裝發表會,紀曉書擔任主秀。

  休息室內,曉書把假髮拿下來。「劉姊,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真的沒興趣替『維納斯』拍廣告,妳還是把機會讓給別人吧!妳不是還簽了一些很不錯的模特兒嗎?推薦她們去嘛!」

  「曉書……」劉佳宜的表情很痛苦。「拜託妳不要這麼固執好不好?妳說妳不想遠離家人,所以堅持不肯跟著歌登大師去巴黎,OK!我可以瞭解妳的想法。但是現在只要拍一支廣告就有一千萬耶!妳為什麼要放棄呢?」

  「我早就跟妳說過,我只想走秀,絕不接廣告或是戲劇,因為我不想失去自由的生活。」

  「曉書!妳到底知不知道一千萬的後面有幾個零啊?對,我知道妳不是很需要錢,可是當初妳會同意當模特兒,不也是為了打工賺取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嗎?既然如此,那妳乾脆就一次賺個夠嘛!」

  曉書疑惑地盯著她。「什麼叫做一次賺個夠?」

  劉佳宜趕緊舉起雙手。「別緊張!大小姐,我很清楚妳的個性,如果妳肯賺那種錢,妳早就發大財啦!所以我絕不會勉強妳,更沒膽推妳入火坑。我的意思是說,拍攝完『維納斯』的廣告後,妳就可以退出模特兒界,過妳想過的生活啦!」

  曉書一愣。對啊!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如果真的有一千萬,她倒是可以考慮退出這個圈子,回到學校裡繼續專心地唸書,甚至還可以帶妹妹曉籤出國玩玩啊!

  劉佳宜眼看她似乎心動了,趕緊抓住機會再接再厲。「曉書,其實妳的個性並不適合一直當模特兒,因為妳完全不肯應酬,很容易得罪人。我也很清楚,妳只想單純地過日子,對任何物質都沒興趣。既然如此,那妳不妨趁此機會拍個代表作,然後就此全面退出,洗盡鉛華地過妳真正想過的生活啊!」

  曉書陷入沉思,她知道,劉佳宜說得沒錯。大三那年父親病逝後,她為了不加重大姊的負擔,所以選擇了拋頭露面的走秀工作,只因模特兒的報酬不低,除了足以支付自己的生活費外,還可以幫兩個姊姊照顧體弱多病的曉籤。

  遺傳了母親美貌的她,雖然憑著先天優秀的條件成為名模,但她對這個行業從來沒有更進一步的企圖心。

  她真正想要的是再回到學校專心唸書,或是選個空氣最清新的地方,帶曉籤到國外居住一陣子,好好地醫治她多病的身子。

  如果真的有一千萬,那麼,她可以不用再每天化著大濃妝走秀,她可以過著自己一直嚮往的生活。

  可是……

  「但我真的覺得很怪異。」她直盯著劉佳宜的眼睛,再次問道:「劉姊,我真的不懂,為什麼只是拍攝一支廣告片,就有上千萬的收入?畢竟,我又不是什麼超級紅星,怎麼可能有這種行情?」

  「安啦!」劉佳宜拍拍胸脯。「我知道妳在擔心什麼。曉書啊,如果我真的想把妳賣掉,之前又不是沒有機會。之所以會極力說服妳去拍『維納斯』的廣告,純粹是因為造是一個很棒的CASE。『維納斯』珠寶是國際級的頂尖名牌,廣告所呈現的質感更是第一流的,絕不會有任何讓妳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曉書又問:「可是為什麼對方會知道我呢?我又不常在媒體上曝光,而且他們還開出這麼高的價碼。」

  劉佳宜笑道:「呵,那是因為前陣子我一聽到『維納斯』珠寶即將來台灣開設分店,就興致勃勃地把旗下所有模特兒的資料全部寄去他們位於紐約的總部參加公開甄選啦!嘿!他們真是有眼光耶,在各國佳麗中,一眼就挑上妳!妳要知道,這可是打敗來自香港、新加坡等眾多名模所得來的殊榮呢!」

  曉書皺著眉。「妳還是沒有講到重點。我的意思是──為什麼單純拍一支廣告,就有上千萬的收入?劉姊,妳真的沒有隱瞞我什麼嗎?」

  劉佳宜連忙喊冤。「喂,天地良心啊!我哪敢瞞妳什麼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妳剛烈的脾氣!曉書,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嗎?人家『維納斯』珠寶可是大財團耶!開出一千萬這種天價,是對一名專業模特兒的尊重。況且,錢都跑到妳家門口了,妳還嫌多啊?」

  「我不是嫌錢多,我只是想搞清楚自己要去做的究竟是什麼事?劉姊,我還是覺得很不妥……」

  「OK!妳也不要窮緊張啦,反正待會兒我要跟『維納斯』珠寶的宣傳部經理見面,不如妳就跟我一起去吧,還可以順便瞭解一下廣告內容。」

  宣傳部經理?

  「好吧!」與其在這裡一直胡思亂想,曉書認為還不如直接去見見對方,以便瞭解清楚整個始末。

  ※※※※

  酒店的總統套房內。

  名模施妮妮故意挺高胸部,向坐在對面的男人露出一個自以為最嫵媚性感的笑容。

  但,柯燿宇只覺得快煩死了!

  「柯董~~」施妮妮起身挨近他,嗓音嗲得像是要滴出蜜來似的。「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能接拍你們『維納斯』的廣告喔!而且我有自信,一定可以將『維納斯』珠寶的高貴典雅和獨一無二的質感表達得淋漓盡致,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嘛!」

  邊說著,她的手已悄悄摸向柯燿宇的身體。

  柯燿宇皺著劍眉,毫不留情地起身,甩掉施妮妮的手,冷硬道:「施小姐,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如果以後有機會跟妳合作,我很樂意,不過這支廣告的代言人早已鎖定,所以妳請回吧!」

  他快瘋了!前一天人還在紐約的他,今天清晨八點就已搭長途飛機抵達了台北。在飛機上,他根本沒有睡好,一下飛機又得立刻栽入公事中,處理分公司的許多事情。

  他不介意馬上工作,畢竟這是一個跟時間競爭的社會,但……他媽的!貴為「維納斯」珠寶總裁的他,突然決定親自來台監拍廣告一事是個私密,也沒有對外公開過這個行程,為什麼自從他住進這間總統套房後,一大堆什麼美艷紅星或是高級名模都主動找上他,毛遂自薦地希望能爭取到廣告合約?!

  最可怕的是,還有不少女人頻頻把眼神瞄向床上,暗示他只要給她廣告合約,她可以馬上陪他上床,共赴雲雨。

  該死!他討厭這種感覺!

  他是正常的男人,自然不會討厭美麗的女人。但,現在是在談公事,他一向要求公事公辦,絕不被其他因素所左右。

  面對工作時,他的眼光獨到,行事果決精準,而這也是「維納斯」珠寶為何可以在短短的幾年內,擊敗眾多實力雄厚的對手,開創出珠寶王國的主要原因。

  「柯董!你──」眼看投懷送抱又再度矢敗,施妮妮又羞又惱。不!她不甘心!她不相信自己引以為傲的美艷容貌居然會失效!不可能的,只要她使出這一招,從來沒有任何男人拒絕得了她的!

  她毫不氣餒地走近柯燿宇,更柔媚地道:「柯董,你真是喜歡說笑話,呵呵呵……你好幽默喔!你才剛抵達台北耶,怎麼可能馬上就決定了廣告模特兒的人選嘛!柯董,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保證我真的是很專業的模特兒,你看,這是我歷年來的得意代表作……」

  施妮妮慇勤地把一個資料夾遞到柯燿宇面前。

  「不必看了!」眼看這女人怎麼趕也趕不走,柯燿宇的臉色更加嚴峻,斧鑿般的深邃五官也寫滿了不耐。「施小姐,我很忙,沒有時間跟妳開玩笑!還有,『維納斯』珠寶早就已經決定好模特兒的人選了,所以妳還是請回吧!」

  怎麼可能?施妮妮真是不甘心到了極點!前幾天,她一聽說「維納斯」珠寶要來台灣設立旗艦店並拍廣告,便要經紀人密切地注意「維納斯」的高級職員何時會抵台,她甚至還買通了消息最靈通的記者提供她訊息。

  因此,一聽到「維納斯」的總裁要親自來台,她立刻火速地趕往柯燿宇下榻的旅館,沒想到……真是氣死人了!為什麼就是慢了一步?

  唉,她好恨啊!只要有機會為「維納斯」珠寶拍攝廣告,在全球各國媒體的密集播放下,她絕對可以順利進軍演藝圈的。

  「那麼,柯董,你可不可以讓我知道,究竟是哪個幸運兒得到了這份廣告合約呢?」她至少要知道是哪個狐狸精壞了她的好事!

  柯燿宇沉默了幾秒,想起宣傳部經理跟他說過的一個名字──

  「紀曉書。」

  「紀曉書?!」施妮妮一聽,臉色立刻大變。竟是她?她最恨、最恨的女人!

  她恨紀曉書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自從兩年前曉書進入模特兒界後,施妮妮不知為此丟了多少工作機會,更瞬間由第一名模的寶座上栽了下來。

  原本許多由她擔任主秀的發表會,也都突然改由紀曉書挑大樑,前幾天那個女人甚至還踏上歌登大師的服裝秀舞台,在時尚圈造成極大的轟動。

  哼!那臭丫頭到底哪裡好?施妮妮氣得幾乎要抓狂了。紀曉書根本沒有她的明艷動人,交際手腕更是沒有她高明。

  那丫頭老是冷著一張臉,連笑都不會笑,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又敗在她手上?!她真是太不甘心了!

  柯燿宇大跨步地走向房門,用力地拉開,面罩寒霜地命令道:「施小姐,妳已經得到妳想要的答案,可以離開了吧?」

  施妮妮的臉色忽青忽白,洩氣地抓起皮包,走到門外後還不死心地回頭。「柯董,如果你不滿意紀曉書所拍的廣告,記得要隨時通知我喔!呵呵,我的配合度很高的,隨時都可以取代她出現在攝影棚裡,這是我的名片,你隨時可以找我,我保證隨傳隨到!」

  邊說著,她還自以為性感地拋出一個曖昧的眼神。

  柯燿宇的厭惡全寫在臉上,還會兒連客套都懶得再客套了。「砰」的一聲,狠狠地將門甩上。

  頭痛死了!他真是快受夠了!

  他尊重任何一個行業,但,他真的很厭惡這些總是想拿自己的身體當籌碼,渴望能爬上他的床,進而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

  煩悶地打開酒櫃拿出一瓶白酒,電話又響了,是宣傳部經理蓋爾打來的。

  「總裁!」

  「蓋爾,你現在在哪裡?」

  「總裁,我還在TVXS的攝影棚裡接受生活節目主持人的專訪。很抱歉,因為訪問時間比預期的久,所以我可能要晚一點才能回到酒店向您報告。另外,待會兒紀曉書和她的經紀人會到酒店去拜訪您。」

  柯燿宇揉揉發痛的太陽穴。「聽著,蓋爾,我煩死了,今天不想再見任何人了!模特兒合約的事,你替我簽就可以了!」

  他沒看過紀曉書的照片,之所以會找她來當專屬模特兒,完全是因為「維納斯」珠寶的宣傳部門調閱了大批亞洲區的藝人、名模、形象良好的公眾人物等諸多人的資料,然後經過仔細評估後所公推出來的人選。

  柯燿宇很信任專業,也懂得授權給下屬的道理,所以,這些細節他從不過問,也從不多加干涉。

  蓋爾的聲音很猶豫。「可是……總裁,截至目前為止,紀小姐……尚未答應跟我們簽約。」

  柯燿宇詫異地揚眉。「她不滿意拍攝的報酬嗎?」拍一支廣告就有千萬元的收入,這在模特兒界已經算是空前絕後的天價了。

  其實,之所以會花上一千萬邀請紀曉書拍攝,是柯燿宇的創意之一──他刻意提高價碼,好藉著這件事獲得更多媒體的宣傳報導,讓「維納斯」珠寶得以增加曝光度並引起大眾的討論。

  而且,「維納斯」珠寶打算跟紀曉書再多簽一條「保證條款」──在廣告推出後的一年之內,身為代書人的模特兒必須謹言慎行,絕對不可傳出吸毒或性醜聞等負面消息,否則必須賠償「維納斯」珠寶的信譽損失。

  這種保證條款在許多跨國性廣告都可見到,例如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都非常注重代言人平日的形象,藉以保護產品聲譽。

  蓋爾回答。「據我所知,紀小姐好像不是不滿意酬勞,可是她的經紀人在電話裡解釋得也很含糊……總之,她們馬上就會到您下榻的飯店了,希望總裁能親自跟她們討論一下合作細節。」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柯燿宇掛上電話,雙眉攢得死緊。煩死了!這個姓紀的女人到底還想要些什麼?

  連續被好幾個女人煩得頭昏腦脹,他現在只想好好地躺在床上睡一覺,根本不願再跟任何人討論什麼見鬼的合約細節!

  ※※※※

  曉書和劉佳宜進入柯燿宇下榻的高級酒店。

  進入一樓大廳後,曉書問:「劉姊,我們為什麼要到那個柯總裁的房間去?為何不在大廳附設的咖啡廳裡談就好?」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雖然有劉佳宜作陪,但要她直接上樓進入一個男人的房間,總是覺得不妥。

  劉佳宜安撫她。「放心啦,因為柯總裁不希望出現在公開場合,引來媒體的諸多揣測和跟拍,所以剛才他的手下,也就是宣傳部經理蓋爾才會在電話裡交代我,要我們直接上總統套房找柯總裁會談。」

  曉書悶悶地跟著劉佳宜往前走,沒有再說話。雖然她不喜歡莫名地進入一個男人的房間,不過,她知道所謂的總統套房這等高級客房都附有起居室和會客室,好讓下榻的商務人士可以心無旁騖地洽公。

  但,正要進入電梯時,劉佳宜的電話卻響了。

  她趕緊接聽。「喂?周淇?!我不是幫妳安排好明天到香港拍攝汽車廣告嗎?妳應該在飛機上了啊!什麼?妳現在人在醫院?急性盲腸炎要開刀?!天啊!我的姑奶奶,這個節骨眼上,妳叫我找誰代替妳去拍廣告啊?」

  劉佳宜的臉皺得像苦瓜似的。「好好,周淇妳別慌,我知道妳也很無辜,沒有人希望發生這種事……好吧,那妳先專心養病,待會兒我會趕到醫院去看妳。至於香港那邊,我會跟廠商解釋,並緊急找人代替妳過去。」

  結束通話後,劉佳宜大喊。「完蛋了!我好不容易才替周淇接到一個大廣告,沒想到她居然得了急性盲腸炎,要住院開刀。唉……」

  曉書關心地問:「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好趕緊找人充當救火隊了!」劉佳宜飛快地動腦筋想著適當人選。「要找誰去代打好呢?葉馨亭不錯,不然找廣告拍攝經驗豐富的潘芸兒也可以……無論如何,一定要快點找人上飛機,今晚就得抵達香港,事先跟那邊的造型師和化妝師溝通好才行,因為明天一大早就要拍攝了啊!」

  劉佳宜急得一個頭兩個大,她邊從皮包裡找出記事本查看旗下模特兒的檔期,邊道:「曉書,真抱歉,我必須趕快打幾通電話找人去香港,妳先去十六樓見柯總裁吧!十六樓只有一間總統套房,很好找,他就住在那裡。」

  曉書一愣。要她一個人上樓去?這不好吧?

  突然,眼尖的她看到咖啡廳內有幾名記者跟一群新銳演員聊得正起勁,其中有個記者好像注意到她了,她一驚,趕緊掉頭走向電梯。

  她最怕面對記者了,每次碰到她,他們只會一逕地追問她「最近有沒有跟哪個男明星談戀愛?或是跟哪位企業少東喝茶吃飯?」好像她們這些模特兒每天只會釣男人似的,一點兒都不尊重她的專業。

  還是直接上樓吧!反正劉佳宜處理好事情後,馬上就會跟著上來的。

  進入電梯後,曉書按下十六樓的樓層鍵。

  ※※※※

  電梯門一打開,曉書便看到正在等電梯下樓的施妮妮。

  施妮妮乍見到她時感到很錯愕,隨後馬上瞇起細眼,刻薄地道:「喲~~真不敢相信我看到了誰呢,居然是圈內號稱最『潔身自愛』的紀曉書耶!哼!真可惜我手上沒有照相機,好把妳此刻的德行給拍下來!」

  曉書冷漠地瞥她一眼,懶得答腔。

  「喂,妳站住!」剛剛才在柯燿宇那兒吃癟的施妮妮,本來就十分生氣了,此刻一看到紀曉書出現在這兒,更覺怒火中燒,因而尖酸地道:「哈!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妳可以迅速竄紅,還從我手上搶走不少主秀的邀約了。哼,原來妳是靠這一套啊!」

  曉書回過頭,平靜而冰冷地看著她。「妳是什麼意思?」她懶得跟施妮妮一般見識,但,這可不代表施妮妮就可以在她面前亂吼亂吠。

  「少裝蒜了,妳很清楚我在說什麼!」施妮妮細長的眼底滿是嫉妒。「紀曉書,枉妳平常裝得道貌岸然又三貞九烈,沒想到骨子裡卻比誰都風騷!哼,這次妳又使出什麼狐媚手段,硬把『維納斯』珠寶的合約給搶走?妳到底陪柯董上了幾次床?妳說啊!」

  她施妮妮絕不可能會輸給紀曉書的,一定是紀曉書耍花招,在背地裡動手腳,把這份廣告合約給奪走的。

  紀曉書看著她,很遺憾為何容貌出色的施妮妮言行竟會如此粗鄙?她冷淡地道:「施小姐,請妳不要拿自己的行為模式硬套在別人身上。妳可以不尊重自己的職業,但妳沒有權力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更沒有權力隨便侮辱任何人!」

  也許真的有一些模特兒喜歡走旁門左道,甚至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但,曉書堅信那只是少數人。她相信大部分的模特兒都很自重自愛,只肯靠自己的力量力爭上游的。

  「得了!紀曉書,妳居然敢對我這個前輩說教?」惱羞成怒的施妮妮尖吼著。「妳跟柯董約好了是不是?那就趕快去對他投懷送抱吧!哼,賣力一點的話,也許他還會調高妳的『夜度資』呢!」

  一吼完,施妮妮便衝入電梯裡。她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可能即將過氣的事實,因此只想藉著貶低別人來讓自己稍稍感到平衡。

  夜度資?儘管曉書明白施妮妮根本就是條到處亂吠的瘋狗,但這三個字還是令她覺得很不舒服。

  進模特兒圈這兩年來,儘管她堅拒任何應酬,但還是會有一些不死心的大老闆透過種種管道想跟她喝咖啡或是出遊,大膽一點的甚至要人直接問她──多少錢才肯陪睡一晚?

  每次她收到這種邀約時,總是感到很生氣。儘管告訴自己不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但她還是會有一種被狠狠打了兩巴掌的感覺。

  為何她老是會被捲入這些莫名其妙的桃色風暴中?曉書無奈地想著。

  她兢兢業業地練習台步,努力鍛煉自己的肢體語言,為的就是能成為一名最優秀、最專業的模特兒。

  但,為何她常常得不到該有的尊重?外界為何老是喜歡以曖昧的眼光來看伸展台上的模特兒?

  算了,別再想了。曉書搖搖頭,她可不想讓施妮妮壞了自己的心情。

  還是趕快跟柯總裁問清合約細節,然後再決定要不要簽約吧!

  曉書走到十六樓總統套房的門口,按下門鈴──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48 PM


第三章


  門被打開了,一個男人雙手環胸,冷淡地看著她。

  「妳是誰?」今天來了太多想投懷送抱的女人,他可不想再浪費時間趕走另一個花癡。

  「紀曉書。」她第一眼就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他為何要這麼神情戒備地看著她?活像他房間裡有什麼金銀財寶怕人偷似的。

  「是妳?進來。」柯燿宇讓開身子。

  曉書走進,把門虛掩而沒有關緊。她很懂得保護自己,雖然劉姊很快就會上樓,但她絕不會讓自己陷於危險的處境。

  「坐吧!」柯燿宇煩躁地扒扒亂髮。沒睡好再加上女人的疲勞轟炸,使他覺得腦袋裡好像有一架戰鬥機在轟轟作響似的。

  紀曉書一臉疑惑地問道:「你就是『維納斯』的總裁?」

  在她的想像中,大財團的總裁好像都有一點年紀,而且腦滿腸肥的……眼前這男人好像與她想像的不大一樣。

  「大概是吧。」柯燿宇懶懶地扯著嘴角。如果他不是總裁,他真懷疑自己幹麼這麼賣命?

  曉書想起皮包內的手機忘了關機,剛要打開皮包,對面的柯燿宇卻冷峻地喝令。「不准抽煙!」

  他瞪著紀曉書。「我受夠了煙味,別抽煙!」

  剛才那個施妮妮一坐下就掏出煙來,還慇勤地想替他點煙,因此他自然認為紀曉書也是一樣的。

  曉書心中更火了。興是奇怪了,她只是想把手機關掉,以表示禮貌罷了,邋男人幹麼一口咬定她要抽煙?真討厭!

  柯燿宇喝了口黑咖啡提神,雖然努力想集中精神,不過缺乏睡眠的他,頭真的是太痛了,因此只想趕快解決掉這份合約。「OK,我們直接進入主題!聽說妳還不想跟『維納斯』簽約,妳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的條件?」

  「條件?」曉書警戒地看著他。

  「對!」柯燿宇只求速戰速決。「紀小姐,妳直接開個價碼吧!到底要多少錢才肯做?」

  柯燿宇的問話和施妮妮那句「夜度資」重疊在一起,剎那間,一把火直衝上曉書的腦門!

  她氣得全身發顫。該死!難道這個姓柯的也和其他人一樣,想乘機把她拐上床嗎?不然,為何跟她們約在房間裡談合約?現在還故意挑經紀人不在場時問她夜度資「要多少」?

  她寧可馬上退出模特兒界,也絕不受這種侮辱!

  曉書霍地站起來,劈頭就罵。「去你的!要賣你自己去賣!」

  狂怒之下,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狠狠地朝對方潑過去──

  「OH!SHIT!」柯燿宇完全措手不及,等到他回過神時,已經被潑得一頭一臉全濕了。

  他狂怒地跳起來。「該死!妳在做什麼?妳這野蠻的女人!」第一次有人敢拿水潑他,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你才是野蠻人!」曉書不畏懼他狂迸的怒氣,挺直腰桿回罵。

  「妳──」

  這時劉佳宜推開虛掩的房門走進來。「柯總裁,你好,我是紀曉書的經紀人。很抱歉,我──」她本想解釋一下晚來的原因,不料一抬頭,便被眼前的景況給嚇到了,趕緊奔過來。

  「天啊!發生什麼事了?柯總裁!你的臉……」她趕緊掏出皮包裡的面紙懇幫他擦拭。

  「滾開!」怒火衝天的柯燿宇甩開劉佳宜的手。「該死!妳看看妳旗下的模特兒對我做了什麼好事?她竟敢把水往我的臉上潑!」

  「什麼?!曉書潑你?!」劉佳宜驚嚇得簡直要昏倒了。「曉、曉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好說的!」曉書一臉鄙夷。「劉姊,我們走,這混帳不是人,他一開口就問我要多少夜度資!」

  「夜度資?!」劉佳宜拔高嗓門驚叫,轉頭看他。不會吧?柯總裁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聽見紀曉書的話,柯燿宇的反應更加激烈,他惡狠狠地瞪著紀曉書,咬牙切齒地怒罵。「妳這女人瘋了是不是?我何時問妳什麼見鬼的夜度資了?」

  「你還想否認?」曉書毫不畏懼地回瞪他。「你剛才明明問我──要多少錢才肯做?你明明就是在暗示我,要陪你上床才能得到這份合約!」

  「SHIT!」火冒三丈的柯燿宇氣得快抓狂了,恨不得能一把掐死眼前這個女人。「妳這瘋子!我只是問妳到底要多少酬勞才肯拍攝廣告。」雖然他講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真的沒想到紀曉書會想到那方面去。

  「你說謊!東窗事發後,你就想否認得一乾二淨!」曉書驚疑不定。難道……真是她誤會了柯燿宇嗎?可是,他那種問法,任誰都會誤會的嘛!

  夾在中間的劉佳宜急得冷汗直流,她不安地看看臉色鐵青的柯燿宇,又看看曉書。「曉書!妳──唉,一切都完了!」

  ※※※※

  「嗚嗚嗚、嗚嗚嗚……」

  紀曉書開著劉佳宜的車,淡淡地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劉姊,妳哭什麼?這份合約丟了就丟了,損失的人是我耶,妳幹麼哭?」

  「嗚……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劉隹宜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曉書,妳……我真會被妳給氣死!妳的脾氣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硬、這麼衝啊?嗚……好好一份上千萬的合約,竟然就這麼被妳給一手毀了……我本來可以栽培出一位國際巨星,帶妳到好萊塢去發展的,結果妳……嗚,妳居然……」

  曉書雙手握著方向盤,表情卻一派輕鬆。「劉姊,妳說得太誇張了。拍了『維納斯』的珠寶廣告,就一定會大紅,一定可以進軍國際嗎?」哼!她才不認為那個柯燿宇的影響力有這麼大。

  「當然啊!」劉佳宜擦擦眼淚,認真地看著她。「妳沒看到前幾位拍過『維納斯』珠寶的西方名模嗎?她們哪一個現在不是大紅大紫的?『維納斯』在全球的播放頻率不亞於可口可樂,可以說是砸了鉅資在打廣告,因此那些拍過『維納斯』廣告的模特兒,現在全晉身為國際巨星,在好萊塢享有呼風喚雨的權力呢!」

  曉書聳聳肩。「那就當我沒那個命吧,反正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當什麼超級巨星。」

  「唉,曉書,妳為什麼這麼衝動呢?柯總裁只不過是問了妳一句話,妳為什麼就往那方面想?」

  曉書無奈地搖頭。「劉姊,當時房內只有我跟他孤男寡女兩人,再加上施妮妮剛從他的房間走出來,他又冷不防地來一句『到底要多少錢才肯做』,換了妳,妳怎麼想?」

  「……」劉佳宜啞口無言,她知道這事不能怪曉書太敏感,畢竟,台灣的社會並沒有給專業名模應有的尊重。雖然曉書自從入行後就嚴拒應酬,但還是會有一些不死心的闊佬,透過種種管道想服她吃個飯、共度一夜,甚至還有人直接開出高價要包養曉書。

  在這種環境下,曉書被迫一定要嚴嚴密密地保護好自己才行,因為有些男人真的很奇怪,妳若不嚴詞拒絕,他還以為妳默許了呢!但……

  「唉,可是無論如何,妳都不該拿水潑柯總裁啊!人家可是跨國企業的大老闆耶!」

  曉書不以為然。「大老闡又怎麼樣?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更何況,我當時也承認自己太衝動,並向他道歉了啊!」

  劉佳宜抱怨地看著她。「妳那個道歉看起來根本一點兒誠意也沒有!唉,我好怕柯總裁在盛怒之下會採取報復行動,封殺妳所有的表演機會。」

  曉書的想法卻很樂觀。「劉姊,妳想太多了吧?如果那個姓柯的真的這麼無聊,那就隨便他吧!」

  ※※※※

  想不到,劉佳宜的擔憂並不是杞人憂天。

  自潑水事件之後,曉書的演出機會莫名其妙地被一一取消,劉佳宜追問過廠商,但他們都說得很含糊,只拿一些「考慮到公司內部的諸多意見」、「希望日後還有機會跟紀小姐合作」等模糊的字眼來搪塞。

  「什麼?又取消?」經紀人事務所內,劉佳宜恨恨地掛上電話。

  「怎麼,我預定在明天的走秀,又被臨時取消了?」一旁的曉書問著。

  「怎麼會這樣?」劉佳宜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太怪了!事情不會這麼巧,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曉書放下看到一半的服裝雜誌。「妳認為會不會是柯燿宇搞的鬼?他要封殺我所有的演出機會,讓我混不下去?」哼,那個男人還真小氣!她都道過歉了,他還一直記恨。

  劉佳宜抓著她。「曉書,我看妳還是趕緊去找柯總裁,誠誠懇懇地向他道歉吧!這樣下去不行,柯燿宇的影響力遠超過妳我的想像,他如果真的要對付妳,妳鐵定完蛋的!」

  「不,」曉書斷然拒絕。「那一天我就道過歉了,該說的話也都說過了,沒有必要再去第二次。」

  「可是妳的演出機會全被──」

  曉書舉起手,阻止劉佳宜繼續說下去。「如果那個姓柯的真的這麼卑劣,存心要斷我生路,那就隨便他吧!我鄙視他,絕不會去求饒的。」

  她現在更加厭惡柯燿宇了。就靠當天她有錯,可她也錯了啊!更何況,那一天他的臉色也很差啊!她才剛坐下,他就警告她不要抽煙,什麼嘛,哼!

  「曉書,那妳似後怎麼辦?」

  「我無所謂,反正妳知道我隨時都可以退出這個圈子,毫不戀棧。」曉書想得很開,她從沒有對五光十色的舞台生涯有過任何幻想,也不喜歡成為公眾人物。

  當初之所以會當模特兒,只是想利用課餘時間打工,賺取生活費罷了。現在既然已經完成大學學業了,那麼,她也可以立刻退出,去找個全職的工作來養活自己。

  「曉書,不要這樣,妳本來有大好的前途,就這樣放棄太可惜了。」劉佳宜不死心地想說服她。

  「沒什麼好可惜的,反正就只是一份工作。」曉書拿起外套。「既然現在沒有工作,那我先回家了。」

  暫時沒有收入無所謂,她可以簡單地過日子,把物質需求降到最低。但,她絕不去求那個姓柯的!絕不!

  ※※※※

  數日後。

  慈善晚會的後台。

  這是一場為了幫助病童募款而舉辦的晚會,當天晚上所有參與演出的藝人以及走秀模特兒都不收酬勞,純粹義演。

  曉書坐在鏡前化妝,濃妝艷抹的施妮妮見狀,不懷好意地走過來,提高音量道:「喲,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原來真的是妳啊,紀曉書!我聽說妳最近好像大走霉運,許多演出機會都被臨時撤掉了呢!呵呵呵,真想不到今晚還能看到妳啊!」

  她的話一說完,週遭的模特兒立即議論紛紛,討論當紅的紀曉書為何會頻頻被取消演出機會。

  一旁的劉佳宜氣得牙癢癢的,正想開口,但是紀曉書阻止了她。

  曉書似笑非笑地瞟了施妮妮一眼,緩緩地道:「想不到施小姐還麼關心我的前途,真是令我受寵若驚啊!不過,我倒不介意趁這次的空檔先好好地休息一下,充充電。因為將來我的演出機會滿多的,不像有些人眼看就要過氣了,只能拚命抓住春天的尾巴,死命地爭取演出嘍!」

  此話一出,旁邊一些新進的模特兒紛紛掩嘴竊笑。她們剛入行時常常被施妮妮欺負,難得有人敢挫挫她的銳氣,真是大快人心啊!

  「妳、妳──」施妮妮當場氣得臉色發綠,下不了台。她根本沒想到平常冷淡寡言的紀曉書,竟有這麼伶牙俐齒的一面!

  曉書懶得再理她,檢視好自己的妝容後站起來,輕推開施妮妮。

  「借過。」她對施妮妮淡淡一笑。「我必須準備上舞台了,我擔任開場主秀,喔,也是壓軸!」

  「妳──」施妮妮氣得臉都扭曲了,旁人看笑話的眼神教她招架不住。紀曉書居然敢在她面前示威!天知道她有多久沒有走過主秀了?恨啊!

  不再理會施妮妮的瘋言瘋語,曉書挺直腰桿,筆直地進入更衣室想換上秀服。

  劉佳宜卻在這時拿著她的手機追過來。「曉書,妳的電話,是一位盧先生。」

  盧?

  曉書馬上想起盧易澤,應該是他打來的吧!

  她接聽。「你好,我是紀曉書。」

  「曉書,真的是妳!」盧易澤的聲音很興奮。「太好了,我終於聯絡上妳了!妳不會知道我有多開心!」

  「盧大哥,你現在人在哪裡?」曉書記得二姊說過,他最近會來台灣。

  「我剛剛下飛機,才剛出機場。曉書,妳現在人在哪裡?我馬上過去找妳。」紀曉書是他見過最出色的女孩,他一直都很想追求她。

  「我……」曉書有些猶豫。「我現在在工作,可能不太方便。盧大哥,你剛到台灣,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調整一下時差,我們明天約好時間再見面。」

  「妳是在走秀嗎?曉藍說妳在當模特兒,曉書,妳真的好優秀。」盧易澤覺得紀家四姊妹都很漂亮,曉檀是標準的古典美人;曉藍明艷出色;而曉書的五官最清秀,氣質也最特殊;麼妹曉籤雖然年紀還小,不過也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當然,四姊妹中,他最喜歡的就是曉書!

  曉書平淡地回答。「稱不上優秀,反正只是一份工作。」而且可能很快就要退出了。

  「妳在哪裡?我真的很想見到妳,妳告訴我住址吧?」

  既然盧大哥這麼堅持,曉書也不好一再拒絕他。「我在XX飯店,今晚有一場慈善晚會,麻煩你到二樓的表演廳來找我。」

  「好好,我馬上到!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收線後,劉佳宜促狹地看著她。「誰啊?男朋友嗎?難得妳會答應跟男人約會呢!」身為經紀人,劉佳宜並不反對曉書交男朋友,因為她給人的感覺太冰冷,也太內斂了,也許談個戀愛可以讓曉書的個性圓融些。

  「不是男朋友,只是以前的一個舊識。」曉書把手機遞給她。「我要換衣服嘍,好奇的經紀人,妳可以出去了嗎?」

  「我在外面等妳。」劉佳宜笑著替她關上門。

  曉書脫掉自己的衣服,有些發呆地望著秀服。原本她以為今晚的演出也會臨時被換角的,但一直到上台前,都沒有工作人員要她暫停上台。她想,可能因為今晚是不計酬勞的演出吧?

  打扮好後,舞台的音樂也響起了,她上台,款款地走著台步,動作優美地轉身、迴旋……就算她被迫得退出模特兒界,今晚,她也要親自為自己劃上一個最完美的句點!

  ※※※※

  柯燿宇原本不想參加今晚的慈善晚會,只想好好地休息,但是他作夢也想不到,丹莉絲居然會從紐約追他逍到台北來!而且一路衝入他下榻的飯店,吵得他不得安寧。

  為了擺脫丹莉絲,他只好逃出飯店,前來參加宴會,不過,臉皮超厚的她還是硬跟來了。

  「燿宇!」丹莉絲風情萬種地撥弄燦爛的金髮,看著英氣逼人的年輕企業家柯燿宇。「人家特地從紐約跑來看你,你怎麼對我如此冷淡嘛?我對台北很陌生耶,你當人家的嚮導,帶我去玩嘛!聽說台灣的小吃最好吃了,我好想嘗嘗喔!」

  「威森小姐。」柯燿宇冷淡地喚著她的姓氏。「我來台灣是為了處理公事,很抱歉沒有多餘的時間陪妳。如果妳對這裡感到陌生,那麼,我建議妳不妨搭飛機返回紐約,那裡比較適合妳。」

  他不能再對丹莉絲和顏悅色了,如果他再維持社交禮儀應酬她的話,丹莉絲就更會認定他一定是愛上她了,而且還會施展出更可怕的纏人招數,教他甩都甩不掉!

  丹莉絲還是越挫越勇,碧眼寫滿了對柯燿宇的愛慕。「沒關係,如果你很忙,我可以配合你的時間啊!誰叫我是你的女朋友呢,當然要多多體諒你嘍!」

  柯燿宇的臉色更加寒峻,不帶任何感情地道:「威森小姐,妳從來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不但未曾與妳交往,甚至從未一起出遊過,不是嗎?希望妳盡快認清這一點!」

  自從在紐約的社交場合上見到他後,丹莉絲便瘋狂地迷戀上他,還以他的女友自居,把他纏到快發瘋了。

  丹莉絲的眼底閃過不尋常的火光。「燿宇,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呢?你……你不要刺激我嘛,你明明知道我有躁鬱症的。」

  出身豪門的丹莉絲可謂天之驕女,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從未吃過苦的她無法面對一丁點兒的挫折,她不相信自己使出渾身解數倒追柯燿宇,卻還是得不到他的回應。因此,一連串打擊下來,她罹患了躁鬱症,有攻擊別人的傾向。

  柯燿宇的眼神犀利而理智。「我無意刺激妳,威森小蛆,我只是想明白地表達出我的立場。妳是個很好的女人,把這份感情用在別的男人身上吧,妳會是他們眼中的無價之寶。」

  丹莉絲的表情像是重重挨了一拳,眼底更加狂亂。「你是說……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

  「對!絕不可能!一點點機會都沒有!」柯燿宇堅定地加強語氣。心病還需心藥醫,他從不認為一味地順著丹莉絲是最好的處理方法。相反地,如果因為她有躁鬱症而欺騙她,那只會讓她的病情更加重。

  「不!不是這樣的……」丹莉絲的眼神好慌亂。「燿宇,你愛我!你是愛我的,就像我愛你一樣!只是你還沒有發覺罷了……」

  她罹患躁鬱症已經好一陣子了,心理醫師的話她聽不進去,也不肯接受藥物控制,就像個任性的小孩般,執意要得到她喜歡的東西。

  柯燿宇遺憾地搖搖頭。「我還有事,失陪了。」幸好宣傳部經理領著一群商界人士走過來,他掉頭便迎向他們。

  燿宇很清楚丹莉絲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勇敢地面對事實,然後讓她的傷口慢慢痊癒。

  「怎麼會這樣……」單獨留在原地的丹莉絲喃喃自語,眼神開始渙散,精神狀況也逐漸失控,像個耍賴的小孩般。「不會的,燿宇他是愛我的!他在說謊……對!他只是在說謊……」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48 PM


第四章


  結束完走秀後,紀曉書卸掉臉上的妝,換上自己的衣服,走向宴會廳。

  才一步出後台,便看到一個男人捧著好大的花束站在門口,一看到她便立刻迎上前來。

  「曉書!」

  「盧大哥。」

  曉書微笑地望著盧易澤。多年不見,盧大哥還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

  盧易澤把一大束玫瑰遞給曉書,雙眼發亮地看著她。「曉書,妳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剛才我在舞台下看到了妳的演出,好出色呢!對了,妳真狠心耶,居然這麼久都不跟我聯絡,如果不是在荷蘭巧遇曉藍,我真不知該如何找妳呢!」

  曉書笑著接過花束。「真抱歉,因為我打工之後就比較忙。對了,盧大哥你累不累?我們過去吃點東西吧,我想等待會兒的義賣活動結束後再離開。」

  曉書向來的習慣是一走完秀就立刻離開,不參加接下來的宴會。不過因為今晚的晚會是慈善性質,待會兒還有義賣活動,所以她也不好馬上走。

  「好啊!」盧易澤一口答應,他很樂意充當曉書的護花使者。

  曉書一走入宴會廳,就看到劉佳宜帶著幾名模特兒,笑容滿面地周旋在許多製作人和廠商之間,期望能爭取她們的演出機會。

  她趕緊停下腳步。她可不想在這時走過去,因為劉佳宜絕對會把她介紹給每一個人,還是先圖個清靜吧!

  「盧大哥,我們先到陽台去吹吹風。」曉書領著他走到一旁的露台。「這兒比較安靜。」

  盧易澤很體貼地道:「曉書,妳一定餓了吧,我去幫妳拿些食物和飲料過來。」

  「好,謝謝你。」曉書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餐,先吃些點心填填胃也好。

  金風颯爽,秋末的台北夜晚有著清爽乾淨的氣息,曉書愜意地坐在躺椅上享受晚風。

  舒服地深吸一口氣,背後卻傳來走動的聲音,她以為是她溜掉時被劉佳宜發現,所以過來找她了,因此回頭笑道:「劉姊──」

  才剛一回頭,曉書的笑容就凍結在唇邊。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她永遠都不想再看到的男人──柯燿宇!

  該死!自己到底是走了什麼霉運?曉書懊惱地想著,今晚要參加晚會之前,她還一再向劉姊確認,知道柯燿宇不會出席,可為什麼他竟出現了?

  看到紀曉書,柯燿宇的表情也很意外。纏人精丹莉絲一直纏著他到宴會裡來,他只好要宣傳部經理蓋爾想辦法絆住丹莉絲,他則先溜到陽台來透口氣。

  「是妳?」柯桌宇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看來妳並不喜歡看到我。」他沒忽略曉書眼底的嫌惡。

  「我為什麼要喜歡看到你?」曉書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愛記仇的男人最小家子氣了!」

  「我愛記仇?」柯燿宇很感興趣地揚揚眉。「嘿,妳是說上次的潑水事件嗎?我已經接受妳的道歉了,為何會認為我還在記仇呢?」

  「沒有嗎?」曉書不客氣地盯著他。「既然沒有,你為什麼要耍卑劣手段,把我的演出機會一一砍斷,存心斷我生路,逼我退出時尚圈?」

  「我斷妳生路?」

  「別裝出一副詫異的模樣,男人要敢作敢當!」曉書眼底的神色更加不屑。「柯燿宇,我不在乎能不龍繼續當模特兒,但是,我非常不齒你的作為,我看不起你!OK,潑水事件是我的錯,但我已經當場道過歉了,結果呢?你表面上裝得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卻在背地裡搞小動作斷我生路,真是可恥!」

  「等等!我真的不明白妳在說些什麼,斷妳生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柯燿宇實在不明白,為何這小女人只要一看到他就充滿了敵意?

  「你不用再否認了,裝蒜裝這麼久,你不嫌累嗎?」曉書不耐地站起來。「柯燿宇,你已經達成心願,順利地毀了我的前途,應該滿意了吧?希望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永不相見!借過!」

  她懶得再繼續看這男人的爛演技,起身就想走。

  「等一下,把話說清楚再走!」柯燿宇抓住曉書的手。他不喜歡這種不清不楚的感覺,他一定要弄清這女人在說些什麼。

  「你做什麼?放手!」

  曉書氣得瞪大杏眼,這男人好可惡,斷她生路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敢吃她豆腐?!

  「先把話說清楚!」

  兩入拉拉扯扯之際,丹莉絲突然衝了過來。

  「燿宇!原來你在這裡啊,我找了你好久──」她的碧眼瞬間瞠大。「你……你跟她在做什麼?」

  看到柯燿宇的手擱在眼前這女人的手上,丹莉絲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原來……原來是她!燿宇,你是因為這女人才開始對我冷淡,甚至不想跟我交往的,是不是?」

  柯燿宇被她煩得幾乎快瘋了,因此一臉寒峻地道:「威森小姐,請妳弄清楚,我從未與妳交往過!」

  「燿宇!」丹莉絲氣憤地看著曉書,而後又看向他,逐漸失控的情緒宛如雪上加霜般,令她激動地對著曉書大罵。「妳這臭女人!居然敢搶我的男朋友?燿宇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妳竟敢勾引他?不要臉──」

  「丹莉絲?!」柯燿宇敏銳地察覺不對勁,他立刻鬆開對曉書的鉗制,催促著她。「妳快走!」在紐約時,他曾看過丹莉絲病發攻擊別人的模樣,直覺告訴他──曉書再繼續留在原地會出事。

  雖然曉書不明白丹莉絲為何會如此激動?不過,她才沒興趣捲入別人的感情糾紛中。她不悅地扯回自己的手,轉身就想走。

  「不許走!」丹莉絲撲上前去抓她,眼神狂亂、表情猙獰可怕。「還想逃?哼!今天終於讓我逮到妳這個賤女人了!說!妳為什麼要破壞我跟燿宇的甜蜜感情?為什麼這麼不知羞恥?我饒不了妳!」

  「妳放手!」曉書被她抓得好痛,手腕全泛紅了。

  「放開她!」柯燿宇死命地抓著丹莉絲。一發起狂來,她的蠻力還真是驚人。

  丹莉絲又哭又叫,悲恨地看著柯燿宇。「你還護著她?你就這麼喜歡這個女人嗎?你越護著她,我就越生氣!」

  新仇加舊恨,徹底引爆了丹莉絲體內那座火山,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瘋狂地尖叫、哭鬧、捶打。

  她狠狠地推開柯燿宇想阻攔的手,拚命地推著曉書。

  「啊──」曉書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一直被往外推、往外推,直到她的身體有一半已經懸掛在陽台外了。

  「丹莉絲!快住手!」眼看場面完全失控,柯燿宇怒吼著揪住丹莉絲。他是把她的手給抓回來了,但丹莉絲卻激狂地大叫。「為什麼你這麼關心這個女人,卻不肯分給我一點點的關懷?我要她死──」

  盧易澤這時回到了陽台,一看到眼前的場面,他嚇得丟下滿手的食物,想撲上前去搶救曉書,但,一切都太遲了。

  迅雷不及掩耳間,丹莉絲以另外一隻未被鉗制住的手,發狠地把曉書推出陽台──

  「啊──」

  「曉書──」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丹莉絲的狂笑中,曉書像是失去重力的洋娃娃,筆直地由二樓陽台墜落!

  剎那間,她的耳畔傳來好多人的尖叫聲,劇烈的痛楚也由頭部、肩部以及雙腳迅速蔓延到全身。

  重擊的痛楚讓她幾乎立刻暈眩,但她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一直到被推上救護車之際,她還是模模糊糊地聽到好多人的叫聲和呼喚聲,有劉姊和盧大哥的聲音,也有柯燿宇的。

  漸漸地,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雙腳也越來越疼痛。在救護車抵達醫院之前,她終於因劇痛而完全昏迷……

  ※※※※

  當曉書再度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

  好像由重重的噩夢中甦醒過來一般,曉書張開眼,只看到一片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低下頭,她看到自己身上蓋著一床白色的被褥。

  自己在醫院嗎?

  頭好痛……

  慢慢地,她想起來了,她被一個發狂的金髮女人猛力推下了陽台!

  全身都好痛,尤其是腰部傳來的那陣尖刺般的痛楚,讓她直皺眉。曉書費力地轉動脖子,看到自己的左腳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

  她到底傷得怎麼樣呢?

  她輕輕一移動,趴在床邊睡著的紀家大姊紀曉檀便醒了過來,驚喜地看著她。「曉書?妳終於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妳差點把我們給嚇死了!」

  在家裡接到曉書出事的消息時,紀家三個女孩都快嚇壞了,立刻飛奔到醫院來。之後,她昏迷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進,只有她們幾個姊妹,輪流以棉花棒沾水為她潤濕嘴唇。

  「姊……」她一開口才發現喉頭好幹。「我到底傷到了哪裡?我的腳……」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令她吃痛地呻吟著。「好痛!我的腳好痛!」

  「曉書、曉書?妳沒事吧?」曉檀慌了,拚命地安撫她。「妳不要緊張,我馬上去叫醫生來!」

  像是被丟到火爐一般,劇烈的痛楚瞬間襲擊了她全身的感官。曉書無法承受一波又一波的強烈痛楚,悶哼一聲後又昏了過去。

  曉檀見狀嚇得大叫。「曉書──」

  ※※※※

  陸陸續續地,曉書聽到許多人交談的聲音在週遭響起。

  大姊曉檀無助地啜泣著。「怎麼辦?曉書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的,現在竟然又昏了過去。她一定好痛好痛!我的曉書……她的腳……該怎麼辦?」

  「姊!」二姊以冷靜的聲音安撫道:「不要往壞處想,醫生說只要復健得宜,她仍可以像正常人般自由地行走。」

  「沒錯!」盧易澤也道:「我們不能先慌了手腳,一定要給曉書最大的支持才行。」他很自責,如果他早一步趕回陽台就好了,曉書也不會出事。

  然後,曉書聽到劉佳宜也在一旁哭泣。「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好恨自己沒有把她保護好……」

  接下來,有另一個男人開口。「不要再哭了,醫生說曉書應該待會兒就會醒來,看到你們哭成一團,她會不安的。」

  這聲音?昏昏沉沈的曉書努力想辨識這是誰的聲音。好像……好像是……柯燿宇?

  大姊似乎停止哭泣了,然後,曉書聽到二姊曉藍勸大姊先到外面的長椅上休息。

  我的腳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大姊會哭得那麼傷心?曉書心底好怕。

  她的眼皮像是有千斤般沉重,她努力地睜開雙眼,發現柯燿宇獨自守在床邊,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終於醒了。」

  他的表情像是鬆了一大口氣,她發現他的眼眶下有著淡淡的陰影,那是睡眠嚴重不足的結果。

  「我的腳……」曉書伸手想摸自己的左腳,卻只摸到厚厚的石膏,因此慌亂地追間道:「我的腳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我大姊哭得那麼傷心?」

  柯燿宇沉默地看著她,英俊的臉上滿是疲憊與自責。自從曉書被送到醫院後,他就一直守在病房外,幾乎不曾離開過。

  「你說啊!」曉書心底的不安一直擴大,直覺告訴她──她的腳一定是出了很嚴重的問題。

  顧不得病體未癒,她慌亂地大叫。「醫生呢?叫醫生進來!我要他告訴我病情!」

  門被用力地推開,臉色蒼白的曉檀和曉藍、曉籤,以及盧易澤全衝了進來。

  「曉書!」曉檀撲上前抱住妹妹,淚如雨下。「不要怕,妳沒事了……」她好心疼,妹妹為何要受這種折磨?

  「姊,請妳告訴我,我的腳到底怎麼了?」曉書著急地逼問。

  曉檀無法言語,只能掩住臉痛哭,麼妹曉籤見狀也跟著流淚。

  兩人的反應讓曉書的一顆心急遽地往下沉,她把視線轉到二姊身上。「二姊,請妳告訴我,我一定要知道!」

  平日最冷靜堅強的紀曉藍,此刻卻紅了眼眶,想開口,話卻梗在喉間。她該怎麼辦?她要如何告訴曉書實情?

  就連一旁的盧大哥也黯然地低下頭去,默默不語。

  「你們說話啊!」沉悶而詭異的氣氛快把曉書逼瘋了。「叫醫生來!我要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們不去叫是不是?好,我自己去!」

  曉書一邊喊著,一邊掀開棉被,痛苦地移動身體想下床。就算她的腳真的廢了,她也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病情。

  「曉書!」大夥兒手忙腳亂地按住她。「妳不能動,妳剛動完大手術,傷口尚未拆線,腳上也還有石膏啊!」

  「放手!」曉書掙扎著、哭喊著。「我要知道我的腳到底出了什麼事?」姊妹們反常的舉止,讓她有了不祥的預感……不!她不能接受!絕不!

  「讓我來說吧!」為了阻止激動的曉書下床,柯燿宇開口了,暗啞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痛楚。「從二樓的陽台直接掉落到地面後,妳的身上有多處外傷,不過,那都只是皮肉傷,妳最大的傷勢在左腳……」

  曉書的身體幾乎要裂為兩半,她緊繃地問著。「我的腳……以後都不能走了嗎?」

  「不是這樣的。」柯燿宇搖搖頭,眼神顯得很複雜。「醫生說妳的左腳有很大的傷口,但真正影響最劇烈的是──妳摔落地面時,腦部和腰部也直接著地,因此腰部椎間盤是否受傷,還需要觀察。但,受損的腦部組織會直接影響到妳雙腿的平衡,甚至是……行走能力。」

  像是被抽光了全身的血液,曉書的臉慢慢地變為慘白,彷彿有一道黑色的巨浪朝她打來,眼看就要吞噬了她。

  不……她很想大笑,很想否定自己所聽到的──她不可能摔得這麼嚴重!但,僵硬的臉卻扯不出半點笑容來。

  曉書慌亂地看著姊妹們,很希望她們當中有人能跳出來,嚴厲地否定柯燿宇所說的話,告訴她:她的腳沒事!

  但,沒有!兩個姊姊和妹妹只是默默地垂淚,那淚水像是一顆顆冰珠子般打在曉書的心頭,讓她清楚地知道:柯燿宇說的全是真的!她的腳……

  難道她會成為跛子,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再站起來了嗎?

  「不,」曉書終於崩潰地大叫,狂亂地捉打裹著石膏的左腳。「你們騙我!你們都在說謊!我的腳不會有事的,不會!」

  她的手臂上還插著針頭,在她激動地捶打之下,針頭都要掉落了。

  「曉書!不要這樣,曉書,妳冷靜點!」紀家姊妹哽咽地喊著,淚眼模糊地撲上前抓住她,避免她傷害自己。

  ※※※※

  一個月後

  劉佳宜一推開病房門,便看到一室的凌亂和地上散落的稀飯。曉檀低著頭,默默地蹲在地上收拾;而曉書則躺在床上,臉朝著窗戶,背對她們。

  佳宜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也彎下身子,加入收拾的行列。

  把東西都收好後,劉佳宜跟著曉檀走出病房,進了餐具洗滌室後,她才低聲問著。「怎麼了,曉書又情緒失控了?」

  曉檀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看起來更加荏弱。她紅著眼眶道:「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助曉書?我陪她到復健室去試著行走,但,可憐的曉書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還是無法移動她的腳……醫生說她的腿部神經有一部分已經壞死了,一定要熬過最艱難的初期復健,我真的好心痛……」

  劉佳宜一陣黯然。「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帶曉書去那裡表演就好了,她就不會遇到那個瘋女人,是我沒有好好地保護她……」

  雖然事情發生後,幾近瘋狂的丹莉絲就立即被移送法辦,而曉書則被緊急送醫。但曉書的腳卻……

  曉檀搖頭。「不是妳的錯,我知道妳也不希望曉書出事。唉,怪只怪她運氣不好。」

  劉佳宜道:「但是我們一定要幫助曉書積極地復健才行。醫生說過,早一天下床復健,對她的病情就多一分幫助。曉書絕對不能錯過黃金復健期,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再站起來的!」

  對於曉書,劉佳宜有說不出的愧疚和心疼。現在的她不是以經紀人的立場來關心曉書,而是以好友的心態來關心她、照顧她。她真心喜歡曉書這個單純的女孩,因此希望她能早日痊癒,重拾往日的歡笑。

  「我知道,我會的……」曉檀摀住唇,讓隱忍已久的淚水盡情釋放。在復健室看到曉書一次又一次地跌倒時,她心痛得好想哭。但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在妹妹面前痛哭,不能做出任何刺激曉書的事。因此,她只能在此時盡情地宣洩自己的情緒……

  ※※※※

  病房內,曉書靜靜地側躺在床上,不在乎臉上爬滿的熱淚。

  天,黑了嗎?日落月升,又一天將逝。

  她不在乎時間,反正「時間」對她這個半殘廢的人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事情已發生一個月了,但,她還是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可能將一輩子成為殘廢的事實。曉書痛哭過,也發狂地搥打過自己裹上石膏的腳,並夜夜哀泣地問著老天爺,為何要對她如此殘酷?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上蒼為何要奪走她的行走能力?

  醫師不敢保證她的腳一定可以完全復原,難道她一輩子都要當個跛子,甚至……只能依賴輪椅度過餘生?

  不!她不能接受!

  不久前,她還是一個燦爛飛揚的女孩,在伸展台上盡情地發光發熱。雖然她不眷戀時尚圈,也不在乎自己還能不能當模特兒,但,她不能接受自己變成殘廢,只能依賴冰冷的輪椅苟延殘喘,悲哀地過日子啊!

  石膏折掉後,復健科醫師一再地鼓勵她必須積極地練習,唯有把握黃金復健期,她的腳才能早一天復原。

  她可以忍受復健的痛苦,但是,老天爺為何不給她一絲絲的希望與鼓勵?不管她多麼努力地練習,她的左腳還是沒有反應,還是無法正常地行走。

  她希望死神能把她帶走,不要只是奪去她的腳。

  滾燙的淚水浸濕枕畔。自從父母親相繼病逝後,她就很少哭泣了。因為她明白,哭也沒有用,她必須自己堅強起來才行。

  然而,這一次,誰來告訴她該怎麼堅強起來?她……該如何面對自己將成為半殘的事實?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49 PM


第五章


  柯燿宇站在餐具洗滌室外,聽著曉檀和劉佳宜的對話,表情分外陰鬱凝重。

  轉過身,他邁入曉書的病房內。

  「誰?」背對著門口的曉書警覺地問著,並慌亂地擦去臉上的淚。「盧大哥嗎?」來人的腳步較沉重,不像姊姊。

  柯燿宇的臉色更添不滿。她很想見他嗎?這幾天他常常在醫院裡遇到那個盧易澤,老是跟著紀家姊妹進進出出的,活像是曉書的男朋友似的。

  燿宇一看到他就心煩!他很討厭姓盧的看曉書的眼神,卻又不明白自己為何對他有這麼大的敵意?

  一個箭步奔上前,他硬把曉書由床上抓起來。

  「你做什麼?」淚痕未乾的她慣怒地瞪著柯燿宇。「放手!」

  「跟我走!與其在這裡哭泣,不如立刻到復健室去!」他每天都到醫院來看曉書,很清楚她的復健情況並不理想。

  「你管太多了吧!」曉書硬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蒙著一層水霧的眼底滿是敵意。「柯燿宇,你還來醫院做什麼?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你對我沒有任何責任,你不用再來看我!」

  曉書認為柯燿宇之所以一直陪在她身邊,純粹是因為愧疚。他認為是他沒有處理好丹莉絲的事,所以丹莉絲才會發狂地把她推下陽台。

  但她不要他這樣!現在的她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最基本的自尊,她不要任何人同情她、憐憫她,統統不要!

  「妳別管我來做什麼!我再說一次,跟我到復健室去!」

  曉書怒吼著。「你耳聾了是不是?我叫你滾,柯燿宇,把你混帳的同情心用在別人身上吧,我不要你的同情!」

  同情?這兩個字令燿宇頓住了。自己對紀曉書是同情嗎?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每天只想往醫院裡跑?就算到了香港洽公,他也一定會排除萬難地在當天返回,而後再風塵僕僕地趕到醫院來。

  是同情嗎?還是內疚?

  腦子混亂的他真的理不出半點頭緒。

  他只知道,當曉書由陽台跌落地面的那一剎那,他的心臟也幾乎停止了!他痛恨自己為何不能阻止悲劇的發生,他情願被丹莉絲推下陽台的是他!

  曉書昏迷期間,他跟紀家姊妹一起守在醫院裡。看著她毫無血色的小臉,前所未有的疼痛感在他體內鑽動著。

  他理不出那怪異的感覺是什麼?向來自信的他從沒那麼慌亂過,他很害怕,如果曉書一直昏睡不醒,該怎麼辦呢?

  有一股強烈而陌生的情愫在他體內悄悄萌芽,燿宇無法解釋那怪異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同情,更不是憐憫!

  他不會把自己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憐憫上,就像他不會因為憐憫而接受丹莉絲一樣。

  如果他真的只是可憐紀曉書,他會直接給紀家人一大筆錢當作曉書的醫藥費,而不會放下正待開拓的台灣市場,天天來醫院看她。

  而且,如果他只是同情曉書,當盧易澤含情脈脈地餵曉書吃飯、陪她聊天時,他不會有一股想把他轟出去的強烈衝動。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對紀曉書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只知道,他想照顧她,而且不准盧易澤碰她!

  「沒話說了吧?你果然只是在同情我!」他的沉默讓曉書誤會了。遭逢劇變的她,如今變得像隻刺蝟似的,無法相信任何人。「我早就告訴過你,會被丹莉絲推下陽台受傷是我自己運氣不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你也不用對我負起任何道義上的責任。你走吧!」

  這個男人在同情自己!他天天到醫院來看她,只是因為同情她罷了!就像是憐憫路邊的乞丐一般地可憐她……

  這項認知讓曉書的心更酸澀、更疼痛,胸口悶得像是要炸開似的。她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麼在乎柯燿宇對她的看法?

  盧大哥也天天來看她啊,為何她完全不在意盧大哥是否僅是同情她呢?她甚至也沒興趣知道他今天會不會到醫院裡來。但,她發現自己竟該死地注意起柯燿宇有沒有出現……

  她討厭自己這個樣子,她不允許自己這麼在意一個男人,尤其……尤其是在完全不確定他想法的情況下。

  因此,她一遍遍地告誡自己──紀曉書,這個男人只是個陌生人罷了,妳不必在乎他對妳有什麼看法,更沒必要被他影響情緒,沒必要!

  柯燿宇從容地微笑,好整以暇地倚著茶几。「妳為什麼會認為我在同情妳呢?難道,妳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需要別人的同情?」

  「不!」曉書憤怒地反駁。「柯燿宇,我警告你別看不起我!我……我的腳只是受傷而已,總有一天我會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的!」

  吼完之後,曉書才發現自己說了些什麼。對啊!她為什麼一直沒有發現這一點呢?腳只是受傷罷了,又不是全殘了,她為何要躲起來痛哭呢?

  柯燿宇的眼底閃過幾不可察的笑意,更進一步地激她。

  「嘿!挺有精神的嘛!不過,如果妳只會躲在這裡哭泣或罵人,那還真是令人懷疑妳到底要何年何月才能站起來、才會跑會跳呢?我看啊……難喔!」

  「閉嘴!」曉書氣得一把掀開棉被。「柯燿宇,你少狗眼看人低!我很快就會證明給你看!」

  憑著一股衝動,曉書努力地想下床。她望了床邊的枴杖一眼,又猶豫地瞥向靠牆的輪椅。

  她很想坐上輪椅到復健室去,但醫生一再告訴她不要再依賴輪椅,只有努力地行走,左腳才會早一天復原……

  柯燿宇冷冷地踢了輪椅一腳,嘲諷道:「到復健室去也需要輪椅嗎?要不要我把它推給妳?」他不希望她繼續依賴輪椅下去,那對她沒有幫助。

  「不用!」曉書白了他一眼,傲然地昂首,拄著枴杖慢慢地走出病房。

  燿宇沒有跟上去,不過,唇畔的笑意卻更加擴大。

  ※※※※

  數日後。

  復健室裡,曉書揮去滿臉的汗水,雙手緊扶著欄杆,努力地想伸出自己的左腳。

  往前跨去!往前!她大聲地鼓舞自己。妳可以,絕對可以的,加油!

  但,重創的左腳完全無法承受她身體的重量,「砰」的一聲,曉書整個人往前栽,重重地跌在地上。

  「曉書!」守在一旁的曉檀奔過來,焦急地扶起妹妹。「妳沒事吧?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同一時間,走廊上的柯燿宇也往前衝了一步,但他馬上命令自己暫時先別動。

  曉書跌在地上,長髮遮去她一大半的臉頰。剛剛重重的一跌,牽動了她全身的舊傷口,椎心刺骨的感覺立即襲遍全身。她緊咬著下唇,不准自己哭出聲。她身上很痛,但她的心更痛、更絕望!

  「先休息一下吧!」曉檀把妹妹扶起來,掏出手帕不忍地拭去曉書額頭上的汗水。「妳練習一整個下午了,瞧妳累得全身都是汗,連多歇一會兒都不肯。」

  原本排斥復健的曉書,這幾天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很積極主動,除了睡覺時間外,她幾乎整天都待在復健室裡接受一連串的練習和肌肉訓練。

  這項改變雖然令紀家姊妹們非常振奮,只不過,看著妹妹咬牙接受一連串痛苦的練習,甚至連臉都發青了也不喊痛,身為大姊的她實在是心疼得無以復加,恨不得能代替曉書受還些苦。

  「來!曉書,我們先到那邊坐下。」

  曉檀把她扶到一旁的長椅上坐著,柔聲問道:「哪裡痛?要不要請醫生過來看看?」

  「不用!」曉書斷然拒絕。

  「那……妳一定很餓了,我先扶妳回病房,再去買東西給妳吃好不好?午餐妳只隨便吃了一點,就一心一意要回到復健室來繼續努力,累了一整個下午,肚子一定餓極了。」

  「我不餓。」曉書失神地盯著前方,突然道:「姊,請妳幫我辦出院手續吧」

  「出院?」曉檀好驚訝。「為什麼要出院?曉書,醫生說過了,妳最好住在醫院裡,這樣才方便繼續觀察與治療。而且,醫院裡有最專業的復健醫生可以指導妳,留在這兒對妳才是最有幫助的啊!」

  「有什麼幫助?」曉書淒涼地微笑,拚命壓回懸在眼眶的淚水。「我已經看清事情的真相了,院方只會不斷地給我一些虛幻的美夢,但,它卻永遠無法實現。我根本無法復原!我的腳……連站都站不穩……」

  「曉書……」曉檀緊抱住妹妹顫抖的肩頭,她拚命地深呼吸,不讓自己在曉書面前哭泣。為什麼?為什麼曉書會遭受這麼殘酷的打擊?

  沒有任何女孩可以在一夕之間承受自己居然變成殘廢的打擊,更何況,曉書曾經還是伸展台上的專業模特兒啊!

  曉檀哽咽地想替她打氣。「不要灰心,我知道復健的過程很痛苦,我只恨自己無法代妳承受,但妳一定要有信心。不管是我、曉藍還是曉籤,都會給妳最大的鼓勵。」

  「我沒有要求馬上復原……」曉書含淚低喊。「我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再累再痛我都會咬牙吞下去!但,為何老天不給我一點點希望?為何不肯讓我看到一點點光芒?為什麼我的左腳還是沒有半點進展?連一絲一毫都沒有……」

  壓抑已久的酸楚如洪水般決堤,曉書掩面慟哭。自從數日前被柯燿宇刺激地回到復健室來後,曉書就不允許自己再哭了。

  她很明白,流淚只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她一定要把握黃金復健期,好好地努力,早一天站起來,證明給他看。

  她真的願意吃苦,但,為何上天不給她一點點獎勵?哪怕是再小的獎勵,都會大大地鼓舞她的心啊!

  「我不要再做復健了……」倚著姊姊,曉書任滾燙的淚水盡情奔流。「姊,妳告訴我實話,我是不是永遠好不起來了?我這一輩子都要當跛子,甚至永遠要坐在輪椅上了,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曉檀的淚水也滾滾而下。她不斷輕撫著曉書的背,很想找一些話來安慰妹妹,但,此刻她的心卻揪成了一團……

  不知痛哭了多久,曉書才慢慢放開姊姊,慢慢地支起身子。

  她不再流淚了,但眼神卻空洞得可怕。

  這時,盧易澤步出電梯,直接找到復健室來。

  「曉書,妳果然在這裡!我一出電梯就猜想妳應該不會在病房……咦?妳怎麼了?」他注意到曉書的表情很不對勁。

  「沒什麼。」曉書搖頭。「練習時又摔跤了,我真差勁……」她好痛恨自己的沒用,為何她就是無法早一天站起來?

  「別心急。」盧易澤溫和地安慰她。「曉書,妳的腳畢竟是受了重傷,要馬上復原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相信,只要妳持之以恆,一定會看到成果的!」

  曉書的眼神飄得好遠,像是根本沒有聽進盧易澤講的話。心灰意冷的她,已經聽不進任何人的鼓舞了。

  看到盧易澤,曉檀也拭去臉上的淚痕,低下頭看看手錶。「唉呀!都快七點了?醫院外面那家專門賣藥膳粥的一定快打烊了,我得趕快去幫曉書買些滋補的粥回來。盧大哥,麻煩你陪陪曉書,我去買一些粥,馬上就回來!」

  盧易澤今年二十八歲,比曉檀還大四歲,所以紀家四姊妹全稱他為大哥。

  「好,沒問題!」盧易澤一口答應。「不然乾脆我去買吧?省得妳跑來跑去的。」

  「沒關係的。」曉檀微笑。「我知道曉書最喜歡的口味,盧大哥,這裡就麻煩你了,我會多買幾份,一起吃晚餐。」

  一說完,曉檀便匆匆離去,趕著為妹妹採買營養粥品。

  「還很痛嗎?」盧易澤溫柔地看著曉書,掏出面紙輕拭她臉上的淚痕。

  曉書沒有抗拒,她一直把盧易澤當成哥哥,也以為他這個動作只是單純的關心罷了。

  但,這一幕落到走廊上另一個男人的眼底,可就令他怒火狂噴了。如果不是巨大的自制力遏止了他,柯燿宇真的會衝出去把盧易澤的手給剁下來!

  「都是我不好!」盧易澤愧疚地看著曉書雪白的臉蛋。「唉,那天晚上如果我的動作快一點,就可以早點衝回陽台阻止那個瘋女人了!曉書,是我沒有好好地保護妳。」

  「盧大哥,你千萬不要這麼說,這件事與你無關。對了,你不急著回荷蘭嗎?其實我的傷勢也沒什麼,反正就只是復健,你不用天天來醫院看我。」

  「曉書,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妳,妳又要把我趕回荷蘭啊?妳真這麼討厭看到我?」他故意裝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曉書被他逗笑了。「我怎麼會討厭你呢?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守在醫院,因此而耽誤了在荷蘭的事業。」

  「笑了!妳終於笑了!」看到她的笑靨,盧易澤興奮得像是中了頭獎。「曉書,妳一定要常笑,妳不知道自己笑起來多麼漂亮!」

  面對他熾熱的眼神,曉書尷尬地避開視線。自從盧易澤回台灣後,老是用這麼火熱又深情的眼神看著她,令她很不自在。

  在她的想法裡,他只是舊識,是鄰居的大哥哥,他這樣看她未免太怪異了點吧?二姊說他喜歡自己,莫非……是真的嗎?

  二十二歲的她從沒談過戀愛,當然,她的追求者很多,尤其當了模特兒後更是沒斷過。

  但,她對那些男人根本沒有特殊的感覺,不管追求者有一個還是一百個,在她的眼底,他們長得都一樣,也勾不起她的興趣。

  不過,「戀愛」可是大學校園必修的學分,所以儘管曉書不談戀愛,但她的同學們個個都愛得如火如荼。

  她看過那些女同學熱戀時的表情──突然之間容光煥發,不需要任何化妝品,整個人就洋溢著燦爛耀眼的神采!

  那就是愛情嗎?她很好奇,談戀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真的要談戀愛,她希望對方最好是個很有自我原則,而且有擔當,又富男子氣概的男人。他可以有點酷、有點自傲,就像柯──

  什麼?發現自己居然把戀愛對像想成柯燿宇,曉書很不滿地喝令自己停止,真名其妙!她怎麼會想起他呢?

  柯燿宇對她一點兒都不友善,他們之間的相處從頭到尾都是怒顏相向的,前幾天他還對她冷嘲熱諷,把她氣回復健室來咬牙練習呢!她……她最討厭他了!

  她知道自己應該討厭他,卻又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意……在意他有沒有到醫院來探望她?

  好怪……

  「曉書?」盧易澤不明白她的心思,很好奇她的小臉為何會忽然發紅?「妳怎麼了?在想什麼?」

  「喔,沒有。」曉書趕緊回神。「對了,盧大哥,你真的不急著趕回荷蘭嗎?」

  「當然不急。」盧易澤胸有成竹地道:「我在荷蘭的事業是跟好友合夥的,我們彼此都很信任對方,況且我早就計劃好了,這一趟回台灣來,我要好好地休息,多走走、多看看,還要吃遍超想念的台灣美食!」

  他含笑地看著曉書。「現在的我,事業也算小有成就了,如今最大的心願就是早日娶到一位美嬌娘。如果我真的帶個老婆回荷蘭去,家人一定很高興的,他們早就催促我快點結婚了。」

  盧易澤講得眉飛色舞,曉書卻越聽越坐立難安。真的好奇怪,為何盧大哥總是以這種熱烈的眼神看著她,而且還對她講出這些奇怪的話呢?

  她僵硬地笑著,並悄悄往旁邊的座椅挪動,拉開自己跟盧易澤之間的距離。「好啊,盧大哥,我知道你想找個大嫂,如果有合適的女孩,我一定幫你介紹。」

  「那太好了,我的終身大事就交給妳了!」盧易澤一語雙關地回答。

  他本來就很喜歡曉書,這趟回台後,發現她蛻變得更美、更迷人,比國外那些大剌剌的洋妞有韻味多了。因此,他當下便決定一定要好好地追求曉書,等她腳傷復原後,把她風光地迎娶回荷蘭!

  他又問了一句。「對了,曉書,妳上面兩個姊姊不會介意妳比她們早結婚吧?」

  他看得出來曉書不想回應他有關感情方面的問題,不過他只當她是小女孩害羞,心裡一逕地想著:只要自己不斷地暗示她,巧妙地表示對她的好感,曉書一定會被他感動,進而接受他的!

  「這……」聽到這裡,曉書更加如坐針氈。盧大哥真的好奇怪!「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耶!因為結婚對我而言是件很遙遠的事,目前的我,只希望腳傷能趕快痊癒,早一天站起來。」

  盧易澤微笑。「妳放心,妳的腳一定會好起來的,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眼看曉書更加驚慌,他很識相地不再步步逼近。他知道曉書是個單純的女孩,可不願心急地把她給嚇跑了。

  微妙的氣氛讓曉書覺得很不安,她期期艾艾地找個借口。「奇怪,我大姊怎麼出去這麼久還沒回來?盧大哥,麻煩你去樓下看看好不好?我怕她買太多了,一個人不好拿。」

  「好,我去幫曉檀的忙,妳在這裡等我。」盧易澤拍拍她的肩膀,便起身離去。

  「呼……」曉書好不容易鬆了一大口氣。真是太詭異了,她差點被方才那詭異的氣氛給悶死。

  她暗自決定,以後絕不跟盧大哥獨處!因為,她好怕他又說出一些令她坐立不安的話來。

  難道真如二姊所言:盧大哥非常喜歡她?

  曉書沒興趣探究這個問題,不管盧大哥對她是什麼心情,她對他永遠只存有面對兄長的敬意。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揉揉酸痛的脖子,曉書正考慮著要不要再度練習行走時,一對母女進了復健室。

  曉書常常看到這個短髮的女孩,她好像是發生車禍而導致腳部受創的。

  女孩一邊拄著枴杖走入復健室,一邊回頭張望著。「媽,妳回病房去吧,待會兒至豪可能會來,妳告訴他我在這裡。」

  婦人低聲回答。「不行!我怎麼放心讓妳一個人練習呢?萬一跌倒了怎麼辦?我要在這裡陪妳。」

  女孩聽了變得好著急。「可是,如果病房裡沒人,至豪來了就找不到我,也不知道我在這裡啊!媽,妳快回去等他啦!」

  婦人靜靜地看著女兒,默默不語。

  「快去啊!媽?妳為什麼站著不動?」

  婦人道:「容容,妳就別管至豪會不會來了,妳還是專心練習復健吧!」她在心底嘆了口氣。唉,不會來的!她知道女兒的未婚夫永遠都不會來的!

  女孩不依。「媽,妳怎麼這樣?難道妳不知道我多想見至豪嗎?他已經好幾天沒有來醫院看我了,我想他想得快瘋了,也等得好急,我一定要見到他!」

  婦人聞言,眼眶都紅了。「容容,聽媽的話,先不要去想他會不會來,趕快做復健要緊。」其實至豪的家長已經提出退婚的要求了,只是,她不敢讓女兒知道……

  「媽?」女孩認真地看著母親。「難道……妳也跟爸一樣,認為至豪不要我了,因為我的腳受重傷,很可能一輩子都要拄著枴杖,所以他嫌棄我?不,不會的!」

  女孩大叫。「你們誤會他了!至豪不是那樣的人,他愛我!更何況,我跟他已經有婚約了啊!我們本來打算下個月就結婚的……」

  婦人再也忍不住了,掩面低泣著。「容容,妳不要再傻了!至豪他根本就……」

  「媽?」女孩抓住母親的手。「昨天至豪的父母到底跟妳說了什麼?一定有事對不對?告訴我!」

  昨晚陳家兩老突然出現在醫院,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僅是面色凝重地把她的父母親請到外頭去。後來,母親再度進入病房時,容容看到她的雙眼紅腫……

  「他們……」婦人低泣著,緊抓住女兒的手。「容容,妳要堅強!他們不要妳是他們的損失,這種無情無義的婆家,不要也罷!他們……要求解除婚約,因為至豪說,他不想一輩子照顧一個不能走路的女人,他無法負擔!」

  容容的臉色大變。「不!不會的!妳亂說!至豪不會那樣對我的!那……那一定是他爸媽的意思,一定是!他不會那樣對我的!」

  婦人心痛地抱住女兒。「容容,醒醒吧!不管這是至豪的主意,或是他父母的主意,總之,這門婚事是告吹了,他們要求解除婚約。」

  「不會的……」女孩渾身發抖,眼淚一顆顆地掉下來,像是突然之間失去了全世界。

  「容容!」婦人攙扶著搖搖欲墜的女兒。「妳沒事吧?」她也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容容,但,與其讓她一直對至豪存有幻想、期待,倒不如讓她早日看清事實。

  「我要回病房!」容容渾身一直發抖。「媽,扶我回病房!我相信至豪會來的!無論如何,他一定會給我一個交代的!」

  「……好……」

  母女兩人緩步地離開,此時,一直坐在角落的曉書臉色卻發青。

  她們母女之間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一開始她純粹是好奇,可到最後她卻越聽越心痛,像是有一大桶冰水,直直地朝她兜下來,潑得她寒徹心骨!

  她聽得出那個可憐的女孩已絰被未來的婆家拒在門外了!相同地,曉書也想到自己的未來。

  巨大的恐懼感猛烈地襲來,她覺得雙手、雙腳、脊背,一直到全身,都好冷好冷。

  而一旁的輪椅和枴杖,更像是利針般扎痛她的眼。

  如果她的腳傷一直沒好,她是不是也要過著這麼悲慘的日子?一輩子受人白眼,完全沒有追求幸福的機會?

  曉書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方才她還想著自己夢想中的戀愛對像必須具備什麼條件,甚至荒謬地聯想到柯燿宇……

  但,她卻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她很可能一輩子都要依賴枴杖!

  那名婦人所說的話,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至豪說,他不想一輩子照顧一個不能走路的女人,他無法負擔!

  是啊!曉書悲哀地想著,她的命運跟那名叫做容容的女孩又有什麼差別呢?她們一樣被幸福拒在門外,還來不及付出努力,就遭受對方三振出局的命運!

  那個叫容容的女孩都訂婚了,卻還是敵不過命運無情的作弄……

  曉書覺得眼底好刺、好酸澀!她的未來到底該怎麼辦?她……還能期待幸福嘛?

  一想到自己往後只能苟延殘喘,甚至要拖累姊姊們來度過餘生,曉書就覺得萬念俱灰。

  她不要!她不要當個拖累家人的殘廢,她不要連最基本的盥洗都要仰賴他人,她不要日常生活完全無法自理!她更不要被剝奪追求幸福的權利!

  她不需要有很多男人來追求她、奉承她,但,她也不能忍受男人對她投以同情又嫌惡的眼光,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與其那樣,她寧可死!

  死?

  這個字毫無預警地進入她腦中,同時她想起,這裡是──十四樓!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50 PM


第六章


  拄著枴杖,曉書邁開沉重的步伐,慢慢地走出復健室,朝走廊盡頭走去。

  神情恍惚的她沒有注意到,有一道身影一直緊跟在她後面。

  曉書推開走廊盡頭的安全門,呈現在她眼前的,是發生火災時,可以逃生的消防梯。

  醫院是玻璃帷幕大樓,所有的窗戶都無法打開,唯一可以探出身子的,就只有消防梯。

  把枴杖扔開,曉書雙手扶住欄杆,面無表情地看著腳下的車水馬龍。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走到這裡來,也不想阻止自己做什麼。

  冷冽的夜風一陣陣地刮過來,她纖細的身軀搖搖欲墜,蒼白的小臉浮起一抹奇異的笑容……這裡是十四樓……

  厭惡地看了一旁的枴杖一眼,如果,她往後的日子都只能與枴杖或輪椅為伍,連最基本的盥洗、如廁或日常瑣事都要仰仗他人的幫忙,過著毫無尊嚴的日子,那麼,她寧可結束自己的性命。

  每個人都有最基本的自尊,倘若連最後一絲尊嚴都被無情地剝奪,那麼,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靠什麼力量才能活下去?

  而且,每一個人,也都需要愛……

  無視於強勁的冷風,曉書把身體更往外探,冷風刮得她的頭開始發痛,但她不在乎。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腳底下似乎出現了奇異的光芒,慫恿著她──

  往下跳!

  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她微笑地告訴自己。

  她不在乎肉體遭受重擊時的疼痛,也不在乎從十四樓跳下去會多麼的血肉模糊?反正目前的她,已經被丟到地獄底層了。

  不在乎,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夜風將她的長髮刮得更亂,一道男性的嗓音隨風傳來──

  「想跳下去嗎?」

  曉書猛地回過身子,震驚地看著站在背後的男人──柯燿宇!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

  其實,柯燿宇一整個下午都站在復健室外頭的走廊,但是因為他不想打擾她復健,所以只是沉默地守在外頭,親眼看著她受挫折和痛苦。也因為全程的陪伴,所以當曉書逐步往消防梯接近時,他才能在第一時間緊跟在後。

  「看到我很驚訝?」柯燿宇冷笑,闃眸底滿是怒火。「既然妳自己跨不過欄杆,那麼,不如讓我幫忙吧!讓我幫妳這個自私又懦弱的女人了結生命!」一想到她竟有輕生的念頭,他就氣得想劈開她的腦子,讓她清醒一點。

  「柯燿宇!」曉書氣憤地吼著。「你閉嘴!你沒有資格批評我,更沒資格說風涼話!」對,她知道自己很懦弱,但這不干他的事吧?

  「我哪裡說錯了?」他的笑容更森冷,眼神銳利得像把刀。「紀曉書,妳是我見過最自私、最愚蠢的女人!妳想做什麼?以為跳下去就可以一了百了,解除所有的痛苦嗎?妳有沒有想過妳的家人?她們給予妳最大的鼓勵,妳卻以自殺來回報她們?」

  他的話化為利斧,一記記重槌著曉書的心。

  她顫抖地吼著。「我的事與你無關!你懂什麼?滾開!」

  對,她知道自己的輕生會帶給姊妹們多大的痛苦。自從她受傷以來,大姊每天一下班就直奔醫院,不眠不休地照顧她;當空姐的二姊則一口氣請光所有的年休假,守在醫院為她打氣,連向來荏弱的曉籤也搶著擔負看護她的責任。她們為的,只是希望她能早一天好起來,如果她真的死了,她們一定會痛不欲生的。

  但,她真的好絕望、好痛苦!誰來教教她,該如何在一夕之間接受自己變成殘廢的事實,誰來教教她,該如何在無際的黑暗中得到光亮?

  「我的確什麼都不懂!」柯燿宇眸迸寒光,陰森森地冷笑。「所以,我只要在一旁看戲就好。跳啊,妳跳啊!妳有種就在我面前跳下去!」

  他的手悄悄地扶住欄杆,做好萬全的準備。他當然不會讓曉書真的墜樓,他只是想把她逼到絕境,讓她絕處逢生,看清一切。

  「住口!你不要再說了!」曉書悲慼地哭吼著。她不想在這混帳面前落淚,但淚水卻完全不聽指揮。

  「柯燿宇,你不用激我,更不准看不起我!沒有人可以看不起我,就算我什麼都沒有了,至少還有了結生命的權力。」她知道自己的模樣很悲哀、很懦弱,但,她不准任何人鄙視她!

  一吼完,神魂俱碎的她便往前一撲,打算往下跳。

  「妳這笨蛋!」

  電光石火之際,柯燿宇身手敏捷地往前衝,兩隻手牢牢地抓住曉書的肩膀,把她整個人用力地往後拽。因衝擊力道過大,兩人雙雙跌在地上。

  曉書的臉上爬滿淚水及汗水,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聽到柯燿宇的咆哮──

  「妳鬧夠了沒有?紀曉書!妳以為妳在做什麼?死亡真的可以解決一切嗎?妳只是在製造更多的問題罷了!妳為什麼這麼懦弱?」

  「我懦不懦弱都不關你的事!柯燿宇,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心靈導師了?你憑什麼干涉我的事?你滾!快滾啊!」曉書含淚悲吼。她知道自己的樣子很可悲,但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這麼狼狽的模樣,尤其是他!

  他緊按著她的肩頭,身軀逼近她,黑眸直鎖著她的眼。「如果妳不想讓別人可憐妳,就給我勇敢地活下去,早一天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聽到沒有?」

  他離她好近,臉龐幾乎貼住她的,陽剛的氣息直侵向她。

  透過淚霧,曉書怔怔地看著他,這個男人為何要這麼關心她?雖然他口氣很差,但她卻感受得出他隱在其中的關懷。

  他何必關心她呢?或者說……他只是在憐憫她?!

  她咬咬牙,冷漠地道:「不管我是不是殘了或是自暴自棄,都不關你的事,柯燿宇,你真的管太多了,你可以滾了吧?」她害怕這個男人眼底的熾熱火焰,雖然她不明白那火焰代表的意義,但,她下意識地感到害怕,想逃離。

  柯燿宇臉色鐵青地擰起眉。「不准妳再說不關我的事這種話!紀曉書,妳真這麼討厭我嗎?妳排斥我,卻允許盧易澤那個色狼大吃妳的豆腐!」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他不想這麼說的,這話聽起來真是該死的「酸」!但,他真的很憤怒,因為那個姓盧的小子竟然敢摸曉書的臉。他恨得想隨身帶把匕首,把他的手剁下來餵狗!

  曉書有幾秒鐘反應不過來。姓盧的小子?他是在說盧大哥嗎?他為何提起盧大哥?再說,她愛跟誰在一起,關他啥事?

  但,基於捍衛自尊的理由,她故意嘴硬地道:「對!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喜歡盧大哥,只有他可以接近我!他不但斯文有禮,又風度翩翩,才不像某人,脾氣那麼壞。」

  對不起!她在心底悄悄地對盧易澤道歉。她不想利用他的,但柯燿宇的氣勢如此逼人,她一定要找些話來反擊。

  柯燿宇的臉色更加陰沉,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再說一次!妳真這麼喜歡他?」

  他的臉再度逼近,眼底的侵略意味也更加濃烈,強悍中帶著令曉書心慌意亂的情愫,教她更想逃避了。

  「要我說幾次都可以,我就是喜歡──唔……」她頓時瞠大杏眼,還沒說完的那幾個字硬生生地卡在喉間。柯燿宇竟然猝不及防地捧起她的臉,霸道地吻住她!

  像是野火蔓延般,這個吻一發不可收拾!

  柯燿宇夾著滔天怒氣,封住她的小嘴,蹂躪著粉嫩的櫻唇。

  曉書氣慣地扭動身體,卻沒注意到這麼一來,她柔軟的酥胸也不斷擠壓著他的胸膛,激得他體內的烈火更加沸騰。

  原本他只是想懲罰她,但當她口中的香甜竄入他鼻尖時,他不自覺地放鬆自已的力道,像是品嚐人間美味般地一再攫取她唇間的甘露。他憐惜而眷戀地輕舔她的紅唇,以狡猾的舌尖勾引她的丁香小舌。

  他熱切地一再吸吮她的唇瓣,銷魂的力道令曉書覺得整個人都快被他吸過去了。侵入鼻端的是他粗獷而陽剛的男性氣息,薰得她頭昏,也讓她不自覺地卸下所有防備。

  當他終於放開曉書時,很滿意地看到她清麗的臉上多了一抹迷人的嫣紅。

  頰生紅暈的曉書慢慢地回過神來,羞愧地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老天!她瘋了不成?這混帳居然敢吻她?她應該狠狠地賞他兩大巴掌的啊!可為何竟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可惡的舌給勾引得失去了理智,甚至還悄悄地回應起他的吻了?

  「呵,妳還敢說喜歡那個小子?如果妳真的愛他,就不會跟我吻得這麼投入。」這句話不是炫耀,而是狂喜。他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但,體內像是有成千上萬的彩色氣球紛紛爆開似的,令他整個人興奮得像是要飛起來了!

  柯燿宇這句該死的話,又讓她怒火中燒。她抹抹嘴角,故意裝作不在乎地冷哼──

  「我愛不愛盧大哥與你無關,不過,你這麼粗魯的動作倒是讓我認清了一件事──柯燿宇,你不但言詞粗鄙沒格,甚至連吻技也是第一流的爛!想泡妞?先回家苦練八百年再來吧!」

  「哈哈哈……」柯燿宇聞言不怒反笑,黑眸炯亮地盯著她。「很好,妳終於有心情跟我鬥嘴了。」他喜歡這樣的紀曉書,充滿了不馴與生命力。

  他的笑聲卻把曉書激得又惱又怒。為何只要一跟這個男人對陣,她就老是居於下風?最嘔的是,她還莫名其妙地被他偷走了初吻!

  她沒好氣地吼著。「柯燿宇,你是白癡還是神經病,你聽不出來我在嘲笑你嗎?嘲笑你的吻技其爛無此,根本比不上盧大哥的高明!」

  面對她的挑釁,柯燿宇只是意味深長地肆笑,魔魅的笑容令曉書更加心慌意亂。

  他的笑容讓曉書越來越慌,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得好快,並該死地發現自己的臉頰一直發紅、發燙,燙到她無法忽略的地步。她相信柯燿宇一定也看到了,真該死!

  「你笑什麼?不准笑!」像是要掩飾自己的慌張,曉書氣惱地伸出手就想推他。

  柯燿宇精準地抓住她的柔荑,拉到唇邊又偷了個香,灼熱的眼神幾乎要吞噬她。「還有力氣打人?這樣更好,我相信妳很快就會復原的。」

  承受著他燙人的眼神,曉書覺得心中最柔軟的角落被撥動了,暖暖的情潮溢滿整個胸膛。他……他在鼓勵她嗎?不著痕跡地、以最不傷害她的方式來鼓勵她?

  剎那間,某股奇妙的認知也敲醒了她。雖然她還不願意承認那項認知是什麼,但,她已經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在意柯燿宇了。

  但是……可以嗎?可以嗎?

  柯燿宇的雙眼盛滿笑意,突然道:「不管妳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訴妳,之前妳的走秀邀約之所以會被一一取消,不是我搞的鬼。我的手下,也就是宣傳部經理蓋爾知道妳拿水潑我後,很氣憤地想替我報仇,所以私下找人封殺了妳所有的演出機會,我已經懲戒過他了。」

  紀曉書一愣,不明白他為何要特意向她解釋這件事?就算幕後主謀真的是柯燿宇,她也拿這位跨國總裁沒辦法啊!不過,她無法否認,聽他這麼一解釋,她整個心情竟豁然開朗了起來。

  她喜歡他如此尊重她的感受,而且,她喜歡他跟她說話時的語氣,好像她的腳傷只是一時的,她很快就可以行走自如,甚至重返伸展台。

  曉書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再回伸展台上,但,這是她墜樓受傷以來,第一次有人以這麼自然的語氣跟她談話。他不會小心翼翼地把她當成病人,而是把她當成一個正正常常、毫無缺陷的女孩。

  眨眨眼,一併掩飾掉自己的鼻酸,她悄悄罵自己真沒用,竟然會為了這個男人的一句話而感動。

  但,她無法否認,他漫不經心的話語卻比家人的千萬句鼓勵還來得有效,並直直擊中她內心最空虛的角落。

  受傷後,她要的不是氾濫成災的同情和鼓勵,而是來自旁人的認可──把她當成一個正常女孩一樣地認可她!

  四周的氣氛突然變得很微妙,像是有許多小火苗在悄悄跳躍著,這股微妙的氣氛完全與跟盧大哥在一起時的感覺不同,也完全不會讓她感到室息。相反地,她覺得彷彿有一股甜蜜的騷動,不斷地撞擊著她的胸口。

  燿宇突然道:「妳等我一下。」

  他推開消防門,走到走廊上的自動販賣機前,投幣買了兩罐咖啡。

  回到消防梯後,他把其中一罐咖啡交給曉書。「喝吧!」邊說著,他已打開自已的拉環,仰頭便喝。

  曉書接過咖啡,心房彷彿滲入一道更滾燙的暖流……

  自從腳受傷後,所有的人都不准她喝咖啡,連一口也不准!就怕一個不小心,會影響她的骨質密合度。然而,這對嗜咖啡的她來說,真是一大痛苦。

  但,燿宇根本不在乎她的腳傷。他不會神經兮兮地不准她做這、不准她喝那。在他的眼底,她的腳傷好似不會影響任何事。

  曉書也跟著打開拉環,沒有注意到自己唇邊的笑容愈加擴大,先前的悲傷情緒似乎都慢慢消失了。

  喝著咖啡,柯燿宇望著腳底下的車水馬龍,低緩地道:「其實,我也曾經有過輕生的念頭。」

  什麼?!曉書的手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

  望著蒼穹,他的眸光迷濛而複雜。「我父母親都只是普通的公務人員,但卻對我抱著非常大的期望。小學四年級時,不滿十一歲的我就被獨自送到紐約就學,那邊沒有半個親人,只有一個勉強稱得上是表叔的遠房親戚到機場接我。他自己也有家庭,所以把我送到寄宿學校後,他就走了。

  「在台灣時,雖然我爸媽一直教導我美語,但那種程度根本無法跟上當地的學童,所以、到紐約的第一個學期,我沒有半個朋友,也幾乎聽不懂老師在教些什麼。每次大考,我都是敬陪末座,那時的我,很孤獨,也很沮喪。」

  緊握著鋁罐,曉書專注地聽著。她不知道柯燿宇為何會對她說出這些話?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麼私密的過往,他一定很少向旁人提起。

  「那時的我,每天都極端害怕進入教室,也很怕跟同學相處,因為沒有半個人肯理我。」他自嘲地淡笑。「唯一跟我交談過的,就只有班上那幾個大塊頭,而他們找我的目的,是要勒索我,要我定期交出零用錢。

  「長期被勒索的我很不甘心,不僅對紐約感到憤怒,更對這個世界感到慣怒!後來,就在一次的勒索中,我終於瘋狂地跟對方扭打成一團。不過,當時瘦小的我被那四、五個大塊頭揍得鼻青臉腫、血流滿面。後來,他們搶走我身上的錢,把昏迷的我丟在學校操場的足球門下。」

  天啊!曉書的心揪成一團,雙手死命地招住鋁罐,而柯燿宇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現在說的是別人的事。

  「我昏了過去,躺在地上留著血,還淋了好幾個小時的雨,額頭發著高燒,身體卻異常的冰冷,已呈失溫狀態。後來,也許是我命不該絕吧?值夜的工友發現了我,報警後把我送醫,讓我在鬼門關前撿回了一條小命。」

  他又啜了口咖啡,繼續說著。「我在醫院住了超過一個禮拜,不過,在那十幾天裡,還是沒有任何人來看我。」他的笑容有著淡淡的苦澀。「院方有撥電話給我的表叔,不過人在芝加哥的他無法趕來。而我的父母遠在台灣,都有工作在身,也無法立刻趕到紐約……在那幾天裡,我認為自己不是住在醫院,而是住在地獄裡!

  「當時,我旁邊的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當地的小女孩,金髮棕眼,漂亮得像個洋娃娃。每天都有一大堆親戚朋友來陪伴她,她幸福得宛如一個小公主,相形之下,沒人理睬的我,連垃圾都不如!」

  燿宇笑得惆悵。「在極端的沮喪與自憐之下,我在半夜裡嘗試割腕自殺!因為當時才十一歲的我,很懷疑自己到底來紐約做什麼,又活在世上做什麼?」

  曉書沉默地聽著,一顆心都提到了胸口。

  「不過,就在我取出從交誼廳偷來的水果刀,想割腕時,隔壁病床的小女孩突然醒了……」燿宇深吸一口氣,停頓了好久後才啞聲地道:「我永遠不會忘記她那天真又溫柔的語氣,她對我說:『你在做什麼?不要亂玩刀子,會很痛喔!』

  「說著,她突然帶著枕頭硬擠到我的床上來,不論我怎麼趕她,她都不肯下床。她以甜甜的嗓音、最簡單的英語,講了一整個晚上的蹩腳笑話給我聽。雖然她說笑話的技巧很爛,不過……妳不會相信,那是我到紐約後,所度過的最快樂的一晚,我甚至笑到流出眼淚!」

  曉書眼底閃爍著淚光,她幾乎不忍再聽下去。

  燿宇的語調突然揉入了一抹哀傷。「後來,天一亮,那個小女孩就被轉院了。一直到我出院前才知道,她有先天性的敗血症,轉院後開刀失敗……死在手術台上了。」

  「不──」曉書驚駭地掩住雙唇,淚水已奪眶而出。

  他深深地凝視著曉書,一字一句地道:「從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我突然學會了堅強與勇敢,還有──珍惜生命!從那之後,我沒有再哭泣過!」他頓了頓,定定地看著她,問道:「笨女孩,知道我為何要告訴妳這些嗎?」

  他的眼底摻入太多濃烈的情感,濃到曉書不敢逼視,卻又莫名地覺得感動和甜蜜。雖然她還不敢回應,但她知道,這一輩子她永遠無法忘記他此刻的眼神!

  然而,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氛也讓曉書有點不安,她低著頭,根本不敢看柯燿宇。「把我的枴杖給我,我要回病房了。」

  她聽到他的笑聲,笑得很挑釁。「呵……妳的臉很紅喔!好吧,很晚了,妳早點回去睡覺吧!」

  柯燿宇把枴杖交給她,並優雅地丟下這句話後,轉身就走。他的神情非常輕鬆愉悅,也不再擔心紀曉書可能會再度自殺,因為……他深信沒有任何女人在被他吻過後,還捨得跳樓。

  呵呵……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50 PM


第七章


  平安夜,聖誕夜。

  十二月底,今晚就是耶誕夜了,雖然在醫院,但還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濃烈的節慶氣氛。

  醫院不但運來一棵非常巨大的耶誕樹,還由教堂請來唱詩班的教友到病房為病人獻唱聖歌,真心祈禱每個人都有一個喜樂的夜晚。

  很多病人都到一樓中庭去欣賞巨大的耶誕樹,喜悅地瞧著上面的裝飾,數數漂亮的鈴鐺和琳琅滿目的禮物。

  但,曉書依舊選擇留在復健室。如果要她許耶誕心願,她只希望自己的腳傷能早一天好起來,雙腿可以正常地行走。

  經由辛勤的復健,這幾天她的復原狀況已有大幅的進步,左腳也變得較有力氣。雖然還不能像受傷之前那般正常地活動,但站立或行走都容易多了。

  努力地跨出步伐,一陣尖銳的疼痛立即襲向她的腰。腳部的傷口雖然已經不痛了,但她的腰卻好痛。

  此時,復健科的醫師正好陪著主治醫師過來看曉書。「紀小姐,妳進步的速度真是令院方驚喜。由最近拍的X光片來看,妳腳骨的痊癒狀況非常良好。」

  「真的嗎?」陪在一旁的曉檀好高興。「謝謝醫生!曉書,這真是太好了!」

  「可是……我的腰好痛,為什麼會這樣呢?」曉書提出心底的疑惑。

  主治醫師回答。「因為妳墜樓時也傷到了腰部的椎間盤,椎間盤突出,導致髓核產生病變。目前妳的腳骨部分已經自我癒合了,就只剩下椎間盤突出的治療比較需要時間。」

  曉檀憂心地問著。「那麼,請問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痊癒呢?」雖然曉書從不在她面前喊痛,但她看得出妹妹飽受腰痛的折磨。

  醫生道:「很難說,因為人體的椎間盤是很脆弱的一個部位,一旦受傷的話,會造成很大的後遺症。一般來說,最好的方式就是針對腰部再動一次手術。紀小姐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椎間盤裡面的髓核病變,治本的辦法,就是開刀取出髓核。不過,這方面的手術很困難,一旦失敗的話,很可能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例如……癱瘓。」

  曉檀聽得好難過。天啊!難道曉書只能一輩子承受腰痛的折磨嗎?

  主治醫生又建議。「如果妳們想動手術的話,我可以推薦國內、也是全亞洲最具資格的骨科權感──施博文醫生。不過因為他年事已高,近年已準備退休了,所以不輕易接受危險性較高的手術。」

  曉檀追問:「那麼,我們該如何聯絡施醫生呢?」只要可以治好曉書,不管要花多少錢都沒有關係。

  醫生顯得很猶豫。「這我無法給妳一個肯定的答案,因為施醫生最近出國休假了,而且……可能回國後就會宣佈正式退休。」

  「什麼?!退休?!」曉檀傻眼了,那曉書怎麼辦?

  復健科醫生抄了個電話給曉檀。「這是施醫生在本院的門診預約專線,如果妳們想聯絡他,可以先致電給他的秘書,探問施醫師的回國日期。」

  「好的,謝謝你!」

  兩位醫生又叮嚀曉書一些要注意的事項後,便走向一旁探望其他的病人。

  曉檀緊握著手上的紙片,內心卻很煩惱,這位醫生已經不輕易動刀了,唉,該怎麼辦才好呢?

  「姊,沒關係的。」曉書反而微笑地安慰她。「我的腳能有極大的進步,我已經很滿意了,能接受手術最好,就算聯絡不上施醫生,我也不會氣餒,會繼續努力下去的。」

  「曉書!」曉檀感動地抓住她的手。「妳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加油,我們一定會繼續支持妳的!至於施醫師……我會想辦法,請他答應為妳動刀的。」

  曉書淺笑著,她當然希望能接受摘除髓核的手術,好一勞永逸。但她也知道,很多事情是急不得的。復健的路很漫長,她一定要一步一步,堅定而持續地走下去!

  她的內心再也不會感到彷徨了,反而有一股力量在支撐著她。

  柯燿宇那天所說的話,牢牢地盤據在她心底。她知道他在鼓勵她,她也明白自己已經很幸運了──比起那個手術失敗的小女孩,她已經擁有太多太多了!所以,她一定要珍惜生命!

  曉檀欣慰地看著妹妹。「曉書,我覺得妳最近的心情好多了,對任何事的看法也很正面而積極,這改變跟燿宇有關,對不對?」

  「姊!」突然被說中心事,曉書羞得手足無措。「妳不要亂說啦!」

  「傻瓜!這種事有什麼好害羞的?」曉檀笑意橫生地看著她。「這一陣子,柯燿宇天天來看妳,妳的復健也進步神速,只要他鼓勵妳,妳就可以撐過復健的種種痛苦。呵,看來姊妹之情還真比不上男女之情喔!我跟曉藍還有曉籤加起來的一萬句鼓勵,都此不上柯大帥哥的一句話呢!」

  「姊,妳到底在胡說什麼嘛!妳好討厭……」杏眼慌亂地瞟來瞟去,曉書整張臉此番茄還紅,但……但她怎能否認姊姊說的話呢?

  因為,她說的全是事實啊!

  自從在消防梯那一個吻之後,她跟柯燿宇之間就起了奇妙的變化。儘管曉書嘴巴上不肯承認,可她心底很清楚──每一天,她都悄悄地期待他的出現,她想看到他,很想很想!

  每天一睜開眼睛,她想的便是他那率性不羈的笑容、他斜飛入鬢的眉、他熠熠生輝的眼……她用餐時想著他、復健時想著他、換藥時也想著他,他的身影已牢牢地佔據在她的心底了。

  所以,曉書可以忍受復健時的種種痛楚,因為在她心底有個最美的夢想──她希望能早一天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正常地走到燿宇面前。

  她好想證明給他看,讓他知道:她很努力!

  這一輩子,她從來沒有這麼迫切地想證明自己!

  看著曉書頰邊的紅雲,曉檀盈盈笑道:「戀愛的力量真的好偉大!曉書,妳知不知道現在的妳好美,比以往站在伸展台時,更耀眼也更出色!」愛情真是女人的氧氣,只要擁有愛情,女人便會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聽到姊姊這麼說,曉書的眼神卻一黯,半晌後才回答。「不是這樣的,姊。我跟他……並不算在談戀愛,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怎麼不是?」曉檀可不同意。「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燿宇喜歡妳。如果不喜歡妳,他何必每天一忙完公事後就飛奔到醫院來陪妳,為妳加油打氣?當妳的傷口疼痛時,他所表現出來的焦急和心疼絕對不是偽裝出來的。」

  曉書幽幽地垂下眼睫。「我知道他對我真的很好,也很關心我。但……姊,我不敢肯定他做這些事的出發點是什麼?他真的喜歡我嗎?或者……他只是同情我,同情我的腳?」

  「曉書,妳又在鑽牛角尖了。妳對自己怎麼這麼沒自信呢?以前的妳不是這樣的啊!」

  是啊,曉書知道以前的自己絕對不會這麼患得患失,這麼該死的自卑!但,每個女人都渴望以自己最美好而自信的模樣,面對最喜歡的男人,可她的腳傷未癒,腰部能不能動手術也還不確定……

  被推下樓後,她失去很多東西,包括自尊與自信。如果柯燿宇只是憐憫她,她真的會崩潰的!

  「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不好?」曉檀為妹妹擦拭汗水。「相信我,沒有任何男人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同情』上面。當然,談戀愛的過程也許有很多變化,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證結局一定是完美的,但我還是希望妳能勇敢地正視自己的感情,努力地去愛一場,因為戀愛是上帝賜給人們最佳的禮物。」

  曉書默默地聽著,內心百感交集。以前的她一直是低調而隨興的,從來沒有在乎過任何人到這個地步,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時候……

  只因對象是柯燿宇──一個充斥著巨大吸引力,令她根本無法忽視的男人!

  他的身上像是蘊藏著巨大的熱量,能適時給予她最渴求的溫暖。他每一個飛揚的笑容都會讓她為之目眩,他深邃複雜的眼神更是被她悄悄地收藏在心底,細細回味。

  但,曉書真的不知道,他對自己是真心的嗎?他真的喜歡她嗎?以一個男人的心情喜歡著一個女人,沒有包含一絲同情或憐憫嗎?

  她,真的不知道……

  ※※※※

  由復健室回到病房後,曉書以有特別看護照顧為由,硬把曉檀趕回家去。她知道姊姊明天一大早還要上班,得早點休息。

  在看護的協助下,曉書進浴室洗了個澡,並用晚餐。只不過,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吃進嘴裡的是什麼菜餚?一顆心老是高高地提起,雙耳更是敏銳地注意著房門外的動靜。

  看護收拾好餐盤後,對曉書道:「紀小姐,我先去幫妳裝熱水。」說完便拿著保溫瓶走出去。

  「好。」曉書胡亂地點頭,根本沒聽清楚看護說了些什麼。

  燿宇今天怎麼還沒來?他向來都在她用晚餐時就會出現的啊!

  外面塞車嗎,還是公司有緊急公事?或是……他出了什麼事?

  越想她的心就越不安,一想到他可能出事的畫面,她便渾身發顫,有空調的病房頓時變成了冰窟!

  她竟如此在意他?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與日俱增,甚至超越了以往她最重視的家人……

  原來思念是這麼一回事。她覺得自己頸上好像被他套上了一條無形的繩索,每想他一次,繩結就緊縮一分,她整個人像是被吊在半空中似的。

  正當曉書慌得六神無主時,房門被推開了。

  她滿懷期待地望向門口,眼神卻迅速一黯。

  不是燿宇!

  盧易澤看到她的表情,苦笑著。「曉書,不要看到我就是一副好失望的表情嘛!妳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出現得真不是時候呢!」

  「盧大哥,你誤會了!我、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你來探望我,我真的很高興。」曉書趕緊澄清,雖然她喜歡的人不是他,但她尊敬他,不希望他覺得不舒服。

  盧易澤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苦澀地看著曉書。「我今天來是向妳辭行的,明天我會到南部去拜訪親戚,再待幾天後,我就直接回荷蘭去了。」

  「啊?這麼快?盧大哥你不是說難得回台灣,要多玩玩。」

  盧易澤深深地看著她,突然道:「曉書,妳知道我很喜歡妳,對吧?」

  「盧大哥?」沒有料到他竟直接提起這件事,曉書尷尬地不知如何回應。

  「別緊張,妳不必覺得為難。」盧易澤微笑。「這一陣子下來,我終於看清佔據妳心底的男人是誰。他的確很愛妳,什麼事都把妳擺在優先的位置上,敗在他手上,我想,自己也算雖敗猶榮吧?」

  「盧大哥,很抱歉,我……」

  「不要說抱歉。」盧易澤搖頭。「其實該說抱歉的人是我。回國後,我一廂情願地認為妳應該會接受我的追求,卻沒有顧慮到妳真正的心意。所以,上次我還在復健室對妳說了很多讓妳為難的話,是我不對。」

  「不會的,請你千萬別這麼說。」曉書誠懇地道:「在我眼底,你真的很棒、很優秀!我相信很多女孩都渴望能得到你的注目,只不過,感情的事……」

  「感情的事,真的很難講,對不對?」盧易澤替她把話說完,故作輕鬆地微笑。「OK!我也覺得自己真的很棒!這一次的敗北,只能說我們之間真的沒有緣分吧!」

  「盧大哥……」曉書難過地看著他,她不希望這樣,她想把這件事處理得更妥當,不要傷到任何人的。但,她僅有的一顆心已經給了燿宇,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回應慮大哥的情感?

  「別說了。」盧易澤把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掌中。「妳想說的話我都懂。別擔心,我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會想不開嗎?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向妳辭行,並且消彌我們之間的尷尬。就算當不成情人,我還是妳一輩子的好朋友,對不對?」

  「當然!謝謝……謝謝你!」曉書感動地反握住他的手。雖然不愛他,但她非常欣賞盧易澤的風度,以及充滿成熟男人的睿智。

  「好了,我該走了。再一直跟妳握手下去,我真的會捨不得離開喔!」盧易澤打趣著,而後取出一張名片給曉書。「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和荷蘭的電話,等到妳腳傷完全復原了,一定要通知我,讓我替妳開心一下。」

  「我會的!」曉書用力地點頭。「盧大哥,謝謝你。」

  「朋友之間就別再說謝謝了。」盧易澤起身,恢復一貫的幽默。「我真的該走了,再一直看著妳,我可能會捨不得離開,搞不好會直接把妳綁上飛機,帶到荷蘭去呢!」

  曉書嫣然一笑。「好啊,那你就把我綁回荷蘭當超級大米蟲吧!要給我吃香的、喝辣的喔!」她看得出盧大哥想讓氣氛愉快一些,因此也跟著打趣。

  「OK!如果哪天荷蘭米蟲奇缺,我一定會要妳馬上趕來支援。不多說了,我走了!」

  「盧大哥,我送你……」

  「別送了!」盧易澤把想下床的曉書按回床上去,笑道:「我最怕十八相送的場面了,而且妳的腳傷還沒好,躺著休息吧!再會!」

  「再會!盧大哥!」曉書在心底虔誠地加上一句──祝你一路順風!

  盧易澤擺擺手,瀟灑地走出病房。

  坐臥在病床上,曉書看著手中的名片,百感交加。感情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她認識盧易澤這麼久,但除了兄長的孺慕之情外,她無法對他產生戀人之間的情愫。就算再相處數十年,她相信他們之間也無法擦出真愛的火花吧!

  可是,燿宇……他闖入她生命的時間很短,而且還挑了一個最差的時機──在她最自卑、最憤世嫉俗、最不想跟外界接觸的時刻!但,真愛還是發生了,而且愛的火苗一發不可收拾。

  她就是喜歡看到他、更喜歡聽他的聲音。他的手總是可以撫平她內心的傷痛,也只有他的心房擁有她最渴望的養分。

  這就是愛情吧?如此的義無反顧、如此的專注,像是一把烈火,轟轟烈烈地只想為一個人燃燒!

  燿宇……

  曉書突然無法再忍受等待,她好想好想馬上見到他!掀開棉被,正準備下床時,房門又被推開了。

  曉書撇過頭,只一眼,她的眼底再度亮起璀璨的光芒,像是繁花盛開般。站在門口的,正是她一直翹首企盼的燿宇!

  柯燿宇穿著黑色風衣,披著同色系的喀什米爾長圍巾,尊貴優雅的氣質烘托著頎長的身軀,讓他看起來分外俊朗迷人。

  他反手悄悄鎖上門鎖,步向病床,似笑非笑地盯著曉書的臉。「我來晚了。咦?好像有人在生氣喔!」

  「我哪有生氣?」聽到他的話,曉書原本要笑開的臉緊急踩煞車,努力裝出一副最矜持的表情。哼!她才不要讓他太得意呢,以為她一見到他就開心地笑開,她更不准自己表現得像個花癡一樣。

  「真的沒有嗎?那我怎麼會聞到好酸的味道呢?」他笑意橫生地坐在床上,距離曉書只有幾吋,眸光興味盎然地研究著她的臉。

  不管白天的公務多麼繁忙,只要一看到她,他所有的疲勞都會一掃而空。

  曉書被他大膽的眼神盯得臉頰排紅,很不自在地別開臉蛋。「喂!你、你幹麼這樣看著我?」

  他好討厭!難道不知道他那熾熱的眼神總會讓她心跳失控嗎?

  燿宇眼底的笑意更濃,俊朗的臉龐往她逼近,焚熱的氣息噴到曉書的臉上,霸道地以手指勾起她的臉。

  下巴被他緊扣著,曉書臉上的潮紅也一路蔓延到粉頸,心慌得想開罵。「柯燿宇!你做什麼啦?如果被別人看見了──」

  一抬頭,她的目光就跌入他深邃如海的瞳仁中,心弦更加不受控制地悸動,像是被陣陣火花擊中。

  「別氣了,氣包子!」燿宇以修長的拇指和食指輕撫她小巧的下巴,指尖帶著煽情的節奏來到她柔軟的紅唇,眷戀地描繪她姣好的唇線。他聲音低沉地道:「我知道今晚我遲到了,因為有重要的事。」

  今天一大早,他就到醫院找曉書的主治醫生詳細地瞭解病情,也比紀家姊妹早一步得知名醫師施博文的事。

  得知施博文是骨科手術的第一權威後,燿宇馬上趕回公司,動用自己所有的手下大肆搜索。好不容易,他終於得知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在歐洲旅遊的施博文將於明天中午抵達香港,屆時可能會由香港轉機回台北,不過也有可能不回台灣,直接轉機到日本去探望親人。

  這消息讓他興奮不已!他打算明天一早就搭飛機前往香港去見施博文,不過,他還不打算對曉書說,他希望等手術細節都安排妥當後,再給她一個驚喜。

  原來寵女人是這麼一回事。他從來沒有為任何女人花費這麼多心思,但,他發現自己非常享受這個過程,而且還樂在其中,只因他真心希望曉書能重展往日的笑容。

  其實曉書根本不會生他的氣,但,她好害怕自己會沉溺在這份微妙的柔情中,於是佯怒地道:「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你不用趕來看我啊,我早就說過了!」

  「我怎麼能不來呢?」柯燿宇笑得更加邪魅上過人的眸光讓她無所遁形。「我知道妳在等我,妳──想我!」

  「胡、胡說!我哪有想你?」這男人的手指一定帶著魔法,被他這麼一碰,曉書竟覺得呼吸困難,連原本要說的話都差點忘記了。

  「妳有!」他更得意地笑著,眼神熱切地看著她發紅發燙的俏臉,手指輕點著她的眉、眼、挺翹的小鼻頭,一路游移而下。「妳這裡、這裡、這裡都想我!」

  手指點著她紅灩的小嘴,不給曉書抗議的機會,他另一手扣住她的腰,俯首,吻住了她。

  在他的懷抱中,曉書覺得自己好像跌入溫暖的海洋,悸動的滋味由她的小嘴迅速竄向四肢百骸。

  四唇相貼之際,曉書忍不住由喉間發出喟嘆。自從在消防梯那一吻後,柯燿宇便不曾再吻過她。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懷念他的吻。她偷偷懷念這股心蕩神馳,像是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覺。

  他比她更渴望這一吻!唇舌火辣辣地摩挲她的唇,舌尖像熔漿,足以融化她的檀口。男人與女人的胴體在陣陣摩擦間點燃了更危險的火苗……

  情慾席捲兩人,曉書如蘭般的幽香在他鼻尖飄蕩,他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啊……」曉書雙頰酡紅地低吟。他的吻是天羅地網,網走她所有的理智,也奪走她的力氣!

  她情不自禁地張開小嘴,讓他邪佞的舌更往內探。

  嘗夠她香甜的嘴兒,燿宇將熾燙的俊臉埋入她滑膩的頸窩處,深深汲取她獨特的芳香,大手隔著衣衫,徘徊在她飽滿且富彈性的胸脯上,以手指撩弄那逐漸硬挺的乳尖。

  「燿宇,不、不行……」

  曉書羞怯地想阻止,她知道自己抗拒不了這個男人,但,這裡是病房,看護隨時會進來啊!

  「別怕。」他舔咬著她性感的鎖骨。「我早就叫看護下班去約會了。房門也下了鎖,不會有不識相的人來打擾我們。」

  方才他在走道遇到看護,便以聖誕夜為由,讓她休假,表示由他來照顧曉書即可。

  看護一直認為他是曉書的男朋友,對於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假期,她當然求之不得。

  「你……你好討厭!原來你早就計畫好一切了,你真壞!」

  「我哪裡壞?」他的手隔著蕾絲胸罩,不斷愛撫她圓潤的乳房,邪肆的利眼像是要把她一口吞掉似的。「小甜心,我還有更壞的!」

  話落,他的手靈巧地解開她胸罩的前扣,發燙的大掌擒住她挺翹的玉乳,捻弄、輕彈,讓那可愛的乳蕾像是綻放的玫瑰般,嬌艷欲滴。

  「燿宇……」曉書意亂情迷地回應他,感覺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要求解放,蓮藕般的玉臂也纏上他的頸子,四周氣流彷彿也變得更加火辣。

  她笨拙而羞澀地模仿他的動作,白嫩的手指在他健美的曲線上慢慢游移,扯開他的櫬衫,指尖以致命的緩慢節奏,慢慢畫過他赤裸結實的胸膛,來到他的頸子。

  曉書著迷地撫摸他的喉結,她一直覺得男人的喉結分外性感,尤其是他的!

  「哦!妳在玩火!」燿宇痛苦地抽氣,發燙的闃瞳緊盯著她的眼,濃濁地喘息。「小妖女,如果妳不想要,最好快點喊停!不然……」他的嗓音異常沙啞。「我不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儘管他愛她,也想在此刻得到她,但他還是尊重她的意願,把最後的決定權交給她。

  要停下來嗎?

  曉書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隨即又嬌憨地搖頭。「我不想停,我……想把自己給你……」雖然聲音細如蚊蚋,語調卻非常堅定。

  愛一個人是非常美妙的心情,她並不覺得承認真愛有何可恥?更何況,她的身體、她的唇、她敏銳的女性感官,全都是為了愛他而打造的,為了柯燿宇!

  他像是受到非常大的震撼,嘶吼著。「曉書──」猛烈地將她揉入自己懷中,瘋狂的熱吻像是雨點般不斷落下。

  情慾沸騰,兩具身軀像是麻花般緊緊糾纏,燿宇吻遍她的一對豐乳,囓咬著腫脹的珍珠。

  當他的手將她下身的衣物扯落,並將她的雙腿往外分開時,曉書忍不住喊著。「不……燿宇……」

  她愛他,也顯意完全奉獻自己,可是,處子的本能讓她害怕。

  「別怕。」他溫柔地吻她,以熱烘烘的暖流安撫她緊張的神經。「放心把自己交給我,我不會弄傷妳的。」

  她青澀的反應讓他知道,她絕對是第一次,所以,他會努力地克制自己勃發的情慾,給予她永生難忘的初夜。

  他的吻總是讓她渾身酥軟,當他的手再度寵愛她的凝乳時,曉書迷醉地閉上雙眼,往上狂飆的歡愉快感讓她整個人往上飛。

  他另一手探到她的雙腿之間,褪去滾著蕾絲花邊的小褲,骨節分明的手侵入女性的幽谷。

  「燿宇!啊、呀……」

  曉書的意識已陷入恍惚狀態,下腹部好熱,陌生的春潮緩緩流出,她羞得不敢看他。

  隨著他手指的動作,更滾燙的熱流泉湧而出,像是歡迎他的造訪。他的手更加迅速地進進出出,也激出更滾燙的春潮……

  曉書輕顫地擺動螓首。「燿宇……停……啊……我、我好難受……」

  他笑得像個惡魔,拇指輕彈花核,讓芳香液體浸濕他的大手,俯首咬著她可愛的耳垂。「妳不會要我停的,相信我!」

  他又加入一指,擠進緊窒的甬道,讓那私密的葉蕾完全綻放,染上誘人的嫣紅。

  當他的手又是一陣撫弄時,一股白熱化的暖流也由花核傳遞到曉書全身,她星眸半閉地拱身,嬌喊著。「呃……燿宇……燿宇!我好熱……啊……」

  這副身子彷彿已經不屬於她了,像是由他身體延伸出的一部分似的,只有他懂得如何取悅她。

  「甜心,我來了!」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勃發的慾望了,身子一挺,進入她濕潤的幽谷中。

  「啊啊……天!燿宇……」她忘情地吟哦,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美妙的感受。

  「哦!妳好緊!我的曉書……」

  男人和女人的呻吟聲同時響起,他衝刺、再衝刺,每一記的抽送都到達她的最深處。

  火辣而震撼的快感一再席捲他們,在激烈熱吻中,他們完完全全地交出自己,雙雙飛上情慾的殿堂……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51 PM


第八章


  凌晨五點。

  聖誕夜的狂歡後,清晨的街頭又恢復一貫的冷寂,掃街人員辛勤地打掃,重整市容。寒風吹過,更添隆冬的蕭瑟。

  只不過,醫院的某間病房內,卻是春意盎然。

  曉書先醒過來,不用睜開眼她便知道身旁的男人還緊抱著她,因為她的鼻尖滿是他的味道。

  那雙黝黑的大手,還盤據在她的纖腰上。

  緩緩掀開眼簾,慢慢轉動惺忪的睡眼,她帶著深深的愛意,靜靜打量沉睡中的燿宇。

  昨晚他們都累壞了,羞澀的笑意在曉書唇邊泛起。

  她貪婪地看著他,即使在睡夢中,他還是擁有一貫的霸道及尊貴氣勢,寬整的額頭下是粗黑的劍眉,他的睫毛好長,比女人的還漂亮。

  曉書突然覺得,如果柯燿宇是女人,絕對是個傾城傾國的美女!揉合英氣與俊美的臉龐,叫她百看不膩;精燦閃爍的黑眸在合起時非常柔美,睜開後卻異常邪魅,彷彿天生就要勾人心魂似的。

  看著他濃密的睫毛,曉書頑皮地以指尖輕輕逗弄他,在他眼睫上輕輕跳躍著。

  呵!滿好玩的。睏意正濃的燿宇輕皺眉頭,像是累壞的大男孩捨不得張開眼的模樣,曉書玩心更起,指尖爬行著他高挺的鼻樑,來到弧度優美的唇。

  正想繼續惡作劇時,她的手卻冷不防地被抓緊,直接送到男人的口中。

  「好痛喔!」曉書笑著想抽回自己的手。「你好壞,裝睡!」

  燿宇掀開眼簾,直勾勾地瞅著她。「誰比較壞?妳這小妖女!昨晚把我搾乾了,一大早還想再來一次?」說著,他已勃發的慾望緊緊抵著她的雙腿。其實,想再來一次的人是他!

  曉書笑著躲開。「不要鬧了!已經五點多了,等一下護士會送藥進來。」

  「妳是說會有觀眾嗎?」燿宇邪惡地挑眉。「那太好了!我得賣力一點,叫她們羨慕死妳!」

  俐落地一翻身,他的長腳緊緊夾住她,把不著寸縷的曉書鎖在懷裡。

  「啊!不要啦!燿宇──」

  「別動。」他將她的臉蛋按在自己胸前,下巴抵住她的額頭,深情款款地道:「我愛妳!」雖在床上的行動力十足,但在言語的表達方面,他卻羞澀得可以,不敢看著她的眼告白。

  曉書一愣,暖暖的熱浪衝向眼眶,深吸一口氣後,她說:「我也愛你!」

  親吻著他結實的胸膛,她覺得自己好幸運,能被他如此地珍惜著、嬌寵著。

  雖然燿宇不擅甜言蜜語,但自從她的腳受傷後,他卻以行動來證明他的愛。

  是他讓她找回自信及復健的勇氣,只有他無視於她的腳傷,把她當成一個最正常的女人,以完全不傷她自尊的方式鼓勵她、陪件她。

  曉書知道這一份體貼有多麼不容易,因為唯有深愛一個人,才會設身處地的為對方著想,以最適合對方的方式來鼓勵對方、愛著對方。

  就連昨夜在激情時,他也很小心地不壓傷她尚未完全復原的傷口。

  抬起她的下巴,燿宇凝睇她的眼。「痛嗎?我有沒有弄痛妳?」

  他想問的是她腳上的傷口,不過大掌卻很不受控制地往她嬌嫩的大腿內側滑去。

  曉書紅著臉回答。「好痛!你好粗魯!」其實他沒有弄痛她,但,撒嬌是女人最大的權利。

  燿宇看出她眼底的笑意,邪惡地勾唇。「我也好痛,妳要負責。」

  「負責?」曉書瞠大星眸,昨晚他差點把床給壓垮,痛什麼啊?更何況,「要負責」這句話,應該是女方的台詞吧?

  「這裡痛!」他笑得像是一匹惡狼,抓住曉書的手往自己的下身探,並在她耳邊呵著熱氣。「紀曉書小姐,妳喚醒了我沉睡已久的『小兄弟』,現在它餓了,妳要負責餵飽它。」

  轟的一聲,像是一座火山在她體內爆發似的,曉書羞得簡直要昏過去了。她作夢也想不到,柯燿宇竟然會說出這麼色情的話來。

  「你、你這色鬼……你……」曉書面紅耳赤的「你」了半天,卻怎麼也罵不下去,因為這色狼居然又把手探入她的女性幽地,十分熟練地挑逗、愛撫著……

  「不要再鬧了!」她用力打掉燿宇的手,嬌喘吁吁地嗔罵著。「柯燿宇,你給我正經一點!」

  已經清晨了,再不把門鎖打開,早班的護士一定會議論紛紛,到時她就羞得不用出去見人了。

  這一回,柯燿宇倒是很配合地停下動作。儘管想要她想得下身都脹痛了,但他還是很理智地克制住自己。因為他很清楚,一旦沾上她美妙的身體,他今天鐵定下不了床!

  但眼前他有一件比這更加重要的事要去辦──搭早班飛機去香港,希望可以順利找到施博文。

  連續幾個深呼吸後,他又把曉書按回自己胸前,粗嘎地命令著。「乖乖躺好,如果不想我再變成野獸,就別來挑逗我!」

  曉書抗議。「人家才沒挑逗你呢!」他把她吃乾抹淨了,竟然還說是她挑逗他?

  撿起地上的男性內褲,燿宇穿上後,便光著上身對曉書道:「來,我幫妳穿衣服。」

  什麼?紅著臉撿起自己衣物的曉書嚇得差點跌下床。「你說什麼?!」

  「何必這麼驚訝?」燿宇笑得好性感。他愛死了她害羞的模樣,因此興味盎然地逗弄她,「反正妳的衣服全部是我脫掉的,怎麼脫下就怎麼穿上去,我負責到底。」

  「我……我才不用你替我穿!」曉書聲音像蚊蚋般,腦子裡閃過的淨是昨晚綺麗香艷的畫面……

  停!不能再想了!認識他以後,曉書老是覺得自己的心臟不夠力,再回想下去,她可能真的會心臟病發!

  柯燿宇挑著眉,笑咪咪地看著曉書。「甜心,妳在想什麼?告訴我。」呵,她這副清艷又害羞的模樣真是誘人,令他好想再把她壓在床上,好好地咬她幾口,徹底地寵愛她。

  真可惜時間不允許,不過,下一回他一定會連本帶利地算回來。

  「來,把妳的衣服給我,我幫妳穿。」

  「不、不用了啦……」他又往她逼進一步,曉書驚得大叫,緊抓著自己的衣服,像是受驚的小白冤般,踉蹌地逃竄進浴室。

  關上浴室門之際,她清楚地聽到背後響起一串渾厚又狂放的大笑聲。

  該死的!這個柯燿宇!她……她真是敗給他了!

  ※※※※

  三天後。

  曉檀愉快地收拾行李,笑容滿面地看著曉書。「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妳終於可以出院了!」

  方才主治醫生來檢查曉書的腳傷,認為她的腳已復原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等健康的軟骨完全長成,應該就不會再妨礙行走功能,所以允許她出院。

  至於腰部椎間盤突出的手術,由於院方也不清楚休假的施博文醫師人在哪裡,所以一切要等到施醫師回國後,才能決定。

  曉檀眉開眼笑。「妳住院這麼久,恐怕都忘了家的味道了吧?回到家後,我一定要下廚好好地多燒幾道菜,把朋友都找來開慶祝派對。咦?曉書,妳看起來為什麼一點兒都不開心?」

  站在窗前的曉書回過身子,勉強地笑道:「沒有啊,我真的很開心,妳也知道,我一直很期待出院。」

  「當然。」曉檀愛憐地摸摸她的頭髮。「這場無妄之災真是害妳吃足了苦頭。對了,護士剛才交給我好多藥,是要讓妳在家吃的,不過我都忘了該怎麼服用,我先去護理站問個清楚。」

  曉檀匆匆走出去。

  曉書默默地看著窗外。當她聽到主治醫生說她的復原狀況良好,接下來只要定期回醫院複診並配合藥物治療時,她興奮得直想大叫。

  她好渴望把這份喜悅告訴燿宇,除了家人,他是她最想分享的對象!

  但……她聯絡不上燿宇。

  三天前的凌晨,燿宇離去後,曉書便發現自己找不到他。

  當天晚上,他沒有出現在醫院,曉書強忍著忐忑不安的心和巨大的思念,沒有打他的手機,她知道他要處理很多公事,一定很忙碌。

  但,當昨天晚上她又等待落空時,她慌得六神無主,再也忍不住地試圖聯絡他。

  為什麼?他烙印下的吻還在她體內發燙,為何他的態度會在瞬間便驟然丕變?這三天來,他居然不曾到醫院來探望過她……

  她試圖找他,但好奇怪,燿宇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好不容易聯絡上了,他也僅是簡短地交代自己很忙,忙完後再跟她聯絡,說完後便匆匆收線。

  曉書不願懷疑燿宇,她不想懷疑自己最心愛的人。但,種種跡象都顯示出……燿宇,似乎試圖疏遠她!

  如果不是想疏遠她,他怎麼可能連續三天都對她不聞不問?這是自從她受傷住院後,不曾發生過的事!

  難道他厭惡她了,對她不耐煩了?更甚者……在他得到她之後,便對她了無興趣,他只是想得到她的身體?

  不──不是這樣!曉書不願這麼想,燿宇的眼神是那麼熾熱而深情,她絕不願懷疑他!可是……他這三天來的反常行為,卻讓她忍不住一再往那方面想。

  為什麼?燿宇怕她纏著他,要他為那晚的事負責嗎?她不會要他負責的,她已經是個成年人,可以承擔自己的所作所為。

  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是她自願的,她愛他,因此不後悔,更不會死皮賴臉地要他扛起所謂「道義上的責任」。

  痛苦地閉上眼。那一天清晨,燿宇緊抱著她,堅定地說出「我愛妳」時的語調還猶在耳畔;他的溫柔、他的深情也深深地烙在她的心版上。但,為何自從他離去後,便態度丕變?

  他不但不肯來醫院看她、不給她電話,甚至在她打電話去時,也以急促忙碌的語調匆匆收線。

  為什麼?

  清淚滴在曉書的手背上,她又再度回想起復健室那對母女的對話──

  至豪說,他不想一輩子照顧一個不能走路的女人,他無法負擔!

  是這樣嗎?越想她的心越加揪痛。也許,燿宇真的很喜歡她,不是存心戲弄她。但,那天早上當他走出醫院後,他便覺得這層關係讓他覺得很沉重,他不想負擔一個腳傷未癒的女人。

  或者,就算她的腳完全復原了,他還是不想負擔她,不想給她名分……

  淚水如珍珠般落下,她從來沒有想到名分或是責任這些問題,她只是……只是想愛他,以一個女人的心情努力地愛他、幸福地愛他!

  只是這樣啊!

  他為何要疏遠她?甚至對她退避三舍,活像她會對他死死糾纏似的?

  燿宇!燿宇!曉書痛苦地在心底狂喊著。她真的不願懷疑他,但他為何不肯出現?為何要離她這麼遠?

  是他把深陷腳傷深淵的她給解救出來,是他給予她勇氣和自信,是他讓她明白何謂戀愛、何謂幸福,也是他讓她知道身為女人的喜悅為何啊!

  如果……如果他狠心地將她再度推落到更痛苦的深淵中,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要憑借什麼勇氣活下去?她還能相信什麼?

  給她一通電話吧!她卑微地祈求著。就算他想分手、就算他不打算再見到她,她都希望他能直接告訴她,不要再讓她的心懸在半空中,上不到天,下不著地……

  她從來沒有這麼脆弱過,她好想聽到他的聲音,哪怕是三言兩語的問候都好。

  燿宇!

  「原來是這樣,這是飯前吃的,這是飯後吃的,還有這些是消炎片……」曉檀笑吟吟地謝過護士後,喃喃複述著走進病房。

  「曉書,我問清──曉書?!」看到妹妹臉上的淚,曉檀慌得立刻衝上前去。「妳怎麼了?為什麼在哭?是不是傷口痛,我馬上去請醫生來!」

  「姊!」曉書阻止她。「不用了,我沒事,妳別擔心……」

  「怎麼會沒事?沒事的話,好好地為什麼哭了?」曉檀還是很緊張。「我知道了,妳是不是擔心施博文醫師不肯幫妳動腰部的手術?」這件事也是曉檀目前最擔心的,一定要讓曉書接受髓核切除手術,她的腰椎才不會再疼痛。但,院方說施醫師年事已高,不輕易答應動刀。唉……

  曉書搖頭。「不是的。」她當然很渴望能接受髓核切除手術,但,目前的她已經很知足了,不會強求一定要開刀。

  她只是……只是想聽到燿宇的聲音啊!

  「別哭了。」曉檀抽出面紙為妹妹拭淚,神情複雜地看著曉書,嘆了口氣道:「我想我猜得到原因。是因為燿宇,對吧?」

  「姊……」

  「我注意到了,燿宇這三天都沒來醫院看妳,而笑容……也從妳的臉上徹底消失了。」

  「姊……」曉書抱住大姊,她很想強顏歡笑地說:「沒什麼啊!我才不在乎柯燿宇有沒有來看我,他一點兒都不重要!」

  但,她說不出口!

  她無法偽裝瀟灑,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生性低調、對任何事都不在意的紀曉書了!

  她知道自己改變了,徹徹底底地改變了。她會期待、會患得患失、會緊張,她會因燿宇的一個眼神而影響一整天的心情。想到他時,她會傻傻地微笑,還會臉頰發燙,心房更會流過奇妙的暖流,又甜蜜又酸澀,像是摻了蜂蜜,也像是加了檸檬的糖漿……

  她知道自己談戀愛了!二十二年來,第一次認認真真、以全副的心思來談戀愛!

  但,此刻的她卻覺得無比空虛且苦澀,只因她不知道……燿宇也珍惜這份感情嗎?他也懷有同樣的心情嗎?

  「姊……」曉書任淚水浸濕自己的臉,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我……我喜歡燿宇,好喜歡、好喜歡!我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愛一個人!但,現在的我卻不知道,未來還能不能堅持下去?他會希望我在他身邊嗎?或者,他認為我只是一個累贅……」

  「曉書,妳不是累贅!我相信柯燿宇不是那樣的男人!」

  抱住飲泣的妹妹,曉檀覺得好心疼。當初是她鼓勵曉書勇敢地面對自己的感情,盡情地去談戀愛。但,看妹妹今天這個樣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真的做對了嗎?

  輕撫曉書的背脊,曉檀哽咽。「盡情哭吧!我知道妳很痛苦。愛情是最甜蜜的,但,它有多甜蜜,就會有多傷人。對不起!關於妳跟燿宇的感情,我無法幫妳什麼,我只想告訴妳,不管發生任何事,家人永遠支持妳、愛妳。妳懂嗎?曉書……」

  「姊……」在姊姊的懷抱中,曉書恣意地釋放淚水。

  ※※※※

  回到家中後,曉書獨自躲到房裡,正猶豫著該不該再打通電話給燿宇時,手機卻響了。

  「喂?」她緊張地接聽,好期待彼端是她最想聽的聲音。

  但,沒有。打來的竟是施妮妮!

  「紀曉書嗎?我是妮妮,聽說妳出院了?」

  「喔,對啊。」曉書回應,納悶著施妮妮為何要打電話給她。畢竟,她們之間談不上有什麼交情,更何況,以前施妮妮還滿討厭她的,認為她搶走她的走秀機會。

  「呵呵,妳還在安心養病嗎?也對啦!反正現在的妳最閒了。妳都不知道,現在的我有多忙呢!又要拍廣告、又要走主秀,唉,好羨慕妳這麼清閒喔!」施妮妮不懷好意地笑著。

  曉書皺起秀眉。「妳找我有什麼事嗎?」她清不清閒是她的事,可沒興趣聽這過氣的老女人耀武揚威。

  「別不耐煩。」施妮妮冷笑。「我知道這幾天妳一直很想聯絡燿宇,看妳找得這麼辛苦,我就好心地提供妳……他的行蹤吧!」

  曉書腦中有幾秒的空白,握住手機的手輕輕發抖,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聽不懂妳在胡說什麼?」一股可怕的預感由背部竄起。不要、不要!她討厭這種感覺,她更討厭施妮妮以這麼親熱的語氣喚著燿宇。

  「哼!我才不是胡說呢!」彼端的施妮妮陰冷地丟下一句。「妳昨天晚上九點和九點半,各打了一通手機找他,不是嗎?」

  「……」曉書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她好想駁斥施妮妮,但那股可怕的預感卻越來越清晰!為什麼?為何她會知道她聯絡燿宇的時間,而且還記得這麼清楚?

  難道她跟燿宇在一起?

  不!巨大的痛楚穿透她的心,她不許自己再想下去!

  「怎麼不說話了?妳不是很伶牙俐齒嗎?」施妮妮的笑聲更加得意。哼,她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報仇,當然要好好地吐盡怨氣。

  「紀曉書,妳以為柯燿宇前一陣子老是到醫院看妳,是真的喜歡妳嗎?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妳自己也不照照鏡子,妳算哪根蔥啊?他只是閒來無事,逗著妳玩的!」

  施妮妮大笑後,繼續道:「我老實告訴妳吧,燿宇根本不喜歡妳!先前之所以會想找妳當『維納斯』珠寶的廣告模特兒,全是為了我一句──『聽說紀曉書是圈內有名、又守身如玉的冰山美人,還沒有任何男人搞得定她呢!』向來風流的燿宇一時興起,便跟我打賭,賭他絕對能在短時間之內追到妳,並且要妳愛他愛得死心塌地。」

  不!不!不是這樣!不是……

  曉書覺得眼前一陣暈眩,地板也開始旋轉了起來。她好想否認自己所聽到的,她更希望自己只是在作噩夢。不會的!不會的……

  施妮妮越講越得意。「聽清楚了嗎?紀曉書,妳啊,只不過是我跟燿宇的賭注,是我跟他感情上的調劑品罷了!他對妳的甜言蜜語全是假的,他不愛妳,他愛的人是我!一直是我!妳懂不懂?!」像是要挽回之前的頹勢,施妮妮吼得很激動。

  不……曉書整個人像是在瞬間被劈成兩半,嘴唇顫抖著。「我不相信妳說的話,完全不信!」

  不可以!不可以!渾身冰冷的她努力地告訴自己:曉書,妳要相信燿宇!妳……要相信他!

  「哼哼!信不信由妳,我是看在同為女人的分上,不想見妳鬧出太多的笑話,所以才『好心』地打這通電話告訴妳。順便提醒妳──不要再糾纏燿宇了,妳只是他穿膩的破鞋,他才懶得再理妳呢!」

  欣賞著十指鮮紅的指甲,施妮妮陰惻惻地又道:「對了,我再好心地告訴妳一件事,妳知道為何這三天一直聯絡不上燿宇嗎?答案很簡單,因為他跟我去日本度假了。我們玩得可瘋了,還夜夜纏綿呢!哈哈哈……燿宇說啊,陪我比陪一個跛腳的丫頭有趣多了!」

  整個房子像是在劇烈地搖晃、旋轉著,曉書必須努力地扶住牆壁才不至於倒下。她微弱地發出聲音。「妳……說謊!」假的!假的!這女人說的一定是假的!燿宇不會那樣待她,不可能!

  跛腳的丫頭!這五個字就像是五把利刃,瞬間把她的心刺戳得粉碎,教她鮮血直流。

  「不信啊?妳可以去買今晚出刊的X週刊啊!那些狗仔還真厲害耶,從燿宇去香港找我,再一起轉機到日本,甚至到日本遊玩的親熱畫面全被他們拍到了。呵呵,沒辦法,我施妮妮很紅啊!台灣當紅名模跟『維納斯』珠寶總裁共赴日本度假,這可是一條很大的新聞呢!哈!看了妳就會相信,我不跟妳多說了,我還得去洗個澡好陪伴燿宇呢!」

  施妮妮得意洋洋地收線。

  X週刊?

  曉書突然打開臥室房門,衝了出去。

  她直接衝入樓下的超商,買了本X週刊,付錢後,就站在櫃檯前直接拆開。才翻開幾頁,許多張照片便跳入她眼底,也讓她徹底崩潰了!

  她多麼渴望自己的眼睛突然瞎了,或是昏眩過去。但沒有,週刊上的每一張照片都清清楚楚地映入她的眼底!在香港機場,施妮妮親熱地撲入燿宇懷裡,兩人隨後搭乘頭等艙到東京。

  在東京街頭,施妮妮挽著他的手,像是熱戀中情侶般,欣賞著東京鐵塔。還有,兩人一同搭乘飛機回台灣的畫面──她挽著他的手,笑意盈盈。

  每一張相片都拍得那麼清楚,施妮妮的笑容也那麼燦爛甜蜜,甜蜜地割碎曉書的心,也讓她明白何謂挫骨揚灰的痛苦。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旋轉。她多渴望此刻有人能來搖醒她,告訴她──不是不是!這不是真的!她只是在作噩夢,只要睜開眼睛就沒事了。燿宇不會背叛她的,絕不會!

  但,沒有。

  一群女學生選好飲料後,嘻嘻哈哈地打她身邊經過。有人撞到呆立的她,曉書腳步一陣踉蹌,差點撲倒在地──其實,她真的很想倒在地上,永遠不要醒來!

  原來這就是真相!他的溫柔、他的關懷、他的甜言蜜語全是假的!她紀曉書不過是他和施妮妮的一個賭注,他愛的是施妮妮,從頭到尾只把她當成一個笑話,一個跛腳又自不量力的笑話!

  聖誕夜,當她嬌羞而虔誠地獻出自己時,燿宇在心底狂笑嗎?在鄙夷她嗎?他一定會認為紀曉書真是蠢得可以,竟然這麼容易就騙上手了。

  當他擁有她時,他心底想的不是她,而是施妮妮嗎?他們是不是還在事後一起取笑她的愚蠢和天真?

  不!不!不!

  殘酷的事實快把曉書逼瘋了,也將她殘餘的自尊踐踏得體無完膚。

  為什麼?

  為何她還活著?世界為何還沒毀滅?

  在櫃檯前結帳的店員發現她的異狀,好心地走過來問道:「小姐,妳沒事吧?妳的臉色好蒼白喔!」

  「我、我……」曉書很想說些什麼,但喉部卻傳來刀割般的痛楚。她艱困地眨眨眼,感覺一股熱氣和黑霧由體內往上衝,她覺得自己浮了起來,被丟入一團熊熊的烈火中。

  什麼都沒有了!

  無所依恃,僅有重重的黑暗接住了她……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4-11-25 01:55 PM


第九章


  當曉書再度醒來時,看到的是盧易澤擔憂的臉。

  「妳終於醒了!」盧易澤鬆了一大口氣。「妳昏迷了好久,再不醒來我真要急壞了!」

  曉書慢慢地轉動眼珠,發現自己置身在飯店中。臉上濕濕的,是淚嗎?多可笑!她不該還有淚的,她……應該連心也沒有了!

  淚水是多餘的、是諷刺的!而她的存活,更是最大、最大的諷刺!

  什麼都沒有了!她沒有自尊、沒有心、沒有愛情、沒有信任……

  「盧大哥,我為何會在這裡?」

  「我接到一通電話,對方自稱是便利商店的員工,說是有個女孩在他們店裡昏倒了。妳的身上除了零錢沒有皮夾,也找不到任何證件,只找到一張名片──就是我遞給妳的名片。所以他們依名片上的電話聯絡到我。」

  原來是這樣。曉書苦澀地牽動嘴角,卻牽出一串熱淚。她厭惡自己的反應,為何她還會落淚呢?她應該早就麻痺了呀!

  麻痺吧!麻痺吧!祈求上蒼讓她的感官全部麻痺吧,永遠不要再體會任何情愛了!愛情對她而言,是荊棘遍地的煉獄,是最大的災難!

  沒有人可以理解燿宇對她有多重要!

  自從墜樓受傷後,她由舞台上閃亮的新星變成殘廢,她喪失了自尊與自信,她消極地想逃避一切、想毀滅自己。

  是燿宇讓她由痛苦的深淵中重新站起來,是他深邃堅定的眼讓她重新建立信心,是他的溫柔讓她相信世上有真愛,甚至開始期待地久天長……

  但,碎了!一切都毀滅了、都碎了……

  那幾張清晰的相片逼她不得不看清事實──她紀曉書只是一個笑話,一個供柯燿宇和施妮妮玩樂的笑話!

  受傷以來,她跟自卑搏鬥許久,久到連她都懷疑自己曾經有過歡笑。

  因為相信燿宇愛她,所以她努力地戰勝卑怯,把那頭名為「自卑」的野獸狠狠馴服,並關入最堅固的牢籠中,再加上重重鎖煉。

  她以為一切的苦難都過去了,她可以迎接充滿甜蜜的未來……

  但,那頭野獸卻在毫無預警下破籠而出!獰笑地咬住她的頸子,以血紅的眼嘲笑她的天真,以銳利的爪子撕毀她的骨血、她的未來、她的一切!

  被抽空了!她的靈魂被抽空了,勇氣也全被摧毀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什麼,還能憑借什麼活下去?

  旁人的悲憫嗎?同情嗎?還是嘲笑?

  不!她寧可死!

  盧易澤深深地凝視她。「願意談談嗎?我不知道妳發生了什麼事,但妳的狀況看起來很糟。」

  曉書眼神空洞。是很糟,糟到讓她懷疑自己是否已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洞,永遠沒有重見光明的一天。

  盧易澤體貼地道:「對了,為了怕妳的家人擔心,我打過電話給妳大姊,告訴她妳在我這裡,想在我離台之前跟我敘敘舊。」他加上一句。「如果妳想馬上回家,我立刻送妳回去。」

  「不……」曉書茫然地搖頭。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氣色一定很糟,她不想讓家人們再為她擔憂,她已經讓她們操太多的心了。

  「盧大哥,我可以暫時待在這裡嗎?只要一會兒,我不會打擾你太久的。」

  「當然可以!曉書,妳不要跟我說這麼見外的話。」

  看著曉書了無生氣的臉蛋,盧易澤嘆了口氣。「我想,我大概知道讓妳變成這樣的原因,我趕到醫院接妳時,妳的身邊有一本週刊,送妳去醫院的店員說那是妳買的。」

  他拿起一旁的週刊,封面正是柯燿宇與施妮妮親熱的合照。

  那照片再度刺傷了她,曉書閉上眼,絕望的清淚潸然落下。

  盧易澤的語氣滿是憤怒。「他不該這樣對妳的!該死的混蛋,我無法原諒他!我一直以為他愛妳,會好好照顧妳,所以我才會提早結束假期,準備回荷蘭。但,我作夢也想不到,柯燿宇竟然是這種人!他不但腳踏兩條船,更踐踏妳的真情!他該死!該死!他死一千次都不夠!」

  「不要再說了……」曉書悲慼地搖頭。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她也不要再想了。她只求上蒼饒過她,不要再讓她有知覺,就讓她這麼拖著空殼度過餘生吧……

  盧易澤握住曉書的手,堅定地道:「我知道妳很痛苦。曉書,眼前妳最好離開台灣、離開這個環境。跟我到荷蘭吧!」

  曉書驚愕地看著他。「不!」

  「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不是要妳跟我在一起。」盧易澤苦笑。「我知道妳多麼深愛那混帳,也明白感情不能強求。但,發生這種事後,繼續留在台灣對妳只是傷害,到荷蘭去吧!妳可以重新開始,好好地冷靜一陣子,再想想自己的未來。」

  「……」曉書拒絕的話梗在喉間。她不想麻煩盧大哥,但他那一句「重新開始」卻深深地打動她的心。是啊!她知道日子總要過下去,就算她失去了一切、失去了靈魂,日子還是要過,她得為家人堅強下去,不是嗎?

  她不能再了無生氣地拖累姊妹們,不管多痛、多苦,她都必須站起來!

  離開吧!

  這三個字像是深淵中唯一的光線,給了她一絲絲的希望。不管什麼地方都好,她不想再留在台灣,不想留在有柯燿宇的地方……只要一想到他,她便會成為天下最可悲、最脆弱的女人。

  她不想再過那麼悲哀的日子,不想讓眼淚永無停歇……

  最諷刺的是,她的淚水竟是別人眼中的笑話!

  「盧大哥,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跟你到荷蘭。你放心,我……我會堅強起來的。我會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她會隨便挑選一個國度,越遠越好!把自己放逐遠地,挨過漫長的傷痛期後再回來台灣。

  「別說!」盧易澤阻止她未說完的話。「曉書,相信我,我不會再給妳任何感情上的負擔。我想帶妳回荷蘭,純粹是因為我關心妳,像是關心親妹妹般地關心妳。也許妳可以隨便找個國家躲起來,但,遙遠又陌生的國度中,沒有任何人接應妳,妳的家人怎麼會放心呢?」

  曉書怔怔地聽著,無法反駁他所說的話。是啊,如果知道她要出國,姊妹們不知要操多少心?而她們的憂心,正是她最不樂意見到的。

  盧易澤拍拍她的手。「記得我那個寶貝妹妹盧綺甯吧?她並沒有跟我父母住在一起,獨自一人居住在布魯日,我爸媽很擔心她,不如妳去跟她作個伴?反正妳們從小就是好朋友,綺甯一定很歡迎妳去的。」

  曉書知道盧易澤是為了她才故意這麼說。「盧大哥,我真的很感激你為我設想這麼多,但我真的不想麻煩你……」

  「如果妳真當我是個大哥,就不要再說麻煩這種話,這實在是太見外了。無論如何,妳還是先跟我到荷蘭散散心吧!」

  盧易澤起身。「妳好好休息吧,我就住在隔壁的房間,有什麼事就叫我一聲。」

  說完,他便開門走出去。

  曉書愣愣地坐在床邊,空洞的眼眸望著窗外。

  長夜漫漫,如果黑暗可以吞噬一切,那該多好……

  ※※※※

  數日後,機場。

  盧易澤正在替曉書辦登機手續,大廳內,曉檀和曉籤哭紅了眼,猛拉任曉書的手不肯放。

  「妳們別這樣……」曉書僵硬地擠出微笑,她一定要撐任笑容,才不會又流淚。「我只是去荷蘭度假,又不是去做苦工。姊、曉籤,妳們別哭了。」

  「三姊!」曉籤哭著抱住她。「妳不要走!我知道妳一點兒都不想離開台灣,妳一個人孤伶伶地到荷蘭去,誰照顧妳……」

  「曉書。」曉檀也哽咽地道:「我贊成妳到荷蘭去冷靜一陣子,但,對於燿宇,妳真的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嗎?這幾天他拚命往我們家跑,死命地想找妳。他說這一切都只是誤會,他跟施妮妮根本沒什麼的!」

  柯燿宇不知道曉書下榻的旅館,只能求助於紀家姊妹。

  「姊,不要說了。」曉書淒惻地搖頭。「讓我靜一靜吧,我真的什麼都不想聽了,更不想見他……」

  她真的不想聽柯燿宇的任何解釋。目前的她還能強自鎮定,靠的是家人給予的力量。如果,柯燿宇再度給她致命的一擊……她真的會完全崩潰,會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

  「曉書……」曉檀心痛地抱住妹妹。為何她的愛情路走得如此坎坷而痛苦?

  「別哭了,我很快就會回台灣的。」曉書撐著快掛不住的笑容,慢慢地站起來。

  正要提起地上的行李時,她看到二姊曉藍像陣風般地撲過來,怒目吼著。「紀曉書,妳給我站住!」

  曉藍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便拉著她往一旁衝。

  「二姊?妳做什麼?放開我!我必須通關了!」曉書驚慌地大叫。

  「閉嘴!」曉藍漂亮的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氣死我了!沒想到我才出一趟長途任務,家裡就出這麼大的紕漏?我真的好想掐死妳!妳為何就是不肯聽燿宇的解釋?妳怎麼可以扔下他去荷蘭?」

  曉藍一路拖著她往前衝,進入只有特殊貴賓可以使用的私人候機室。身為空服員的曉藍有候機室的鑰匙。

  曉書眼神一黯。「二姊,請妳不要再提他……」從現在開始,她要凝聚勇氣,永遠不再想他,永不!

  「閉嘴!妳不准說話,聽我說!」曉藍生氣地吼著。「我見過柯燿宇了,也明白整件事情的經過。」

  曉藍關上門扉,正色道:「妳以為柯燿宇這幾天在忙什麼?他又為什麼要見施妮妮?這全是因為妳!他愛妳,捨不得妳再受苦,所以他費盡心思地找到唯一可以替妳開刀取出病變髓核的醫師──施博文。妳絕對想不到施博文是誰,他是施妮妮的親生父親!」

  曉書呆住了!

  曉藍又道:「施博文已經決定退休,他這趟到歐洲遊玩後,便決定轉往日本,在那裡養老,根本不再接受任何手術。燿宇透過種種關係和努力,好不容易才聯絡上他。聖誕夜隔天,他飛到香港去等從歐洲飛回來的施博文,想不到,施博文搭乘的班機提早抵達香港,人早已上了另一架飛機,轉住日本。燿宇根本不知道施博文在日本的落腳處,別無選擇下,他只好找施妮妮幫忙。」

  曉藍緊盯著妹妹。「所以,妳都明白了嗎?週刊上那些相片不是燿宇移情別戀,而是只有透過施妮妮,他才有辦法聯絡到行蹤不定的施博文!經過不斷地遊說和懇求,一心想退休的施博文好不容易才答應接下這個手術。」

  曉書心弦抽痛,熱淚早已淌下。

  曉藍嘆氣。「我可以理解妳乍見那些相片時的憤怒和絕望,就像是整個世界都被毀滅了。我也是女人,我懂!但,曉書,妳至少要給燿宇一個解釋的機會吧?為了心愛的女人,他付出這麼多,向來心高氣傲、沒求過任何人的他,以最卑微的姿態一再地懇求施博文,為的是什麼?是妳!他愛妳,他知道妳渴望早一天痊癒,而唯有接受施博文的手術,妳才能重拾以往的歡笑。為了妳,他屈尊卑膝都在所不辭!」

  曉藍的聲音穿破重重黑霧,每一字句都擊中曉書心房的最深處。黑霧之後有眩目的光亮,有陣陣的暖流。但,她不敢迎向那道光亮,因為她已經沒有資格了。

  燿宇竟為了她做這麼多,聖誕夜隔天,他風塵僕僕地趕到香港找施博文,尋人未果後又一路追蹤到日本,不曾停歇的腳步只是因為他對她的愛!

  但,她卻懷疑他、不信任他!她竟這樣對待燿宇……她覺得自己好差勁!她應該被放逐到最殘酷的地獄去,她該被鐵錘重重地擊碎身軀……

  悔恨的淚一滴滴地淌下,她沒有注意到曉藍是何時步出貴賓室,也沒有注意到另一個人走了進來。

  直到一隻男性的手掌,和兩張飛往荷蘭的機票出現在她面前。

  是盧大哥嗎?

  「對不起……」曉書掩住臉,鹹澀的淚滑入她的口中。「對不起,盧大哥,我……我沒有辦法跟你到荷蘭,或到任何一個國家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無法解釋此刻內心的感覺,我只知道……」她哀哀地痛哭著。「我做錯太多、太多的事,這些錯誤已經無法彌補了……」

  這一輩子,她永遠愧對燿宇,也愧對盧大哥!

  老天!她該如何償還?如何彌補?

  對方開口。「跟我走吧,妳跟燿宇已經不可能了,不是嗎?」

  淚流滿面,哭得肝腸寸斷的曉書用力抹去熱淚,沒有察覺到對方的聲音怪怪的。

  「是的,我跟他已經不可能了,因為我沒有資格再回到他的身邊。他那麼愛我,費盡心思地為我安排一切,我卻因自己的卑怯而懷疑他。我……我還有什麼資格再見他?還有什麼資格再愛他?我連跟他道歉的資格都沒有……」

  苦澀的淚一路滑落她的心,整片心湖都像被硫酸給毀蝕了,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因為心底的痛楚,早已超出她所能承受的。

  對方淡淡地開口。「跟別人道歉的方法有很多,例如:給他一個擁抱就是不錯的方式。」

  曉書呆住了,一口氣梗在喉間差點順不過來。她震驚地抬起臉,更滾燙的淚卻又模糊她的視線。

  「怎麼了?」柯燿宇雙手抱胸,面無表情地睨著她。「才分開幾天,妳就忘了該如何擁抱我了嗎?笨丫頭!」

  「燿……燿宇!」

  「說話啊!」他眼底閃著熾熱的火焰,語氣仍像冰霜。「面對別人時,妳就可以說出一連串的甜言蜜語,看到我就只會哭?真是一個又倔又笨的丫頭!」

  混亂又甜蜜的情潮衝擊著曉書的腦門,她呆得幾乎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不爭氣地頻掉淚。「我……我本來就是個笨丫頭!對……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好了,別哭了。」大手一伸,燿宇牢牢地將她擁入懷裡,聞著她的髮香嘆氣。「傻瓜!我不想再聽妳說對不起,更不准妳再哭了。聖誕節那天晚上,我就對自己發過誓,這一輩子,我絕不再讓妳掉半滴眼淚!」

  所以,他才會在聖誕夜一大早就狠心地離開她直奔香港,這幾天也幾乎都關掉手機,暫時不跟她聯絡,為的只是想以最大的誠意和耐心來感動早已決心退休的施博文。

  原本施博文真的打算宣佈退休,好好地待在日本安享天年了。可拗不過他的窮追猛打和令人動容的誠意,他終於答應排定時間回台灣,親自為曉書動手術。

  聞言,曉書的淚水卻掉得更多。「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為我做這麼多事,我卻懷疑你……」

  燿宇凶巳巴地板起俊臉。「夠了,我不是說過不准妳再說『對不起』嗎?說一萬句對不起,還不如給我一個吻。妳不知道,我被那個花癡施妮妮纏得快發瘋了,到現在還覺得全身都是狐騷味呢!快點用妳的吻來替我洗去這一身討人厭的味道吧!」

  為了接近施博文,他可是犧牲色相,帶著「為國捐軀」的心態去找施妮妮呢!雖然不至於以身相許,不過也讓她吃盡豆腐了,真是一想到就嘔!

  曉書笑中帶淚地踮起腳尖,怯怯地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炙燙的暖流也在瞬間滲入兩人的心。老天!他們等待這重逢後的吻,等待了多久?

  「表現還算不錯,勉強及格。」雖然心花朵朵開,但燿宇仍舊酷著一張臉。「繼續啊!我被她『染指』的地方不止於此,快點吻下去!」

  曉書柔情萬千地捧起他的臉,以最繾綣的熱情吻著他的寬額、濃眉……

  「嗯,孺子可教也!」燿宇忍著笑意及把她按在沙發上的衝動,繼續逗她。「笨丫頭,我有叫妳停嗎?繼續吻下去!」在施妮妮身邊,他的犧牲頗大呢!三不五時就被她挽手或是來個頰吻,現在不好好地讓曉書吻回來,真是虧大了!

  只有她清新而甜美的氣息,可以洗去施妮妮的狐騷味。

  他也只要她的吻!

  曉書聽話地繼續吻著他高挺的鼻樑,也將他粗獷的男性氣味深深納入自己的胸臆之間。喔,她好愛、好愛他的味道!這一刻,她突然很想痛扁施妮妮,她竟然敢染指她的男人?!真是欠揍!根本就是不想活了嘛,她非將她大卸八塊不可!

  「繼續!」燿宇指著自己的臉,一臉曉書欠他八百萬的「討債」表情。「笨女奴!在我還沒說停之前,絕不准停!」

  「是的,主人!」頰生紅暈的曉書嬌媚地回答,她知道再繼續吻下去,場面恐怕會失控,不過……誰在乎呢?

  此刻最重要的是──她在他的懷中,他也在她的懷中!他們終於再度擁抱彼此,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再將他們分開了,即使是天塌下來也不可以!

  她的丁香小舌頑皮地舔吻他的唇線,先是上唇,接下來,以非常緩慢而撩人的速度舔吻下唇。

  她知道燿宇的呼吸亂了,變得非常急促而灼熱,因為她掛在他身上,所以她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臟跳得好快。

  怦怦、怦怦……曉書眼底的笑意更濃,吻的方式也更加嬌嬈。她喜歡他這樣的反應,因為他是她的,她要以一生一世來好好寵愛的男人。

  當她終於把小舌送入他口中,並煽情地吐氣時,情況卻出現了逆轉。

  原本一直僵直身體,不敢有任何反應的燿宇粗吼一聲,而後瘋狂地將曉書按在長沙發上。「該死!女人,我只是叫妳吻我來賠罪,妳居然把我搞得慾火焚身?妳這心懷不軌的笨丫頭!」如果她的吻不能讓他慾火中燒,那才真的有鬼呢!

  曉書也很配合地低喊。「等一下,主人,這太快了。而且……場地不太適合……」

  「我管它這是哪裡?從現在開始,一切都聽我的!」

  吼完之後,燿宇就不再說話,也沒空說話了。室內只聽得到激烈的粗吼聲、陶醉的呻吟聲,以及衣物被狠狠撕開的聲音……

  愛火如火如荼地蔓延,衣物一件件地被丟下,熱吻和肢體交纏著,沒人去管這是哪裡,也沒人去擔心是否可能有人闖入。當然,這點並不可能,因為外頭的曉藍在燿宇進來後,就已經以鑰匙將門反鎖,以防曉書跑掉了。

  現在的他們只在乎一件事──對方的吻、對方熱烈的氣息、對方的體溫、對方發燙的手,以及……對方滾燙情燄中的絕對真心!

  【全書完】

  編註:敬請期待紗紗接下來的新系列──【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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